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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化緣的和尚,討債的潑皮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涼國公府的三小姐,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紀淵眸光浮動,掠過那張如花笑靨,心裡卻橫生幾分警惕之意。

他自認為還未到神清氣表,俊美如神的迷人地步。

沒道理楊娉兒頭一次見面,那雙恰似一泓春水的明眸就往自己身上轉來轉去。

洛與貞那小白臉,才是該走桃花運的吉神在位!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是想給楊休報仇?可洛三郎三番兩次請我動手,為的不就是打消楊休氣焰,攪黃他與楊娉兒的婚事麼?”

紀淵也沒明白其中緣由,決定以後敬而遠之。

至於洛與貞?

人家對涼國公府三小姐一往情深,

他一個外人如何好勸?

說得太多,反而顯得居心不良,枉做小人。

牽著吃飽喝足,撒歡完了的呼雷豹,紀淵瀟灑告退。

臨走之前,他還不忘把買宅子的事兒,交託給洛與貞。

相比起黑心的牙行,通寶錢莊的闊少爺顯然要更靠得住一些。

“三郎,你這位紀兄有些意思,與以往結交的那些朋友都不太一樣。”

楊娉兒輕柔說道。

“那是自然。以一己之力攪動天京三十六座講武堂,把那些心比天高的將種勳貴全部壓下去……

這樣的人物,豈非俗流可比!”

洛與貞並未咂摸出言外之意,點頭笑道:

“我父親常常教我,這世上最好做、又最難做的生意,便是相中人才,給予資助。

山中幼虎,淺灘蛟龍,展翅大鵬……尋其一,便可保五十年、一百年的家業不變。”

楊娉兒淺淺一笑,含情脈脈注視洛與貞,讚道:

“洛老爺經商的本事天下第一等,連我爹爹也時常提起,

說這朝廷中央四十九府,大半的州郡都有通寶錢莊,

連九邊關外,許多蠻夷都認得這塊招牌。”

洛與貞聞言,臉色一滯,立刻轉過話題。

九邊之一的朔風關,最近戰事正緊,可不敢隨便談及商貿。

聽說,東宮那邊關於是否要讓燕王帶兵馳援之事,已經吵翻天了。

不知道結果如何。

……

……

“洛三郎終究不懂,女人只會影響練功的速度。”

出了拙園,紀淵牽馬步行。

他輕輕擰眉,心裡記掛引吉神、凶神入命的這樁事。

洛與貞、楊休、連帶著楊娉兒都有。

十條命數凝聚而成的【武曲騎龍】命格,難道不配那些吉神、凶神主動來投?

“該先請吉神,還是先請凶神?

去哪裡尋一尊吉神,尋一尊凶神?”

每到這個時候,紀淵不得不承認那些將種勳貴,六大真統的天驕種,確實有瞧不起人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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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十年、幾千年的底蘊積累。

讓他們名師指點,同輩切磋,神功絕學任由挑選。

按照祖師爺開闢的武道法門,按部就班往前走就是了。

比起自己這種沒個跟腳、師承,實在要輕鬆太多。

“魏教頭對這塊不瞭解,北衙往上的黑龍臺,雖然只要立下功勳,就可以兌換相應的武功、神兵、鎧甲、丹藥等物,但此類古籍應該沒怎麼收藏。

這樣看來,就欽天監這條路子,稍微還存有幾分希望。”

紀淵低頭思忖,不知不覺間走到長順坊西大街。

“林府……”

他被吵鬧、起鬨和喝罵聲吸引,抬頭一看,居然是林碌的府邸。

大門口的臺階底下,外三層、裡三層圍滿了人。

“這幫潑皮,以前林百戶還在的時候,他們哪裡敢如此放肆?堵在門口非要索取銀錢?”

“依我看也是活該,林碌沒死之前,他老爹那三十家肉鋪怎麼來的?強取豪奪,害得多少屠戶家破人亡?”

“現在人沒了,靠山也沒了,留下妻妾遭人欺負,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說什麼風涼話?大娘子平時樂善好施,誰沒有受過她的恩惠?林碌是惡人不假,可勒索孤兒寡母算什麼本事?”

“你真個仗義,為何不去跟那些潑皮講道理?救一救這個老和尚?”

“……”

那些看客七嘴八舌,聲音嘈雜,就是無人站出來主持公道。

“讓一讓。”

紀淵起了湊熱鬧的心思,伸手拍了下前面那人的肩膀。

“哪來的狗……是北衙的官爺啊!小人眼瞎,剛才沒瞧清楚!”

滿臉橫肉的屠夫扭頭就要罵人,見到那身濃墨似的雲鷹袍,後半截話連忙嚥進喉嚨,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

“那你現在看明白,可不可以勞煩挪個腳?”

紀淵並未追究,只是輕聲問道。

“好嘞,好嘞!都他娘的閃開,沒見著北衙的官爺在此麼?”

那身材矮壯的屠夫不止讓出位子,還狐假虎威似的賣力吆喝。

人群好似被劈開的浪潮,自動往兩邊分開。

只見一幫短打衣衫,踩著草鞋的青壯,腰間別著牛耳尖刀,正高聲叫喊道:

“林家大娘子,你公公白紙黑字寫好了,欠下賭坊八百兩銀子,要拿長順坊東街的五家肉鋪來抵,你莫非還想不認?

再說了,府裡就算沒個男人頂事,也不必找個老和尚,他擋得住小爺一拳麼?”

為首的青壯剃短髮,頭頂長了大片癩子,臉上額角留下兩道刀疤,一看不就是善茬。

後面跟著五六個同樣的潑皮,大冷天穿得少,卻也不見冷,估摸練過拳腳。

大門口臺階上,是一位端莊樸素的中年婦人,她被那些潑皮越發過分的汙言穢語氣得發抖。

臺階下,則盤坐著手持破缽的年老僧人。

“這是什麼陣仗?上門要債?你們幾個哪塊地界?那座賭坊的?

報上名號,給我聽聽,好知道什麼來頭?”

紀淵立在後面,高聲問道。

“北衙的官爺!這……林百戶不是在義莊被一把火燒死了麼,他那位鎮關西的老爹,本來就好賭成性,

眼下兒子沒了,前日借酒消愁,然後跟人爭吵,將其失手捅死被捕下獄,昨天死在牢中。

林老爹駕鶴西去,可欠下的賭債還沒清賬,哥幾個仔細商量了一下,乾脆用五家肉鋪抵了。”

看到那身雲鷹袍,為首的癩子頭眼中閃過幾分忌憚,笑呵呵湊過來說道。

他為人伶俐,說話有條理,把自己上門勒索,變成了合法討債。

“官爺!休聽他們胡說!

這分明是勒索,一早上來了兩撥人,

各個都拿著借據,這個欠一千兩,那個千八百兩,這個分八家肉鋪,那個分五家!

亡夫所賺確實是不義之財,可就算要散,也該交還那些受過苦頭的真‘債主’,與你們這些潑皮又有什麼干係?”

面容端莊的林家大娘子聲色俱厲,引得看客連連叫好。

“林家那鎮關西的好賭好酒,誰不知道?他就算把二三十家肉鋪都輸光了,又有什麼好懷疑的?”

癩子頭壓根不看林家大娘子,壓低聲音道:

“北衙的官爺,小的是照孟千戶的意思,大家都是自己人,別為難。

事成之後,自有一筆‘分紅’奉上。”

他不怕這個年輕的緹騎壞事,只要搬出孟千戶的名頭,

就算來的是個百戶,也得乖乖給面子!

“你說誰?”

紀淵好像沒聽清楚一樣,又問道。

“北衙的孟千戶,孟長河大人。”

癩子頭加重語氣再說了一遍。

“相信官爺你應該有所耳聞,知曉那位的威風。”

紀淵頷首,似是恍然,臉上多了一分笑容:

“原來是孟千戶,早說嘛,大水衝了龍王廟,差點產生什麼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