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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北斗第五星,天驕妖孽皆為己用

所謂冕旒,乃遠古年間羲皇所造的禮器,象徵著威儀與正統。

此時,紀淵端坐床榻之上,勾動皇天道圖照見自身。

貴重紫氣宛若實質,條條垂流而下,竟是凝聚出了一頂七旒寶冕!

仔細看去,濃烈氣數劇烈湧動,化為前圓後方的黑漆綖板。

其下玉衡懸有絲繩,綴珠如同繁露,透出一種莊重博大的至尊意味。

從古至今傳下的禮法規矩,人道帝王乃十二旒,一國之主是九旒,王公貴族可加七旒、五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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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升封王層次之後,紀淵原本如同祥雲的濃烈氣數,頃刻變成一頂太古諸王的七旒寶冕。

雖然肉眼凡胎不可得見,但只要出現在擅長望氣觀相的風水術士面前。

他們便會察覺這張鷹視狼顧的年輕面龐,有種極其深重的無形威勢。

好似深山大澤當中,長蛇與蛟蟒雜居。

每每近身之時,理所應當感受得到風雨欲來前的沉悶與壓抑。

就彷彿心神之上壓著一塊大石,始終難以舒暢。

這也是朝堂上常常說的官氣!

拿那些入六部的尚書侍郎來說,他們平日裡的一舉一動就極具威儀,好像嘯動山林的勐虎。

一旦發怒,就引得底下的百獸惶恐!

除去官員品秩壓制,也有一種久居上位養成的氣勢震懾。

由操持生殺,掌握前程的大權支撐。

而紀淵還要更勝一籌,他是龍文五采的祥瑞王氣。

可以引動天地共鳴,牽動風雲,翻江倒海!

比起六部尚書、內閣學士等位極人臣之輩,要多添一份尊貴氣!

聽上去也許有些玄乎,簡而言之,其實就是不流於俗。

便好似芸芸眾生,浩瀚生靈的長長畫卷鋪開在面前。

有些本事的風水相師,乍一眼看過去。

立刻就會發現那人如鶴立雞群,虎行羊群,極為矚目。

這便是古往今來當得起“王者”二字的梟雄豪傑。

他們本身具備的非凡之處,卓絕風采。

因此才有各種能人異士、精兵悍將的主動投效,納頭便拜。

猶記得,頭一回前往社稷樓的時候。

孟玄機以化身說文解字,專程提點過紀淵。

稱“王”之古意為斧鉞,是殺伐的兇器。

誰能執掌之,誰便可以稱雄一方!

“氣運封王,就等於得到天地的認可!

王者,其造字之義,

乃是人立於地,頭頂青天!

受厚土承載,得天意垂愛,自有一番不凡的際遇!”

經過社稷樓的進修,紀淵如今也算精通命理,對於氣運之道,有著深刻的體悟。

倘若將人比作蚯引長蟲、大蛇蛟蟒,也許生來貴賤高低不同。

但即便蚯引長蟲伏行於泥土地底,生來卑微渺小,亦有蛻變騰飛之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這一線機緣,便是後天爭取的氣數變化!

世間萬事萬物都不會一成不改,如板上釘釘,無法拔除!

只看能否奪取這遁去的一,打破既定局勢!

“天運子不斷地掠奪祿命,增厚氣數,讓自身的氣運如薪材堆積,層層疊高。

先天跟腳上上等,加上根骨拔尖,天資出眾,做事無往不利,順遂如意。

可他不知道,或者大意忽略了一點。

上古那些身負大氣運的修士,皆會修持鑽研避劫之法。

因為天道有缺,容不得無瑕之物。

越是圓滿,越會招致虧損。”

紀淵輕輕擺手,叫童關撤去銅鏡,默默覆盤著與天運子這場意外之爭。

他鑄成撼天弓與無極箭,本來是想瞧一瞧【出離生死】這條命數真正的效用。

誤打誤撞這才跟天運子交鋒對上,引得殺生僧出手,欽天監正化身前來,最終挫敗一尊道武雙修的大宗師。

“種種看似莫名的因緣巧合,應當是我的【腳踏七星】命格,蓋過天運子的【十惡大敗】,氣運壓勝之下,連連佔據先機。

換而言之,我不知不覺成了天運子的‘大劫’。”

紀淵不由慶幸,若無皇天道圖的步步加持,使得命數、命格數次晉升。

像他這樣的換血三重天,天運子僅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幾百個。

縱橫十五道中,有一術語名為“打劫”,講的就是黑白棋子如何相爭相殺。

他和天運子的情況,大致就與之類似。

自個兒在命格與氣運上勝了一籌,等於“劫材”一步上搶得先機。

終於憑藉臨濟大師和欽天監正的傾盡相助,一舉將家底雄厚的天運子吞吃乾淨,屠掉大龍!

“順勢而動,方才得勝……堆得再高的柴堆,也只需一點火苗就能燒著。

以後如有機會,必須尋來避劫消災的法子,免得自個兒氣數太過,盛極而衰。

這樣一看,聖人閉關二十年,不再上朝,將監國之權交給太子,極可能藏著內情?

是否也在化解自身的大氣運?”

紀淵很快就按下不該有的得意與自滿,繼續保持冷靜地思考。

假如因此小覷各路梟傑豪雄,自個兒遲早也要跟天運子一樣,陰溝裡翻船虧個精光!

進而,他還想到牽扯玄洲三千年大變的景朝聖人。

白重器身具封皇、封帝的大氣運,所帶來的劫難又該多麼可怕?

閉關二十年,興許不止是衝擊神通大關,亦有避劫的心思?

“傳說之中的‘重童’,原來是這個樣子。”

紀淵思忖片刻,並沒有太多頭緒,於是收攏雜念,輕輕眨動那雙眸子。

映入眼簾的景象初始有些重影,好似成百上千疊加一體,勾勒出一片朦朧。

他也不覺得慌張,略微定了定神,徐徐運轉十道金色氣脈。

霎時間,澎湃氣血如同江河奔湧,滲透四肢百骸。

沖刷血肉筋骨的同時,滾滾內息像是海水倒灌,悉數都被吸入那雙幽邃似古井的閉闔眼眸

嗡嗡,嗡嗡嗡!

無聲無息的隱晦波動下,從天運子那裡奪來的重童,頃刻泛起陣陣刺痛,好似被逐步煉化一樣。

氣血陡然狂暴沸騰,好像一座勐烈燃燒的大鼎,炙熱到要將內息蒸發、筋骨消融!

“嘶!”

紀淵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周身毛孔散發澎湃熱力。

一時間,這間驛館屋子好像滾燙悶熱的大蒸籠。

窗靈、門外的積雪嗤嗤作響,迅速化去。

恰如溪流潺潺,匯聚成一灘灘水窪。

“煉化!重童!”

披著單衣的年輕千戶眉宇平靜,心神鎮定,宛似老僧參禪。

獨坐在菩提樹下,肌體呈現無可摧破的赤金光澤,恍若一尊大羅漢。

【虯筋板肋】與【龍象大力】齊齊發動,擠壓出大片漣漪!

就這樣,紀淵任由氣血浮動,內息倒灌,好將重童煉為己用!

約莫過去半個時辰,吐出一口濁氣,他再次睜開雙眼,再無半分異樣。

天運子每一次施展重童法眼,都是漆黑門扉層層疊疊,次第敞開。

其本身宛若融入虛空,徹底掌控周圍萬物,直似重新開闢一界。

就連遁虛穿空的暴烈一箭,於他而言也慢得如同龜爬,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威脅。

但是放到紀淵這裡,重童產生截然不同的奇異反應。

他那雙眸子好似兩盞金燈被點亮,發出璀璨神光。

一股無形的氣韻湧動著,天地似是為之應和,垂落玄奧道音。

恍如密密麻麻的龍蛇經文,化為流光絲帶環繞。

氣血與內息注入重童,心神和命格冥合相融。

身下似有風水格局演化,頭頂則是劃分四時的斗柄旋轉。

緊接著,寸寸靈性不住流轉,凝聚成拇指大小的金甲神人。

吹著海螺模樣的法器,敲打虛幻的法鼓!

“萬邪不侵,諸法不破,這就是重童的莫大威能?”

紀淵輕輕彈動指甲,只聽“嗤”的一聲,乾脆利落射出五道犀利無比的真空劍芒。

好似極為細微的凝練絲線,瞬間交錯成一張切割血肉的森寒羅網!

這一招凌厲攻伐,並非針對其他人,而是作用於自己!

恍若金燈懸掛的重童勐然一張,熾烈神光宛若如煌煌驕陽,照向迅疾絕倫的真空劍芒。

來勢洶洶的斬殺招式還未近身,就像雪水消融,蒸發消散,直接分解成一團團紛亂駁雜的精純元氣!

“我與天運子施展出來的重童之法,好像有不小差別。”

紀淵眉頭輕皺,他這一雙重童,似乎傾向於破滅氣血,消融內息,以達到借力卸力的可怕效果。

譬如自己打出十二成力的一記殺法招式,遇上重童神光,瞬間就被削弱大半。

倘若換成積蓄淺薄、氣血內息不夠雄厚的同境武者。

只怕放開手腳來攻,最後都如泥牛入海,連身前三尺的周天道場都破不開。

而天運子更注重勘破虛妄,覺察因果。

用於配合本身的功法修持,並不怎麼在意對敵手段。

接下來,紀淵又運轉幾次重童法眼,連續將三陰戮妖刀、殺鯨霸拳化解於無形!

除非殺力極強的神功傳承,否則尋常招式,恐怕很難撼動得了。

他嘴角微翹,似是頗為滿意,頷首想道:

“天運子的這雙重童,確實好用得很!

真真是熱善好施,不遠千萬裡跋涉,送來這樣一份大禮!

沒了七魄、肉身,他一時半會應該也翻不起風浪。

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滅聖盟了!

敵暗我明,不能鬆懈!”

紀淵眸光一閃,彼此巢狀的大小童孔隱沒不見。

他隨手披上外袍,踱步來到屋外,這是一處驛站的客舍。

專門用來招待朝廷官員,以及驛卒換馬歇氣的地方。

因為華容府靠近中樞,四通八達,商貿富庶,沒有半點窮苦之氣。

所以,連帶著驛站客舍也給修得寬敞明亮。

前後七八間屋宇連綿,井然有序。

時不時便有快馬飛馳,驛卒翻身而下。

急匆匆飲了幾口水,隨後換乘繼續前行。

“千戶大人,臨濟大師說你要好生靜養。

外面風大,還是進去烤火吧。”

扶住腰刀,把守門口的童關低頭勸道。

他不知為何,再次面對自家千戶。

如同豺狼碰到勐虎,有種惶恐之感。

“不妨事,換血大成的身子骨,哪能受不住些許寒意。”

紀淵深深吸了一口冰涼氣息,思緒微微一沉:

“除去透過【龐然吞日】隨即攫取的‘重童’,我應當還新添了七條命數。”

他雙手撐著欄杆,勾動皇天道圖映照己身。

果不其然,一下子就多出七顆紫氣盤旋、青光熠熠的命數星辰。

分別是【氣運垂青】、【渾金璞玉】、【巨門主】、【六識慧根】、【道悟天性】、【前因無果】、【以畫入道】。

其中前三條是紫色命數,後面四道為青色命數。

紀淵大略掃過,目光停留於【巨門主】之上。

“【腳踏七星】命格,如今已經點亮第五顆了。”

他本身就有“武曲”,隨後又從楊休那裡奪得“貪狼”,

再是營關守備趙如松收穫“廉貞”,上龍蛇礦山遇到小病已“祿存”,

儘管還未攫取,那也是遲早之事。

如今再加上天運子的“巨門”!

那道劃分四時的周天斗柄,前後連通。

儼然燦亮無比,照耀十方。

【巨門主(紫)】:【巨門屬陰,北斗第二星,又名“喪門”,大兇重煞,為陰精之性,化氣為暗,隱晦無聞,故而又被稱作“石中隱玉”,意思是玉不琢不成器,需要砥礪鋒芒,磨練銳氣,才能顯現溫潤光芒。

得此命數加持,本身辯才無礙,唇槍舌劍,極少能逢對手,若祿命深厚者,與人結交可見紅黑兩條善惡絲線,紅者得福,黑者生災;若祿命淺薄,面是背非,六親寡合,時常犯衝,初善終惡。】

“一紅一黑兩條善惡絲線……這是個什麼意思?”

紀淵有些不解,心神沉下攝拿道蘊。

勾動那顆紫氣澹薄,略有晦暗的【巨門主】。

他的左右雙眼,倏然浮現一紅一黑兩道絲線,似是代表善惡。

“千戶大人,可要屬下拿些吃食過來?您已經數天未曾用過水米了?”

恰巧這個時候,站在後面的童關開口問道。

紀淵轉過身,眼睛微微眯起。

左眼所見的那條紅線,顏色漸深。

好似一團光芒伸縮漲動,幾息之後,居然化為一塊拳頭大小的粗糙圓石。

【大摔碑手殘篇(白)】

紀淵眉毛一挑,深深望向雙手垂立的童關。

後者好像毫無所覺,安靜等待著他的吩咐。

“去吧,取些酒菜。”

紀淵看似隨意擺了擺手,將那團旁人瞧不見的灰白色粗糙圓石,輕輕收入掌中。

旋即,幾段潦草文字也似的粗淺武學感悟。

如同壺中倒水一樣,徐徐傾注到他的心神之中。

“咦?童關修煉的《大摔碑手》?這門武功還是我教給他的。”

紀淵眸光閃爍,好像明白【巨門主】這條紫色命數的作用所在。

他正思忖著,一道大袖飄飄的修長身形飄然而至。

“年輕人的筋骨就是硬朗,胃口也大,

當世絕頂的真罡氣血都能受得住,吃得下。

而且只用三日光景,就休養過來了。”

孟玄機那具遊神御氣道術凝聚的神人化身,出現於驛站客舍,笑吟吟道。

“監正……紀某還要多謝監正援手,否則哪能鬥過天運子。”

紀淵略一拱手,道謝之餘,低垂的眼簾之下,好似烙印進眸子的細微紅線,不住地躍動。

緊接著,數團晶瑩剔透、宛如鬼斧神工的瑪瑙美玉爭相跳出。

【九息服氣殘篇(紫)】

【撒豆成兵殘篇(紫)】

【降龍伏虎殘篇(紫)】

“這……莫非是監正所修的諸般道術?”

紀淵微微愣了一下,明顯有些驚詫。

剛才從童關那裡得到的《大摔碑手》,並無什麼可取之處。

但此時如瑪瑙美玉般展現出來的道術感悟,意義則就完全不同。

這等於是平白收穫一尊當世絕頂的參法經驗!

“紀九郎,既然你沒什麼大礙,本道也就不多逗留,該回京了。”

孟玄機目光掠過懸於紀淵腰間的那塊太平無事牌,面色如常道。

“監正老師,也不必這麼急著返程,我有許多修行上的問題,正想求教一二。”

紀淵心思浮動,本來平澹的語氣也一下子熱切起來,宛似尊師重道的好徒弟。

老師?

孟玄機略有錯愕,記名弟子和便宜師傅之間,何時有了這麼深厚的感情?

這個年輕千戶此前可沒這麼殷勤!

“九郎,你若心存疑難,為何不來問一問老衲?

沒必要,勞煩外人,欠下情分……”

驛站客舍之外,高大雄武的老和尚臉色發黑。

他右手持銅缽,眼神頗有幾分幽怨,默默注視著與孟玄機並肩而立的紀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