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賦第一層的修煉,很枯燥,也很講究耐性。
此時的封逸,絳宮內只有一點元力精華。剩下所要做得就是如初學大悲賦之時一樣,再度以心神驅趕天地之間的漂浮元氣入絳宮,化作元氣惡龍,繼而調運心火,焚煉壓縮。
直到絳宮內的元力精華達到九九八十一點,再以心火之氣熔鍊成元力龍胎,第一層大悲賦才算是功行圓滿。
半柱香後,第二條元氣惡龍被驅趕入絳宮。
苦修不怠,不覺時光匆匆。
三日後,絳宮內的心火之氣首次耗盡。
因為沒有補氣藥物,封逸不敢再繼續修煉。如若再跟上次一樣傷了心氣本源,就又要耽誤好幾天不能修行。
收功睜眼,正是夜半三更。
篝火已經熄滅,秋夜略有些微寒。
封逸略覺心力交瘁,重新燃起了火堆,繼而服下了一粒療傷丹,便要合衣躺臥休息。
忽然似想到了什麼,探手入玄囊,拿出了一粒淬骨丹。
這是沈璇拜託沈落楓轉交給他的,之前吃了一粒,現在還剩下九粒。
丹丸仍在,贈丹之人現在何方?
封逸眼望洞外月夜,心起惆悵,睏意竟然消散了大半。
捏著丹藥回憶著與沈璇的種種過往,封逸的嘴角不自禁露出一抹溫柔笑意。
不知不覺,他閉眼睡去。
等到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
腹內的療傷丹已被盡數消化,封逸再度吞服一粒。
血虧力乏,療傷丹功效甚微。心氣虛浮,也無法繼續修煉。
左右無事,封逸便解下玄囊,翻看王宏良的遺物。
金鐘大如核桃,金晃晃,很是耀眼。
此物能被元力激發,釋放出鍾形金光護罩,不僅僅能震退敵人,也能保護自身。
封逸曾見王宏良使用過,估算此物的防禦力應該不足以防禦住一道劍圖所發的劍氣。
如不然,王宏良早就祭用此物,也就不會再提防被劍氣所傷。
不過即便防禦不住,也應該能抵消大半劍氣之威。
封逸看得雙眼發熱,暗道:“好極。”
隨即又搖頭苦笑,“這玩意至少也得內息境才能使用,以我現在的修為,根本不足以祭煉催使。”
苦笑過後,將金鐘妥善收起。
繼而拿起了劍圖。
卷軸上裂痕交錯,似乎稍用一絲力道,便會破碎成灰。
“還能再用一次,可以威脅到通玄大能,以後當慎重使用。”
封逸小心翼翼地收起劍圖,再看其他。
除卻一堆雜物外,就只剩下幾瓶丹藥,幾張羊皮卷,和那柄血色長劍。
先看長劍,通體赤紅,如鮮血凝鑄而成。血光盪漾,血腥味刺鼻。
劍身上無有花紋,只在靠近劍柄處刻著兩個篆體小字,‘飲血’。
三品玄兵,飲血劍!
劍如其名,出必飲血。
奈何封逸並不會用劍,他喜歡用刀。
又是搖頭一嘆。
王宏良的玄囊比陳大公子的玄囊要大不少,大約有兩個巴掌那麼大。色呈玄青,上繡一柄血劍。血劍乃陣法樞要,若被損壞,玄囊立時崩毀。
此物應該是王宏良自己煉製的,內中空間也比陳大公子的玄囊要大上一些,長寬高都有五尺餘。
將無用雜物丟入火堆燃燒,再看羊皮卷。
共三卷,一是王宏良所修玄功,乃人階上品,留之無用,棄之可惜。
第二卷是一則玄術,乃提氣騰空,縱躍飛渡之法。
一次縱躍,最遠可達三里。
封逸粗略一觀,記下口訣後,塞入玄囊。
第三卷是一張地圖,似是一座迷宮,又不太像。
封逸研究半日,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只好塞入玄囊,留待日後再做細較。
至於丹藥,療傷丹大多一品,聚元丹最高二品,解毒丹品階倒是挺高,卻也沒超過三品極限。
封逸整理收攏,分類承裝。
繼而提劍直身,邁步走出了山洞。
血虧力乏,不能修煉外功武技。心氣萎靡,也不能修煉大悲賦。
左右無事,封逸本該好生休息靜養,可他並沒有那麼做。
因為食物吃完了,他必須要外出捕獵。
同時他也想好好觀察一下四周的環境,一是提防周側有其他高階妖獸存在,二是辨明方向,尋找龍隱宗的所在。
尋找龍隱宗的目的,並不是回返,而是為了鄭淮。
王宏良已死,鄭淮卻還逍遙在外,不殺難得心安。
縱身躍上矮峰頂,放眼四下,但見倥傯山野,一片繚亂,哪裡能看到熟悉的山巒與河流?
封逸皺了皺眉,瞥眼間似有一道明光自三十裡外的枯木林中一閃而逝。
“有人?”
封逸心頭一驚,暗忖:“這片山野剛被獸潮禍亂過,左右也沒有城鎮宗派,會是誰?”
凝眸細看,明光再度閃滅。
一閃即滅,只在瞬息之間。
不過這一次封逸看清楚了,不是人,是一隻正在運使妖法神通的妖獸。
那妖獸體型不大,距離太遠,封逸看不真切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它運使妖法神通時所散發的光亮,封逸卻是很熟悉。
正是一階妖獸,赤焰豪豬。
“對了,赤焰豪豬的心頭血與內丹,正是滋補血虧症的大補藥物。”
念頭飛轉,封逸忽然想到了曾在師父辛黎的醫書上,看到過的關於滋補血氣藥物的記載。
“還真是口渴遇甘霖,瞌睡來枕頭。”
封逸面起歡笑,縱身躍下矮峰,運起輕身功法,踩踏著山野間的碎石草木,急往赤焰豪豬所在的方向奔去。
三年前,他還是淬體三層修為,便憑藉燃血秘術連殺三隻赤焰豪豬。
雖然有諸多同門師兄弟以及沈璇和眾黑虎衛幫助。
但今時不同往日,即便血虧力乏,他也有自信,能獨鬥數只赤焰豪豬,且不落下風。
一邊狂奔,一邊心下盤算,“赤焰豪豬是群居妖獸,三五只我倒是不懼,可若是數量超過十隻,我便要慎重對待了。”
心緒飛轉,腳步不停,只半盞茶的功夫,便已飛掠出十多裡地。
他在往北跑,赤焰豪豬在往南跑,距離越拉越短,終於在距離矮峰山谷十五裡的一片桃木林中,兩相遭遇。
桃木林在獸潮的侵襲下,未能倖免於難。桃木斷折,落葉滿地,又被暴雨沖刷幾日,復被豔陽烤炙幾天,早已化作一片狼藉。
狼藉的北方,一隻赤焰豪豬正身化一團赤紅色火焰,急速南衝。
而它的身前,跑著個人。
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乞丐。體態微胖,身材高大,此時正手舞足蹈,大叫著,哀嚎著,拼了命地往南跑。
赤焰豪豬並不是以速度見長的妖獸,奔跑起來比尋常野豬都稍有不如。
但是它耐力極佳,保持這種奔行速度連續不斷地跑個三天兩夜,也不再話下。
可是那個乞丐卻只是凡人一個,步伐散亂,一腳深一腳淺。雖然在死命狂奔,依舊漸漸被赤焰豪豬追上。
“救命……救命啊……”
似乎看見了忽然來到的封逸,胖乞丐連忙大喊大叫,雙手高舉過頂,左右搖擺,力求引來封逸的注意,出手幫助自己。
封逸揚了揚眉,暗忖:“此地偏於深山,這人是哪來的?”
心中起疑,便沒有立刻動手。
正疑惑著,忽聽那乞丐“哎呦”一聲慘叫,竟然被枯枝絆住了腳,撲摔倒地。
一人一豪豬的距離本就不遠,乞丐這一摔,便再難有機會爬得起來。
赤焰豪豬昂首發出一道刺耳唳嘯,猛地一個加速,凌空飛撲到乞丐身上。
赤紅色的火焰掠過了他身上的破舊衣衫,頓時燃起了熊熊烈焰。
烈焰內裡,乞丐痛聲慘叫,翻滾掙扎。
他身材高大,四肢粗壯,比封逸至少高了半個頭。赤焰豪豬長短不過兩尺餘,與尋常家犬差不多大小。
但便如此,他也依舊不是赤焰豪豬的對手。
一個是身無修為的凡夫俗子,一個是身負妖法神通的妖獸,豈能相提並論?
十丈外,封逸依舊提劍而立。
他眉頭緊皺,一直在盯著乞丐觀瞧。
他不相信這荒山野嶺之中會突然出現一個沒有丁點修為的凡人,可是當赤焰豪豬張開了大嘴,露出了獠牙,甩頭自乞丐的脖頸上撕咬下一大塊染血皮肉後,封逸知道,自己不能再多想多耽擱了。
人命關天,刻不容緩。
長劍斜握,腳踏八卦方位,勢可追風,只一個呼吸,便衝至赤紅色火焰旁。
以劍運刀法,疾斫而下。
赤焰豪豬乃一階妖獸,比尋常野獸聰明了不少,智慧相當於八九歲的孩童。
乞丐發現了封逸,它自然也老早就發現了封逸的存在,同時還在心裡時刻提防著這個不速之客。
眼見一劍斫來,它猛地收攏赤焰,向左橫移閃避。
奈何它本就不以速度見長,即便閃避得再及時,又豈能快得過封逸那勢可追風的快‘刀’?
“嗷嗷……”
一聲慘叫,豪豬身首分離。
熱血灑了乞丐滿頭滿臉,赤焰依舊在他的破衣上燃燒個不停。
封逸連忙調運元力鼓動勁風,吹滅了赤焰後,自玄囊內摸出一粒療傷丹,塞入了乞丐的口中。
“好疼啊……好疼啊……”
乞丐吞下了丹藥後,依舊就地翻滾,痛得撕心裂肺。
封逸趁著喂藥的當口摸了下他的脖頸,察覺到他的血肉之間果真沒有元力氣息,只是一個尋常凡俗之人。
可一個凡俗乞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封逸心起疑惑,再看那乞丐,卻才發現他身上沾滿了泥汙的破衣所用布料竟然華貴至極。
由此可見,他應該不是個真正的乞丐,而是某個富家公子。
只是為何流落山野,被糟蹋成這般模樣?
封逸沒多做推測,被他叫得煩心,便冷聲喝道:“別叫了,一會兒藥效發散,傷痛便會消減。”
‘乞丐’哪裡聽他這一句冷聲冷語?自顧翻滾掙扎,自顧哀嚎痛呼。
封逸也懶得理他,提劍走到赤焰豪豬的屍體旁,剖腹取丹,而後挖心飲血。
滾燙的心頭精血入腹,封逸只覺似吞下一大口火辣辣的岩漿,烤炙得喉嚨好不難受。
當下盤膝於地,調運元力控制腹中療傷丹的藥氣匯聚於喉嚨處,緩解痛楚。
不一時,痛楚消盡。封逸睜開眼來,這才發現‘乞丐’不叫了,躺在狼藉血汙之中,閉著眼,正呼呼酣眠。
呼嚕聲震天動地,氣喘如牛。
一切種種,都預示著此人只是凡俗。
正準備上前將他踢醒,詢問身份以及為何在此,忽又見一道赤紅色的明光自遠天閃滅而過。
也是赤焰豪豬運使妖法神通時所發的光芒。
封逸舉目北望,果見三隻赤焰豪豬化作三團赤紅色的火焰,疾衝向南。
只不過與之前那只不同,它們不是在追趕什麼,而是在瘋狂逃遁。
三隻赤焰豪豬的身後,吊著一個白袍染血,一臉風塵的提劍少女。
正是沈璇的表姐,三玄城二品勢力公孫家的三小姐,公孫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