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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暗箭難防

趙無傷聽說星河又被劫走了,立即想到了阿姊,他沒想到縱使阿姊知道鵬兒在自己手裡,依然鋌而走險來抓星河,看來阿姊對仇恨的執著已經到了癲狂的地步,立即否認道:“不是。”

他低頭去看弄玉,弄玉也正在看他,她眼中除了痛苦、擔憂之外,還有憤怒:

她現在已經搬到敦煌,遠離趙無傷了,為什麼燕夫人還會一次次來找她的麻煩?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燕夫人每次找她的麻煩,都會牽扯到星河。星河只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燕夫人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弄玉,你別擔心,我阿姊抓星河只是想威脅我,她不會傷害星河的。我這就去把星河平安帶回來。”趙無傷安撫了弄玉幾句,立即就離開去找星河了。

韓城已經向耿去病和周宗虞打聽了詳細的情況,將兩人打發回去了,見趙無傷離開了,走到弄玉身邊,安慰道:“我會把星河帶回來的。”

弄玉見韓城安慰自己,勉強地笑笑,想告訴他自己沒事,可怎麼都笑不出來:“星河就不用你費心了,有趙無傷去救就好。現在兵臨城下,你先幫太守守城吧,滿城的百姓都指望你呢。”

“有耿去病、魏韜、吳奇幾個人在,守城倒是不怕的。”

說到敦煌城的守衛情況,韓城倒是沒有那麼緊張:“以前我心裡全都是如何守城退敵,如今我卻明白,保家衛國不是我一個人能做到的,這需要千千萬萬大漢男兒一起,因而這些年我著意培養手下的人,如今就算我不在,我帶過的那些人也能獨擋一方了。”

說到這些年的軍旅生涯,韓城有些感慨唏噓,又把目光移到弄玉身上,再也沒有離開:“我於大漢是問心無愧的,我對你卻心中有愧,一直想要彌補。如今我也為自己活一會。”

在此危急時刻,韓城沒有去守城抵禦匈奴,反而要幫她去找星河,弄玉心中矛盾交織,又是感動又是不安,想到韓城為她冒了如此大的風險,她卻不能回報,更加愧疚:

“韓城,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我不想讓你牽扯進來。你這份人情,我還不起。”

聽弄玉拒絕,韓城眼神一黯,可隨即又笑笑,把陰翳失落遮掩過去:“我並不是為你。我跟星河好歹也有師徒情誼,現在他下落不明,我這做師傅的,該當去救一救。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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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弄玉後,韓城立即回到自己的住所,親眼目睹星河被劫走的周宗虞已經在韓城住所裡等候了。除了周宗虞,韓城那幾個得力助手也在,看見他回來全都站起身來,等著他吩咐。

韓城看見他們,不由皺起了眉頭,責問道:“不是讓你們幫忙守城嗎?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那幾個人回道:“我們都懷疑劫持星河的是匈奴人,跟這一次來攻城的匈奴人有脫不開的關係,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們陪你一起去。”

“胡鬧!”韓城聽他們要跟自己一起去,厲聲呵斥道,“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我自己去解決,你們誰都不準來!”

“星河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也是我們大夥的寶貝,誰說跟我們沒關係!”

“蒙唐被那些人殺了,我們難道不該給兄弟報仇嗎?”

“你明知道去救星河兇險重重,我們怎麼可能讓你去送死?”

……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反駁韓城,韓城看看天色,知道時間緊迫,耽誤不得,打斷了他們的爭論道:“那就讓耿去病和周宗虞跟我去吧。”

大夥見韓城單單把他們挑出來,心中不服,想要反駁,韓城不等他們張口,便說道:

“現在敦煌城形勢危急,你們還是去幫太守吧,找星河的事,我跟耿去病兩個人就足夠了。再爭下去,星河救不了,敦煌也該守不住了!”

大家聽韓城這麼說,又一想覺得韓城說的對,城中不能沒人,只好答應留下了。

韓城帶著他們先去了事發地點。星河和周宗虞三人是在一條街的拐角處被人襲擊的,那些人應該是事先埋伏在那裡等星河他們路過,陡然發動襲擊,殺死了蒙唐,搶走了星河。蒙唐的屍體已經被人抬走了,地上那一灘血也凝固了,看上去卻依然觸目驚心。

周宗虞看著地上血漬,想到好友的慘死,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韓城凝神檢視地形,問周宗虞道:“那夥人是從哪裡出來的?又往哪裡去了?”

周宗虞指著一條僻靜的小巷,恨恨地說道:“他們就是從那裡來的,搶走星河之後,又從這個方向逃走了。”

耿去病見韓城只管盯著地上那灘血跡出神,沒有去追捕的意思,便忍不住問道:“阿城,你在這裡出什麼神呢?你耽誤下去,那些人早就逃走了,還不快點追!”

“不忙。”韓城制止了心急的耿去病,沉吟道,“現在城外匈奴人大軍壓境,敦煌城中守衛森嚴,我猜這些匈奴人一時半會兒還逃不出去,他們一定藏在城中的某個角落裡。現在咱們一定要沉住氣才能找到他們。”

耿去病見韓城似乎胸有成竹了,便問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些抓了星河的人藏身在何處了?”

韓城看了一眼街道盡頭,問耿去病:“我當初住的將軍府,是不是一直空著呢?”

“可不是嗎?自從你被革職之後——”耿去病話說到一半,忽然眼睛一亮,激動地看著韓城,“你是說,那些人可能——”

韓城抬眼看向周宗虞,吩咐道:“你回去找魏韜,讓他調配一隊人馬來,包圍以前的將軍府,去病你跟我來!”兩人聽了韓城的吩咐各自行動。

韓城心裡清楚倘若那些人真的藏身在他以前居住的將軍府中,那他們必定會在嚴密把守,不等韓城靠近將軍府,就會被對方察覺,不過好在韓城對這座自己親自設計的院落佈局十分清楚,知道從哪裡潛入可以不被人發現。

他怕打草驚蛇,因此吩咐耿去病埋伏好,自己則悄悄潛入到府中。他一路走來,果然發現有幾處不顯眼的地方藏著放哨的人,他悄悄避開這些人,一直摸到那群人藏身之處。

他剛接近那間房屋,就聽見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父親,我怕。”這是星河的聲音。

“有父親在這裡呢,別怕。”有個男人的聲音溫和地安慰星河,正是趙無傷。

隨後趙無傷的口氣一變,帶著怒氣質問道:“阿姊,你來敦煌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落到漢人手裡,你會是什麼下場嗎?”

有個女人回答道:“鴻兒,咱們離開大漢已經二十多年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踏上故土。一踏上這塊土地,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想家。你還記得嗎?咱們家在東山之下修了一個好大的園子,按照皇家的說法,那該叫’苑’,那園子連綿數十裡,還能跑馬呢,簡直就跟草原上一樣。”那女人的聲音聽著很年輕,就像是花間鶯語,嚶嚶嚦嚦,說不盡的婉轉動人。

“我不記得了。”趙無傷冷冷地說道。

那女人聽了趙無傷沒好氣的話並沒有生氣,而是繼續感慨道:“如果沒有劉徹,沒有那場飛來橫禍,你說咱們是不是過得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呢?我擇一心愛之人,嫁於他為妻,相夫教子,一生平安。你呢?自然是娶一位出身高貴的貴族淑女,再養幾個貌美如花的小妾,雖然不能繼承父親的爵位,卻也是子孫滿堂,一生富貴。”

“可是——”女子的聲音猛然變得狠毒起來,像是含著無限的怨懟,“我們原本平安喜樂的生活全都被劉徹給毀了!”

“這和你親自來敦煌,劫持星河有什麼關係?”趙無傷並沒有被燕夫人的這番話轉移注意力,他的心思依然放在燕夫人親自潛入到敦煌,劫持星河這件事上。

趙無傷不問還好,他一問,燕夫人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立即就翻了臉,冷笑道:“星河是我們劉氏的子孫,我厭棄他的母親,卻不能拋棄他,我要把他帶在身邊,親自調教。”

“我自己的兒子,自己會教,不勞你費心。”趙無傷冷冷地回道。

他們兩人正在對峙,忽然衝進一個中年男人,一臉的焦急:“夫人,我們的行蹤可能暴露了!外面來了一隊人馬已經把將軍府團團包圍起來了!只怕……只怕……”

“怕什麼?”燕夫人截住他的話,一副高枕無憂的模樣,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只要星河在我們手裡,那些人不敢亂動,他們是衝星河來的!”

韓城聽道這裡已經明白了,這個女人打算以星河作為人質,要挾守城的官兵給他們開啟城門,放他們出去。

韓城知道,一旦這些人利用星河把城門開啟,帶著星河出了敦煌城,那再想把他們抓住就是難上加難了,而且星河能不能救回來還說不定,現在他必須在此之前把星河救出來。

韓城心中著急,正好發現牆根下趴著一隻懶洋洋的大野貓,便急中生智,撿起一塊石子打在了野貓的肚子上,那野貓被石子砸中,吃痛長叫一聲,跳了起來!

這一下把屋子裡的人全都嚇了一跳,他們以為出了什麼變故,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只野貓吸引了,韓城趁這個機會破窗而入,動作快速而迅猛,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搶到趙無傷跟前抓了了星河的衣裳。

趙無傷反應極快,只聽到風聲,還沒有看到人影,聽聲辨位,立即知道來者是衝著星河來的,當機立斷把星河藏在了身後,拔出腰刀朝著風聲來的方向砍去。

韓城險險地避開趙無傷這一刀,就地一個翻滾,從趙無傷的刀底翻滾了過去,同時手中一扯一拽,拉住星河的衣襟就把他扯到了自己的身邊,同時右手舉刀防禦著對手的偷襲。

星河此時被人抓住,又驚又怕,等到發現是韓城,忍不住又哭起來:“韓叔叔,你怎麼才來啊?”

韓城安慰道:“韓叔叔來晚了。”

星河緊緊抓著韓城的衣襟,一邊用白嫩的小手抹著眼淚,一邊絮絮叨叨向韓城訴說著自己的恐懼,韓城伸手揩掉星河臉上的淚痕,教育道:“你母親是怎麼教導你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遇事就哭鼻子呢?”

“好,我不哭了。”星河答應著,自己擦乾了眼淚。

趙無傷看著星河對韓城流露出來的那種依賴遠遠超過了他這個父親,又是嫉妒又是心痛,上前就要來搶兒子。

韓城沒有與他正面交鋒,而是規勸道:“趙無傷,星河好歹是你的兒子,你想過搶走他的後果了嗎?一旦你的這些人拿著星河當成人質出城,外面匈奴的大軍壓境,刀劍無眼,如果真的傷到星河,你這一輩子能安心嗎?”

燕夫人生怕趙無傷被韓城說服,如果他們兩個人聯合起來,保護星河,以燕夫人手下的身手,未必能制伏他們兩個人,不過燕夫人倒是並不擔心趙無傷會背叛他:

“阿鴻,現在我們已經被韓城的人包圍了,如果不抓住星河作為人質,我們一個人也逃不了。你忍心我們這些人今天都死在這裡嗎?我死了不要緊,你看看你的那些兄弟們,他們今天全都得死在這裡!”

“星河是我們劉氏的子孫,是你唯一的骨血,難道我會真的害死他嗎?”燕夫人見趙無傷不說話,便又搬出了她與星河的血緣關係,希望能說服趙無傷站在她這一邊。

韓城讓周宗虞去找的那支人馬現在已經攻了進來,燕夫人的人跟他們已經交上手了。

趙無傷看著燕夫人,又看看星河和韓城,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他阿姊為什麼要冒險來捉星河呢?如果說她想抓星河來要挾趙無傷,那派幾個人潛入敦煌,趁機抓走星河就好了,燕夫人手無縛雞之力,為什麼她要自己來呢?這不是把自己陷入險境嗎?

趙無傷稍微一考慮,立即明白了答案。

燕夫人原本的確是可以派人來抓星河的,但是她沒有想到趙無傷也能來敦煌,她手底下沒有人能制住趙無傷,那時候她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所以她不惜冒險前來,就是為了對付趙無傷。

可是她費這麼大的力氣抓星河做什麼?或者她還有別的企圖?

此時燕夫人的人早就與韓城打鬥起來,韓城顧及星河,應付起來狼狽吃力,可始終都把星河緊緊護在懷裡。

難道說抓星河只是個障眼法?燕夫人其實只是借抓星河來掩蓋她真實的動機?那她真實的動機是什麼呢?

趙無傷的大腦飛快運轉著,有個想法逐漸出現,這個念頭越是清晰,他就越覺得恐懼:燕夫人真正的意圖是要對付弄玉!

燕夫人抓星河只是引開弄玉身邊的人,如果趙無傷沒有猜錯,現在郭羽也在四處尋找星河,弄玉身邊再也沒人保護,如果現在燕夫人要對弄玉下手,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不能讓弄玉有事,他必須要救弄玉!

想到這裡,趙無傷不敢耽擱,立即加入了戰鬥與韓城爭奪星河:“把星河給我!”

韓城早就被趙無傷看著星河有危險而袖手旁觀的態度激怒,現在看趙無傷竟然親自來搶星河,更加惱怒,罵道:“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下得去手,你簡直就是個禽獸!”

“少廢話!把星河給我,要不然弄玉就死定了!”

趙無傷出手狠辣,招招直逼韓城的要害,韓城又要顧及星河,被趙無傷這樣狠命地攻擊連連後退,終於一個失手,被趙無傷搶佔了先機,奪走了星河。

趙無傷抓住星河之後,顧不上安撫嚇得哇哇大哭的星河,將他挾在腋下,躲開韓城的反撲和韓城隊伍中旁人的攻擊,一路直奔弄玉家中而去,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趙無傷心急如焚,在大街上四處尋找弄玉,幾乎跑遍了大街小巷,還是沒有找到弄玉,最後還是遇到朱安世,從他那裡知道,弄玉正在城門的門樓上,便帶著星河一路奔城門而來。

原來星河被抓走後,弄玉心神不寧,幾次想出去打聽訊息,都被鵑兒攔下了。不久之後,郭羽就帶來訊息說?,這次單于進攻敦煌是有緣故的,單于最寶貝的女兒被漢人抓起來了,他是來救女兒的。

弄玉這才知道,原來絳妤逃婚,躲避在敦煌的訊息被單于知道了。

為了逼迫單于退兵,弄玉和絳妤演了一齣戲:弄玉和漢兵把絳妤五花大綁推上了城樓,要求單于即刻退兵,否則就要殺掉匈奴公主。

單于看見自己的女兒成了人質,心中焦躁,又想救女兒,可是又怕貿然退兵,漢人不守誠信,不放他的女兒,雙方僵持不下,趙無傷帶著星河趕到了。

由於戰事緊張,整個城門附近都戒嚴了,趙無傷的出現自然引起了士卒們的注意,他們剛要呵斥趙無傷不要靠近,趙無傷先開口了:“我要見郭弄玉。”

城門的守衛雖然不認識趙無傷,卻認識他懷裡抱的孩子,以前韓城和郭羽經常抱著星河來他們營中玩耍,因此整個敦煌的軍營裡,沒有不認識星河的。

幾個人看到星河,嘀咕一陣,這才去給弄玉送信。

弄玉正跟且鞮侯單于僵持不下,忽然聽說星河找到了,心裡松了口氣,故意給且鞮侯施加壓力,裝作輕鬆自在的模樣,不再跟他討價還價,反而信步轉到了門樓後面的臺階上,下了門樓去見星河,留下一干人在城樓上和在城門外的匈奴人面面相覷。

趙無傷見弄玉無恙,心中也是驀然一鬆,想到自己之前的推理,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