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龍吟聲震耳欲聾,虺疾馳援救封逸不得,心中盛怒,猛地一尾抽在了三婆婆的身上。
老婆子也是強悍,收指回身後,衝著抽打而來的青鱗蛟龍尾,張口噴出一道深紫色雷電。
“轟!”
爆響跌宕,青鱗破碎,虺吃痛狂嘯。
餘波發散,震得三婆婆連翻後退。直至百丈開外,才堪堪穩定住身形。
卻才挺直了身子,老婆子心頭猛地一顫,愣住了。
“我這一指便是虺與蠃受了,也萬難好過,他竟……?”
百丈外,血海上,魔意翻騰。
魔意化魔龍,盤繞在封逸身周。他獰笑回眸,毫髮無傷。
“咯咯”一聲怪叫後,猛朝三婆婆飛撲而來。
左手心裡,鬼門大開,無窮無盡的怨煞之氣噴湧而出。不僅僅支撐了魔龍的形體,更替封逸擋下了三婆婆那致命的一擊。
“老子竟不是梟吳……我幹你們的娘,老子竟他媽不是他媽的梟吳。”
梟吳分身狂聲亂叫,攜裹著威猛罡煞,自血海的另外一邊,疾飛而來。
所到之處,勁風攪弄得血海浪濤翻覆。
天邊一輪血日在汙血浪濤的折映下,更添妖豔神光。
“老子既不是他媽的梟吳,還他媽活著作甚?老子是不想活了,你們一個個都他媽得給老子陪他媽的葬。”
狂嘯著,一隻血手疾朝封逸抓來。
魔龍咆哮,擺尾抽向血手。
兩相碰觸,氣浪翻卷。梟吳分身嘶吼著倒卷而回,魔化後的封逸也沒能好過,狠狠地摔進了血海之中。
眼見主人有難,虺立時大驚,迎著氣浪便朝梟吳分身撞去。
“好長蟲,正要殺你!”
梟吳分身旋身立定,八條手足連動,四張大嘴同吼。
手足間,似有一道道虛幻的波紋發散而出,疾衝向天,拉來了天中血日,兜頭朝虺砸去。
青光一閃,虺身影消散。
等到再出現時,已存身於梟吳身後。
大口開張,獠牙外翻,狠噬而去。
梟吳後身有眼,早已看得真切。五條粗大的蠍尾倒勾翻轉,尾尖寒光爆射,反刺虺的咽喉。
虺雖怒,卻也知梟吳這五條蠍尾不可硬碰,閃身欲躲。
卻正此時,血海深處又起呼嘯。
蠃攜狂猛威勢,飛衝而來。
骨翅震盪,萬千骨刀骨劍激射而出,“噗噗”有聲,直沒至虺那粗長的軀體中。
青鱗雖很堅硬,卻畢竟不是真龍的鱗甲,又怎能抵擋得住蠃如此凌厲的一擊?
龍血潑灑,混雜在血海之中,難分彼此。
虺傷重,梟吳也沒能倖免,被骨刀骨劍刺得通體無一處好肉。
“你奶奶的蠃,我草你親孃,又你媽偷襲。”
梟吳大叫著,與虺一同跌至血海之中。
青鱗蛟龍消失在血色的天地裡,漆黑的魔龍忽地出現,朝著懸浮於天際的蠃狠狠撞去。
蠃正值得意,一時不察,被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
“嘭……”
爆響聲中,魔化後的封逸摔飛至血海岸邊,口角悶血狂噴,周身皮肉碎裂,雖未身死,卻已傷重難捱。
“噗通”又是一響,蠃也隨著虺與梟吳一起,跌入了血海。
四方亂戰,誰都沒有嚐到甜頭。
三婆婆站在遠處,看得心驚不已。
到了這種修為境界,戰鬥已不再過分依賴招式。
因為如虺、如蠃、如梟吳、如魔化後的封逸,一招一式都是神通,都足以撼天動地。
封逸躺在血海岸邊,多次想要撐地起身,卻難能為之。
魔氣雖在,魔龍卻已潰散。
他仰面朝天,“咯咯”怪叫。
三婆婆看在眼裡,臉色一喜,暗道:“好機會!”
閃身來到封逸身旁,獰笑道:“蠻夷之地的小土著,也敢妄想與我醉夢城的少主雙宿雙飛?哼!死吧!”
一語落地,劍指急點而去。
“呼……”
是空氣被斬裂的聲音。
一柄五尺長,三指寬的灰白色骨刀,破開了虛空,出現在這片血色的天地之中。
骨刀所至,空間扭曲,時間靜止。
三婆婆這一指,在封逸的身前半尺處停了下來。
骨刀已至,“噗”的一聲,三婆婆右手食中二指應聲跌落。
熱血灑落在封逸的眉眼之上,更添他目光之中燃血秘術所帶來的妖異神光。
妖異的不僅只有封逸的雙眸,還有另外一雙眼眸。
血色的眼眸,內中有沸騰的精血在瘋狂燃燒。
白髮,蒼老,枯朽。
是個身穿黑色長衫,手持五尺骨刀的老者。
那泛著血光的雙眸與封逸一般無二,正使用著足以擢升一倍戰力的燃血秘術。
“呼……”
有風起,停止的時間恢復了正常,扭曲的空間也重歸寧定。
老者與三婆婆對視,各自神情不善,眉目凝沉。
“你是何人?”
三婆婆右手一甩,斷指處血不再流。
老者雙眼微眯,冷冷地道:“給你三息時間決定,是離去還是與我一戰。”
三婆婆皺巴巴的眼皮跳了跳,終於一咬牙,後退遠離。
黑袍老者神情不改,右手中骨刀輕揮。
霎時間天旋地轉,血色的世界消失,廢墟一片的梟吳祭壇出現。
“山水有相逢,告辭!”
三婆婆冷冷地丟下這麼一句話後,身影一閃,已去得遠了。
廢墟中,封逸橫臥。
老者垂頭看他,眸中血光漸隱。
“逸兒……”
他長聲一嘆,臉上忽起憐愛,“這些年,苦了你了。”
蹲下身來,老者並指在封逸身前連點數下。
霎時間魔氣全消,怨煞之氣盡去。
“吭!”
封逸因痛悶吭一聲,眼神寧定,正見一張老臉垂在自己的眼前。
“師父?”
他嘗試著喊了一聲。
“師父在。”辛黎輕聲應答。
淚水滑落,打溼了封逸身下的灰塵。
他有千言萬語,可此時與師父重見,竟一時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萬般心緒,最終匯聚成一聲簡簡單單的呼喊,“師父。”
老者不無愛憐地撫摸著封逸的面龐,輕緩地替他擦抹掉臉上的血汙。
“沒事了,有師父在,你不會再流血受傷了。”
辛黎輕聲說道。
可世事就是如此,總有人喜歡去攪弄風雲,搞得他人不得安寧。
梟吳正是如此。
他狂放的聲音自廢墟深處傳來,“老東西,住在我家三年了,就沒想給點租金麼?”
一語落地,高十丈,四面五尾八手足的龐大身軀,已出現在辛黎與封逸的身畔。
封逸見狀,不禁心驚。
“梟吳?”
梟吳八眉齊挑,“小娃子,你認得老子?”
辛黎移開目光,看向梟吳。
溫柔且充滿慈愛之意的目光在移至梟吳身上後,化作了冰冷與凝重。
“沒有租金,你待如何?”
梟吳仰天一笑,正準備說些什麼,忽地四嘴齊張,四條血線奪口噴出。
“他奶奶的,蠃那個畜生手真黑。”
異世界有句話,叫做說曹操,曹操到。
但對梟吳來說,此情此景卻是說蠃,蠃到。
蠃的一聲咆哮還未發出,已兜頭撞在了梟吳寬大的背脊之上。
正此時,辛黎的雙眸之中陡起血光,一刀橫斬而出。
這尊足以與九階異獸抗衡的梟吳分身,受不得刀風斬斫,立時斷為兩截。
骨刀翻飛,連翻三十六刀,正是追風刀法。
梟吳分身被斬成一縷黑煙,散於天地間。
刀法未盡,辛黎已欺近蠃的身旁。
一刀、兩刀、三刀……
刀刀致命。
任蠃強悍,終是難擋刀威,碎成了滿地肉糜。
“呼……”
辛黎長舒一口濁氣,眸中血光散去,收刀回身。
再看封逸時,不禁神情大變。
封逸依舊橫臥於地,並無異狀。可在辛黎那渾濁的一雙老眼之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一條虛幻的魂魄,順著封逸微張的嘴巴,鑽進了他的身體之中。
那魂魄是一條胖大的鯉魚,白鱗紅尾,背生一雙骨翼。
正是蠃。
“主人……”
虺拖著殘軀,歪歪斜斜地自廢墟中爬了出來。
龍爪著地,停在封逸身畔,滿面擔憂。
“蠃,你若敢壞我主人神魂,我必殺盡你的血脈子孫。”
虺狂吼怒嘯。
封逸面起疑惑,卻忽覺一股鑽心劇痛自體內發散出來,急襲四肢百骸。
“啊……”
他再也忍受不住,放聲大叫了起來。
痛,非常痛,平生未有之痛。
封逸並不是個怕痛之人,他常說死且不懼,痛又何妨。
可今日,他嘗到了天底下最劇烈的痛苦。
面容扭曲,渾身痙攣,冷汗長流,只瞬息間便打溼了他的衣衫。
虺憂心怒吼,辛黎已連翻彈指,去封點封逸前胸的各處大穴。
封穴無用,辛黎再將封逸攙起,豎掌在他身後,急將自身的精純元力輸送到封逸的身體之中。
卻未想元力方出,忽有一股熾烈火氣,自封逸的體內急衝而來。
火氣狂猛之極,憑辛黎那足以斬殺九階異獸的強橫修為竟也無法抵擋。
他悶哼一聲,被震飛至十丈外,摔跌在廢墟碎石之中。
“火族聖物,天火之精!”
辛黎爬起身後,連翻咳嗽。掌心火辣辣的痛,內中皮肉已被火氣燒成一片焦炭。
“老先生,主人這是怎麼回事?他的體內怎會有火族聖物?”虺急聲詢問。
辛黎痛心一嘆,似又想起了那不忍回首的往事來。
虺沒有得到回應,又問道:“蠃的本命神通是噬魂,主人修為不高,如何能夠抵擋?老先生可有法子救主人一救?”
辛黎沉吟良久,“若無天火之精,我拼著耗損半數修為,定可將蠃的神魂自逸兒的體內震出。可現在……”
一瞬間,老人家似乎又蒼老了許多。
他本將自己的殘生寄託在封逸的身上,卻不想一時不察,竟致封逸於此境。
痛心、悔恨、懊惱已不足以表達辛黎此時的心境。
兩行苦淚,自老人家的眼角滑落。
淚水朦朧了雙眼,辛黎的眼前似浮現出了當年的種種。
男女二人忽來,與還是木族太子的辛黎邂逅於荒野之中。
“在下江落鴻,這是內子雲飛燕。”
“雲飛燕?”豐神俊逸如謫仙的辛黎手搖摺扇,腦海之中只剩下‘雲飛燕’這三個字,以及那張美到讓人不敢直視的面容。
只可惜,她已有了愛人。
辛黎望雲長嘆。
“江邊落鴻,雲中飛燕……”
辛黎呢喃自語,好生豔羨。
一杯杯烈酒下肚,辛黎始終忘不掉雲飛燕的身影。直至那一日,雲飛燕即將分娩。
舊疾復發,通體冰寒,母子難活。
江落鴻一夜白髮。
辛黎心中之痛,並不比江落鴻遜色分毫。二人計議三番,最終定下了計較。
江落鴻赴火族,盜取火族聖物,天火之精。
辛黎回木族,偷盜木族聖物伏龍鼎。
兩人功成,煉丹整三日,終於煉成一粒神丹,救回了雲飛燕母子的性命。
可老天無眼,危險早已蟄伏在他們所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
靈霧山脈,冰天雪地之中。
三婆婆逃得生路,深覺後脊生寒。
“這夷洲蠻蕪之地,怎會有次絕境強者?他修習了什麼功法?竟能突破極境,邁出那最後一步?他的刀……莫不是前朝太子齊無名當年遺失的那柄刀?”
正想著,忽聽劍嘯聲起。
三婆婆扭頭回望梟吳祭壇,但見一柄三尺青鋒攜裹分天裂地之威,疾刺而來。
這是一柄劍,無主之劍。劍有靈,自動尋敵來殺。
這柄劍原也是有主人的,只是它的主人早已死去多年。
“江家棄子的離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