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小王八蛋!”
傲立在項靈竹身前的黑衣少年,正是封逸。
卻不是真正的封逸,而是經由這陣法引動了項靈竹心神,演化而出的幻象。
他冷眸笑面,說不出的陰森邪詭,眸中血光頻閃,好似邪魔妖道。
項靈竹在盜首螈棲居的山谷外與封逸交過手,深知他的修為雖然不高,戰力卻很強勁。自忖單憑自己一人之力,萬難是其敵手。
更何況現在的自己傷重已極,體內元力十不存其三四。加上亡命奔逃,多次催使保命玄術,氣力虛乏,疲累非常。若真動起手來,只怕連十個回合都難能堅持。
“怎麼辦?”
姑娘沉心自問,嬌美的面龐上掛著濃濃的驚怖。
正無計可施間,忽聽一聲狂嘯起自左側荒野。
項靈竹下意識扭頭去看,但見暗紅色光影一閃,已劃破了空間,疾衝激射而來。
正是那追殺自己不成,折道回返領地的五階玄獸,盜首螈。
盜首螈追來,項靈竹本該大感驚慌。可還不等她驚慌的心緒升騰起來,便已瞧出了那盜首螈激射衝撞的目標並非自己。
“哈……真是天助我也!”
姑娘喜不自勝,但聽得“嘭”的一聲巨響,盜首螈所化暗紅色光影已與提刀傲立於三十丈開外的封逸撞了個滿懷。
爆響聲混雜著狂猛的餘波席捲而來,催逼得項靈竹連翻後退。
一直退出七八丈,方才穩定住身形。
凝眸前望,卻見封逸已手持開天刃,與那盜首螈戰在了一處。
刀光霍霍,紅影疾疾。一撞即分,再撞又分。
如此五次三番,封逸已難能承受,“噗”的一聲仰天噴出一大口悶血,摔跌在枯草叢中。
“好狂妄的小王八蛋,竟敢跟五階玄獸硬碰,這不是找死麼。”
封逸的傷勢越重,項靈竹心裡的歡喜便越強盛。
但她也有擔憂,生恐那盜首螈震殺了封逸後來尋自己的麻煩。有心離去,可才剛退一步,忽想:“那小王八蛋奇怪得緊,我傷了他的丹田,他仍能修為不散,想來定有妙法在身。如若那盜首螈殺他不死,豈非遺患無窮?”
轉念又想:“留下補刀?可若是刀沒補成,反被盜首螈追打,豈非大大的不妙?”
思思想想,最終定下了計較,還是先走為上。
邁步後退,眼觀戰場,卻見封逸雖已傷重,那盜首螈也並不好受。
暗紅色光影散盡,露出盜首螈那醜惡的本體來。它大嘴開張,重重喘息。卻正此時,封逸忽地一聲暴喝,提刀疾衝而去。
開天刃猛斫,正中盜首螈中身。
五階玄獸的防御能力固然強悍,但盜首螈並非是以防禦力強悍著稱的玄獸,又怎能擋得住五階玄兵開天刃那鋒利的刀芒?
“噗呲”一聲如裂帛,開天刃破皮碎肉,直入盜首螈體內。
好在它脊骨堅硬,將刀刃阻住,未能被其斬成兩截。
汙血狂噴,盜首螈怒極發狂。搖頭甩尾將嵌在身體內的開天刃甩出,繼而猛地飛撲上前,將封逸合身撲倒。
開天刃乃是重刃長兵,並不適合貼身近戰。封逸被撲倒後,忙甩手將開天刃丟出。繼而雙掌交疊,狠拍盜首螈下腹。
盜首螈也是兇猛,放聲咆哮,硬受這兩掌,已欺身到封逸之上。
一人一玄獸,紛紛捨棄了各自的武技與神通,宛若街頭潑皮一般,扭打在了枯草堆疊的荒野地面上。
拳打腳踢不算,連嘴巴頭顱都用上了,或咬或撞,極盡各自所能。
項靈竹看得真切,一時竟忘記了後退。
她忽想:“我何不躲在一旁,等他們兩敗俱傷,再衝出去坐收漁利?”
心起此念,便再無一點兒離去之心。當下左右觀瞧,正見不遠處的枯草叢頗為茂密。
三兩步奔到枯草叢裡,看了看戰場,見那一人一玄獸都各自酣戰,並未留心這邊,心中又是一喜。
揣著歡喜,項靈竹趴倒在枯草叢中。目光透過草莖縫隙,鎖定在不遠處的戰場上。
慘叫頻起,怒吼連天。
那一人一妖獸足足扭打了兩炷香的時間,才終於耗盡了彼此的氣力。
“昂……”
盜首螈發出一道虛弱不堪的吼聲,終於似生了怯意,搖身跳出戰場,將距離遠遠拉開。
封逸周身染血,勉力起身。血眸之中殺機大熾,凝視盜首螈。
盜首螈眸放懼色,又吼叫了一聲後,終於承受不住死亡的壓力,搖身化作暗紅色光影,朝著遠天的濃霧逃去。
封逸邁步狂奔追趕,可奔出七八丈,眼前已失去了暗紅色光影的影蹤。
無奈無奈,只得停步轉身,不再去追。
環看四下,似在找尋什麼。
枯草叢中,項靈竹心頭一顫,暗道:“他竟這般兇悍?”
念頭才剛一轉,便見封逸悶血狂噴,仰面倒了下去。
“原來已是強弩之末。”項靈竹的嘴邊浮起一抹冷笑。
有心去補刀,卻忽想:“那小王八蛋不僅神秘,還很陰險狡詐。難保這不是他的誘敵之計,我需得小心。”
依舊埋伏在枯草叢中,藉著被寒風吹得搖波不止的枯草遮掩自己的身形,遙望封逸。
看了半晌,也不見封逸起身。
“難道他已死了?”
項靈竹眉頭微皺。
沉吟片刻,壯著膽子直身而起。又看了看左近,這才邁步朝封逸的所在走去。
一邊走著,一邊凝神戒備,生恐封逸忽然暴起突襲。
正行著,抬起的右腳突然踢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項靈竹一個不注意,被絆得趔趄一步,險些跌倒。
她暗罵一聲,扭頭來看。卻見枯草依舊,地面平坦,哪有什麼柔軟的東西阻路絆腳?
“咦?什麼情況?”
項靈竹呢喃自問,轉念又想起仇人還在不遠處,豈能如此大意?連忙轉身,好在封逸依舊躺臥於地,呼吸萎靡。
“他到底是在裝模作樣,還是真的傷重難捱?”
項靈竹猶豫著不敢上前。
忽地一拍腦門,暗罵道:“我也真是笨,誰說補刀殺人非要近前了。”
停步於封逸所臥之地三丈外,雙手掐訣,沉神唸咒。
她如此作為,正是要催使玄術,引下天雷來。
可指訣才掐一半,咒語也還未唸完,忽地頓住了。
“哎!我修為太弱,引一道天雷需得耗損六成元力。可現如今體內元力的餘量只有四層不到,若是強行施展玄術,天雷不一定引得下來,自己肯定會被玄術反噬。”
大失所望之下,連忙自玄囊內取出一粒三品聚元丹,塞入口中。
繼而盤膝於地,凝神調息。寄希望快些兒恢復元力,好施展這引雷玄術。
一邊調息,一邊暗自悔恨,“真不該聽父親的,什麼貪多嚼不爛啊,只要晉身通玄,就該多習練幾門玄術。現在倒好,想殺人都殺不了。”
悔恨著,自責著,聚元丹的藥力發散著。
不一時,元力復原至七成,項靈竹再度掐訣唸咒。
天際雷雲忽起,轟鳴跌宕。
“轟隆”一聲,白亮雷霆砸落凡塵,正中封逸橫臥於地的身軀。
而項靈竹,早在雷霆落地的前一瞬間,已連忙運起輕身功法,急掠後退。
可退後三步,忽地腳下又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絆了一下。
……
陣法外,矮峰上。
雷雲凝聚於濃霧之中,轟鳴起時,錦衣男子咧嘴一笑,“她進陣了。”
張執事聞得雷聲狂暴,聲勢駭人,不禁心波搖動。
“那項靈竹才剛剛晉升至通玄境三個月不到,竟能引下如此狂猛的天雷。這一擊,通玄境中期玄修也不過如此吧。”
錦衣男子點了點頭,“她畢竟是位列玄榜第三名的少年天才,傲視我金族西境。這一手引雷玄術被她使出,自然非同小可。”
張執事的臉上掛著豔羨的神情,“放眼我金族西境少年天才,能壓過她項靈竹一籌的,怕也只有***的少主,以及二公子了。”
‘二公子’一詞落到了錦衣男子的耳朵裡,他神情陡轉陰寒,不無森然之意地“哼!”了一聲。
張執事大驚,忙後退一步,躬身垂首,“大公子神功無量,自非那***的賤婢與二公子能比。若不是玄榜有明文規定,只排二十歲以下的少年,憑大公子的修為與天資,自然……”
“哼!以後莫要在本公子面前提那個痴子。”錦衣男子又發出一聲冷哼。
哼罷,遙望那天雷所發之處,眸中精光氾濫,說道:“走吧,以她項靈竹的修為,引下這一道天雷,必已元力虧虛。也該我們出手了,早些擒了她回去,也能早些去跟項傾做交易,免得夜長夢多。”
……
虛無混沌,盈塞身周。
封逸抱著洛冰的殘屍,呆坐在混沌之中。
忽有風起,吹起了洛冰染血的紫衣。封逸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你一定要等我……”
他嘴唇乾裂,形體汙穢,不住地低語呢喃。
可懷抱之中的洛冰,始終沒有給予他明確的回應。
這一句呢喃才剛吐出,封逸忽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左臂上撞了一下。
扭頭左看,只有混沌如是。
“你一定要等我……”
繼續呢喃,又不知過了多久,右臂竟又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力道不大,似是有人在用腳輕踢自己。
封逸微眯起雙眼,冷喝道:“什麼人?滾出來!”
混沌乘風而亂,哪有什麼人在?
自然有人,不過因為幻陣的緣故,封逸看不到而已。
那前後踢了他兩腳的,正是項靈竹。
而那絆了項靈竹兩下的,也正是封逸橫臥在荒野之中的身軀。
他身在混沌中,身體卻橫臥在荒野之上。
只是有幻象阻隔,他與項靈竹雖然相距不遠,卻誰也看不見誰。
“轟!”
爆響忽起,餘波急卷。
封逸受不得餘波狂威,橫臥在荒野之中的身軀被震飛出老遠。
待得落地,劇痛已襲遍周身,更將他混亂的神志自那片虛無與混沌之中拉回到現實。
睜開眼來,懷裡沒有洛冰的殘屍,身外也沒有師父與小灰。
只有天光明豔,長草搖曳,迷霧不存,一片冬日下的落寞山景。
“師父……師父……小灰……”
封逸高聲大叫,可哪裡都尋不到師父與小灰。
“我去,你個小王八蛋,這都沒死?”
一道女子的的聲音劃破了空間,落入到封逸的耳朵裡。
他循著聲音的來路去看,正見一個身穿紫衣,美若謫仙的少女,俏立在身前兩丈外。
他來不及去計較剛才為何沒有看見那少女,只是凝視著她的面容,滿臉的不可置信。
“沈璇……你……沒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