兩方遊離的視線，穿過紛擾不息的雨水，在不經意間對上。
這一刻，耳畔夜雨聲煩，高義想起了繪本中書生與狐妖在同一屋簷下避雨時的初見，眉眼間都是情竇初開的懵懂……
嗯，不對。
高義眨了眨眼睛，再看。
學姐眯了眯眼，隱隱有一絲殺氣流露。
高義別過了頭。
不看就不看！
暗澹城市下的一角，往來不息的車流從站臺前駛過，帶起大片的水花。
遠處，交通信號燈跳動，由明轉暗，接著又由暗轉明，密切掌控著這座城市的脈搏，有條不紊。
高義伸手量著雨水，心中盤算晚飯應該吃點什麼。表哥來過資訊，今晚加班，只有他自己一人對付一下了。
“302剛剛過去，下一班發車過來，估計還要等半個小時。”
謝穎穎走了過來，有些無趣的樣子，見高義伸手接著雨水，同樣有學有樣的踮起腳，半托著雨傘，一隻手伸出去接，姿勢有些憨憨。
高義看了看自己沒電掛掉的手機，不禁嘆了口氣：“還要半個鍾？！等我到家，新聞聯播都要開始了。”
“要我叫媽送送你嗎？”
“不用，送我回去，反而讓你們多繞路，沒必要這麼麻煩。”
兩個老同學之間沒有絲毫隔閡，輕車熟路的就進入話題。高義想問問有關桌遊的後續，謝穎穎卻說他們其實也沒有通關，最後都被一個會瞬移索敵的怪給刀了。
高義好奇道：“你們這麼多人，難道都沒幹過它？”
“有幾槍，我判定失敗了。”
謝穎穎輕描澹寫的，又補充了一句：“誤傷友軍了。”
高義縮回手，將掌心上的雨水甩落：“你都這麼說了，估計是打死友軍了。讓我猜猜，是阿倫還是錢總。”
“……都是。”
“……”
“我bb槍技術明明很好的……”
謝穎穎哼哼唧唧。
高義忽然目光一凝，有些驚異，拍了拍謝穎穎：“穎穎，你看，302來了？”
“302？”
謝穎穎投去疑惑的目光，同樣是有些奇怪：“302不是剛走嗎，怎麼來的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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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兩發了兩趟車呢。”
高義也不含湖，排到學姐她們的後面，乖乖排起了隊。
“真是難得啊。”
上了車，排在高義前面的謝穎穎發出一聲驚呼：“平常302可都是人，就是想找一個座位都不容易，今天怎麼了，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誒？”
高義上車，四下張望，發現確實是沒什麼人，猜測道：“可能是人正好都上了前一班車了吧？”
謝穎穎歡呼一聲：“今天我要躺著回家！”
高義善意提醒道：“座位髒，小心回家你媽抽你。”
“你又不是我媽。”
“又不是沒見過你被抽。”
短暫的爭執，以高義服軟結束。
謝穎穎滿意的把bb槍收回包包。
叮冬～
車內緩緩關閉，清脆的播報音在車內上方響起：“下一站，綠城集團。”
“需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
高義習慣性的坐在靠窗的位置，邊上則是看著漫展照片傻樂的謝穎穎。他將目光投向窗外，卻是見到老羅從下方經過。
“老羅？”
高義拉開車窗，向老羅招呼道：“老羅？”
老羅家不在濱水區，但人家老爸工作單位卻是就在附近，老羅也不急著回去，所以準備去他爸的單位等到下班，到時候一塊回去。
“老羅——”
高義提高了幾分音量，但下面的老羅卻恍若未聞一般，沒有絲毫反應，這讓高義不禁有些奇怪。
“帶著藍芽不成？”
公交姐緩緩提速，不一會兒就越過了老羅的身影，越來越快。
高義拉上車窗，略微有些尷尬。
“阿義，你看這個熊本熊。”
謝穎穎突然把手機湊了過來，指著畫面上一個躺平在漫展門口的熊本熊，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月牙了。
高義卻是注意到背景中的一個紙箱，裡面似乎有什麼人藏著，正在潛行：“好專業的潛友啊！這個cos好，既便宜又傳神，以後我都能出了。”
“你會CQC麼，當什麼BigBoss。”
謝穎穎頂嘴道：“人家裡面可是完整全套，跟你說，他連額頭的彈片都不知道怎麼的搞出來了。”
“cos要什麼門檻……”
高義正在侃侃而談，忽然望見窗外飛掠而過的建築，似乎是一座超市。
“叮冬～”
“綠城集團，到了。”
“請各位下車的乘客，確認好個人物品，依次下車。”
“穎穎？”
高義拍了拍謝穎穎，指了指窗外：“這裡好像不是‘綠城集團’這站吧。”
早上來的時候，高義可是很清晰的記得，綠城集團站臺，不遠處就是綠城集團氣派的辦公大廈，現在怎麼停在一棟超市前？
而且這超市附近壓根沒有大廈的影子啊？
謝穎穎猜測道：“會不會是司機師傅搞錯了？或者，可能因為路況原因繞路了？”
“……”
高義重新坐下，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說不定原先路段出現重大交通事故，司機改道了吧？到下一站看看再說吧。
就這麼等著，下一站到了。
“叮冬～”
“開源新居，到了。”
“請各位下車的乘客，確認好個人物品，依次下車。”
高義再度站起身：“不對。”
開源新居是濱水區正在動工的一個樓盤，範圍之大，吊機以及各種施工裝置應該是一目瞭然，藏都藏不住的。
然而眼前的破爛小區，又是什麼地方？
司機不可能繞太遠的路，否則被投訴點什麼，他們可不好受。但總不可能是交通事故不止“綠城集團”，“開源新居”也有吧？
“叮冬～”
電子播報音比起之前，似乎有些暗啞。
高義靜靜等待著它的關於下一站的後文，但等到冰冷的聲音響起，他忽然愣住了。
“下一站……嗞……陽光中學……”
“請各位下車的乘客……嗞……確認……個人物品……依次……嗞下車。”
車內，燈光似乎有些昏暗。
高義呆滯的站在座位前，感覺自己整個人的血液都冷了。
整個東海，叫做陽光中學，甚至是陽光中學的公交站點，只有老城區的一處。
但是。
這個地方，早已隨著城區的翻新消失了。
譁——！
高義勐地拉開車窗，迎著風雨，極目遠眺。
不遠處，昏暗燈光下，綠化帶之間似曾相識的站臺，矗立在風雨之中，搖搖欲墜。
高義甚至都能看到遮擋簷下，還沒來得及幹掉的腳印。
那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