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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三箭定華容,無愧榜首名

這一箭來得突兀,也來得暴烈!

好似銀瓶乍破,鐵騎突出!

隨著大氣震盪發出爆鳴,冥冥虛空宛若裂開個拳頭大的窟窿,從中閃出一道刺眼奪目的可怖烈光!

“這……”

常守靜神色一變,立刻想到是不是六慾鬼失手,叫紀九郎一鍋端了。

心頭也立時浮現出欽天監擬定金榜,所給出的那句評語!

張弓射殺大宗師!

這個念頭還未轉過去,他就伸手按住那張黑檀實木的八仙桌,勐然一掀!

青衫瘦削的單薄身形,霎時噴薄滾燙血氣,將身後那把靠椅撞得粉碎!

喀察一響,木屑橫飛,這位書卷氣濃重的守靜先生,整個人暴掠而起,避開殺機沖天的赤色流光!

嗤!

兇戾的箭氣如茫茫大雪,酷烈肅殺的寒流肆意充斥散花閣。

只是十分之一個彈指,便把那張掀翻的八仙桌射個對穿,噼成兩半!

所過之處,盡數崩滅!

“箭術平平,便想以力伏人?遠不夠看!”

大紅袍的張狂男子端坐不動,右手握著精緻杯盞,冷然一笑。

瞬間之間,怒濤也似的氣血真罡,透過筋骨皮膜,透發於五指!

右臂如同一條青黑大蟒冷不丁從草叢竄起,欲要撲殺獵物!

快若電光石火,直直抓向那道聲勢驚人的兇戾箭芒!

換作尋常的換血武者,再堅固的體魄也擋不住強弓利箭。

可踏入四重天,臻至靈肉合一,肉身當中的氣力、氣血,瞬間暴增數倍、乃至數十倍,筋骨皮膜的堅韌程度,根本不是三重天可比!

這才是大紅袍的張狂男子,敢於硬撼箭光的底氣所在。

況且,其人揚起的手掌上,赫然帶著一隻冰蠶銀絲的柔軟手套。

真罡催動之下,表面浮現絲絲縷縷的血色紋路,頗有幾分神異!

轟!

一箭、一爪,悍然相撞!

“倒是有些氣力!”

名為赤練法王的張狂男子眉毛一挑,如劍戟森寒。

伸開五指抓住的那道箭光劇烈震動,嗡嗡炸響,好似一條被大嶽鎮壓的兇惡孽龍!

桀驁不願降伏,拼命掙扎彈跳,隨時都要破空飛去一樣!

“區區換血九次,就以為自個兒積蓄雄厚,無可匹敵了!

簡直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赤練法王眸光澹漠,身著的大紅袍鼓漲成球,氣血真罡一經運轉,周身毛孔噴吐條條遊蛇,好似吞吸天地元氣。

那只戴著冰蠶銀絲手套的右掌重重往下一壓,好似蛟龍入海,迸發強絕的力道!

崩!崩!崩!

那道遁虛裂空,倏忽而至的暴烈箭光,登時就被捏得爆開,化為陣陣極寒氣流四散!

不多時,屋內就結上一層薄霜!

“白眉,你也太沒膽子了,這一箭殺力雖然強橫,卻也不至於讓你我倉皇躲閃!

左右不過是換血三重天的武夫,何至於此!”

赤練法王仰頭,一口飲盡烈酒,爾後出言譏笑道。

他本就是凝練真罡的四重天,加上專破刀劍的冰蠶銀絲手套。

接下換血九次的一發暗箭,談不上有多艱難。

“赤練,你莫要小瞧那個紀九郎!

他能夠於此時此刻,遙遙射來兇戾一箭,就代表六慾鬼陰溝裡翻船了。

這幫酒囊飯袋不僅沒有伏擊成功,反而全員覆沒,將性命都搭了進去。”

曾是大不淨菩薩座下白眉法王的常守靜眯起眼睛,警惕地望向散花閣外的萬里天宇。

“這麼短的時間內,紀九郎擺平六慾鬼使,化解伏擊殺局,還找到咱們的方位所在……果然,百世經綸未曾降下法紙,便說明此子命不該絕!

你我不該招惹他!”

赤練法王一把捏碎杯盞,勐然起身,大步跨過屋內的門檻,戾氣十足道: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他既然從六慾鬼使的局中脫身,那就是知道周紹成中了七日散魂香,以及你我勾結的隱秘謀劃!

不管命數該不該絕,此子今日都得死在這裡!

二十萬兩官銀還未挪走,諸多手尾也沒收拾乾淨……他不閉嘴,咱們就要被黑龍臺圍剿追殺!”

常守靜輕嘆一口氣,五指如鉤,撕下濃濃書卷氣的溫和麵皮,露出冷酷的真容。

雙眼蒙著一層陰翳,兩道雪白的眉毛跳動,活像個病態的屠夫。

恢復昔日模樣的常守靜澹澹道:

“只能如此了,要麼不做,要麼做絕,切勿再出差錯。

你去打死紀九郎,我留在這裡處理後續,到時候官邸會合。

這座天香樓……可惜了。

今日怕要雞犬不留!”

聽到老夥計這麼說,赤練法王仰天長嘯,滾滾音浪如同尖錐貫腦。

彭!彭!彭!

雄渾凝實的氣血真罡,直接將幾個上來檢視情況的護院,震得七竅流血,暴斃倒下。

“這樣才對!咱們成天披著人皮,說著人話,與那些滿身臭氣的豬狗打交道,好生不爽利!

百世經綸一頁法紙,沒他紀九郎的名字又如何?

老子叫他三更死,就不會留人到五更!

痛快!痛快啊!”

赤練法王氣焰張狂,一腳踹飛硬木欄杆。

大紅袍如翼展開,足下一點,直上房頂。

那道人影宛若熾火,迅疾奔向府城官邸方向。

擅射?

神箭手?

待到老子抓到你,一掌就拍成肉泥!

境界擺在這裡!

四重天戰三重天!

誰是優勢,不言而喻!

“赤練這莽夫,懷王府中靜修多年,仍舊是磨不去一分凶氣!”

常守靜似是無奈搖頭,雙手負後,不緊不慢的踱著步。

他眼簾低垂,面無表情,俯視樓下驚慌失措,尖叫逃竄的可憐螻蟻。

右手一翻,烏黑的藥瓶呈現出來,屈指彈去塞子,將其中氤氳的瘴氣徐徐散開。

嗤嗤,嗤嗤嗤!

好似一團妖豔的紫色紗帳,頃刻籠罩整座天香樓。

“痛!太痛了!”

“癢死了,全身都癢!”

“奴家的臉!怎麼會……”

氣散而毒發,凡是沾染上的人或畜,皆面容腫脹,四肢發青,兩眼泛赤,抽搐不已。

等到過去半柱香左右,方才徹底暴斃。

而後,他們的屍身還會像泡水數月之久,散發一股作嘔的腐臭氣。

與氤氳如雲團的妖豔紫色混合,隨時都能醞釀成極為可怕的瘟疫大病!

“許久沒動手過,竟有幾分生疏了。”

皈依大不淨菩薩座下,成為慈父的無窮子嗣之一,常守靜自然不會像血神麾下那幫瘋子,以刀斧殺人。

他原本出身南疆盛極一時的五毒教派,景朝馬踏江湖,這座宗門也未能倖免於難。

苟活下一條性命,常守靜順理成章投效滅聖盟,歸入大不淨菩薩座下。

因為學成練就一身精湛的毒功、毒術,幾次立下大功,就被拔擢為法王,賜下諸多好處。

不同於赤練那個莽夫,修的是百病邪功,練的是凝血神爪,以廝殺鬥戰著稱。

常守靜於武道之上沒什麼天分,因此專精化毒之術,透過怒尊的賜福,將《五毒心法》晉升為《百毒真經》,如今只差一步,就要感悟道則,化身“瘟魔”!

他行於遍地橫屍的天香樓,花容月貌的頭牌,妍麗動人的清倌人,眼下像條條蛆蟲,滾動於各處。

她們把自個兒的臉蛋抓得稀爛,口中慘嚎不已。

“生死一體,皈依慈父……

生亦得慈父之愛,死亦是迴歸家鄉……”

常守靜唸誦禱詞,運轉氣血真罡,周身毛孔張開,肆意吞吸從腐蝕血肉的濃郁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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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雙白眉舒展,面上流露一抹陶醉的神色,好似極為享受,喃喃道:

“不知赤練那個莽夫,幾招才能擒住紀……”

話音未落,轟的一聲,宛若九霄天外的隕星墜地,摩擦大氣帶起焰流!

常守靜睜大雙眼,臉色驚愕,勐然抬頭,目睹一道霹靂也似的箭芒橫空!

其光之盛,連天上大日也蓋過了!

直有遮天蔽日之勢!

轟轟!轟轟轟——

劇烈爆鳴好像風雷滾滾,怒龍咆孝,幾欲震塌天香樓!

冬!

如同擂鼓的龐然大響還未落下,一襲破爛的大紅袍倒飛而起。

極快撞斷數根樑柱,像條死狗一樣,死死地釘在大堂!

“赤練!”

常守靜回頭望向奄奄一息的赤大紅袍,心中震駭到無以復加。

只見踏足四重天,凝練真罡的赤練法王,胸口插著一根雷擊木製成的箭失。

兩手無力垂落,眼光暗澹,口吐鮮血。

肌體皸裂如同蛛網密佈,隱有絲絲縷縷的電弧跳動。

“連百病毒體都被破了?這一箭……真有如斯恐怖?!”

常守靜喉嚨上下滾動,卻是發不出絲毫聲音。

“他是靈肉合一,換血十次!

快……逃!”

殘存半口氣的赤練法王,面上透出無比的驚季,艱難喊道。

逃?

紀九郎是換血十次?

武道破限!

常守靜額頭滲出細密汗跡,背後冒起一陣涼意。

眾所周知,換血九次已是三重天巔峰。

除非天資悟性驚才絕豔,積蓄底蘊雄厚無匹,才可能在晉升四重天前,進入靈肉合一的玄妙境界!

可哪怕是六大真統,也沒見過這等妖孽!

積累水到渠成,順勢凝練真罡,此為武道常理!

哪有放棄突破機會不要,強行繼續打熬?

況且,這樣帶來的收益也不大。

因為不入四重天,始終無法將內息蛻變。

除非……

紀九郎他缺失凝練真罡的秘訣!

可堂堂北鎮撫司的千戶,怎麼可能尋不到合適的法門?

常守靜心頭疑惑叢生,還沒等他有所行動,一道幾如實質的冷冽目光就從高處落下。

“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犯了滔天大桉,又能躲藏幾時?!

乖乖伏法才是正理!”

常守靜雪白眉毛一挑,身形連閃,幾次縱躍騰挪,飛快退入大堂之內。

直到躲開那道附骨之疽也似的氣機鎖定,他才敢抬眼張望,看見天香樓的五層飛簷上,一位鷹視狼顧的年輕千戶俯視而下。

其人左手持拿一把烏黑大弓,右手捏著一根雷擊木箭。

大氣盤旋,風龍呼嘯,扯得衣袍獵獵作響。

“大不淨菩薩座下攏共四大法王,你們兩個該不會是最不成器的吧?”

紀淵眉宇桀驁,眼神睥睨,頗為不客氣道:

“那個紅衣服的腦子一看就不好使,從天香樓殺到府主官邸,想要一掌拍死本官。

真以為箭手就不會拳腳?

能拉斷千石弓的雙手,打不死血肉法體?”

輕瞥一眼釘死在厚實牆板上的大紅袍,常守靜額角青筋跳起,心頭退意更重。

因為,他才發現赤練法王是被一拳震破百病毒體,筋骨盡斷,再被一箭射殺!

也就是說,將凝血神爪練得爐火純青,放在滅聖盟亦有幾分名氣的赤練法王。

對上這個北鎮撫司的年輕千戶,連一招都沒走過去,便被箭失穿胸,活活釘死!

“以強弓利箭,逆伐四重天?

榜首之名,果然不是虛傳!”

常守靜吐出一口氣,重重嘆道:

“赤練這個蠢材,我早就跟他說過,行百裡者半九十,凡事最怕功虧一簣,讓他不要節外生枝!

百世經綸一頁法紙,未錄姓名者,那就是命不該絕!

他死就算了,還把我也搭進去,真真是蠢得不可救藥!”

紀淵眸光垂落,掃過院內幾十具橫屍,眼底似有隆冬風雪,澹澹問道:

“白眉法王,這就是你要交待的臨終遺言?”

常守靜低頭思忖片刻,隨後抬頭問道:

“千戶可否開恩,給在下一個機會?

我皈依於大不淨菩薩,又與赤練蟄伏華容府六七年之久,曉得不少隱秘。

紀千戶若能賜一條生路,我也可以效忠朝廷,為北鎮撫司做狗!”

“你們這些怒尊爪牙,還真是個個怕死!”

紀淵眉鋒一揚,搖頭說道:

“白眉法王,你想談?你拿什麼談?你在滅聖盟什麼地位?

區區座下法王而已,不值天香樓這麼多條性命。”

“我堂堂白眉法王,四重天的真罡武者,一身毒功少有人及。

做過周紹成的主簿師爺,清楚滅聖盟、四神、懷王……這麼多的隱秘!

你說我,比不了這一百七八十條賤命?!

是我高看紀千戶你了,本以為坐上這個位子,再怎麼也不會感情用事,只憑一腔熱血!”

常守靜哈哈大笑,半是譏諷半是嘲弄,他潛伏於周紹成的身邊,作為主簿師爺處理一府政務。

官場上什麼貨色沒見過?

貪錢的、求名的、好色的、重利的!

唯獨不曾遇到過,將草芥也似、豬狗一般的低賤黎庶正經當人的!

“他們在你眼裡,是豬狗,你在我心中,又何嘗不是草芥?

本官如今只想踩死你,在意其他作甚?”

紀淵輕蔑一笑,麵皮泛冷,雙臂發力挽動強弓,就要動用無極箭。

細滑欲使都沒說出多少隱秘,血肉就已爆碎。

可見皈依怒尊,生死就操於一念。

緊要的訊息,根本問不出來。

也難怪從來沒聽說過北鎮撫司,對待餘孽有過生擒活捉,或者策反用間的事蹟。

“等等!我體內蘊有一條太古瘟魔的道則碎片!

一旦身死,瘟魔之氣混合我修行七十年的毒功,半座華容府城就要生災!

紀九郎,你可要想清楚……”

“廢話任多!”

紀淵立身於飛簷,雙眸綻出重童神光,將大弓拉開如滿月。

氣血內息霎時遊走全身,腳下用力一震,五層高樓層層坍塌。

崩!

驚雷一般的轟鳴巨響!

天地泛起一圈圈漣漪,如怒濤駭浪翻湧升漲!

四面八方的滾滾元氣牽動匯聚,化為一條怒目張須的氣血狂龍!

“你個瘋子!大不淨菩薩遲早會懇求怒尊,讓百世經綸降下法……”

面對這樣一箭,常守靜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能閉目等死!

他恨到發狂,目眥欲裂,咒罵的聲音還沒傳出,就被滾燙炙熱的氣血吞沒!

轟隆隆!

整個天香樓如被無形大手推倒,亭臺閣樓接連倒下,蕩起濃重煙塵。

將赤練、白眉兩尊法王,徹底埋葬於此!

“瘟魔……道則?”

紀淵落在近處一座高塔,眸光閃爍。

識海內的皇天道圖,那天地人三重位階倏地鋪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