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府很大,大到封逸漫步其中,很容易便會迷路。
百轉千回,抓耳撓頭,封逸苦著臉嘆道:“早知道就該讓玄清跟著,為我指路。”
又走了小半盞茶的時間,終於見到了一個匆匆而過的黃衣小鬟。
封逸連忙上前將她截住,詢問藏書閣的所在。
根據黃衣小鬟的指引,又轉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才終於來到公孫府的藏書閣外。
三層閣樓,算不上多麼宏偉,反倒有一種老態龍鍾的滄桑感。
一如此刻正守在閣樓門前的白髮老者。
見封逸走來,老者探手阻路,“你是何人?來此何為?”
封逸將系在腰間的腰牌取下,雙手捧送。
老者探手接過,用混濁的老眼掃了掃,“你就是怡小姐昨兒新聘來的三隊統領?”
“大戶人家,消息傳遞的就是快。才不過半日之功,我這個新統領差不多已是人盡皆知了。”
封逸心下暗忖,點頭道:“正是。在下想去藏書閣中尋找些資料,不知貢獻點可夠?”
老者翻轉腰牌,目光一掃,說道:“夠倒是夠,但也只能在一層翻閱。”
公孫家不比龍隱宗,家大業大,等級制度,族規律法都嚴苛了很多。
就好比這藏書閣,若想在最下面一層翻閱藏書,至少得擁有一千貢獻點。
並不是說進門便扣除,這一千貢獻點只是入門的資格,相當於通行證。至於易換藏書需要扣除多少,還得根據藏書的珍貴層度來決定。
若想去往二層,非身擁一萬貢獻點不可。
至於三層,沒有十萬貢獻點,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高等級勢力宗族,果真都是唯利是圖的。”
封逸暗自腹誹,轉念又想:“不對,不是唯利是圖,是唯‘貢獻點’是圖。”
貢獻點是什麼?是修行資源,是一切修行之必須。
勢力宗族內的眾人,都在為貢獻點而忙碌,爭取多賺取一些,才好易換來更多的資源,以供修行。
入得門內,首先映入封逸雙眸的便是一排排,一行行,散發著濃郁書香的書架。
木盒陳列,內中藏有書籍。盒蓋上鎖,盒體上印刻著借閱此書所需要的貢獻點數量。
閣中有人,但不多。
封逸粗略一觀,三男兩女。
年紀都不大,有錦衣華服者,應該是公孫家內堂子弟。
有穿武士勁裝者,應該是外堂武士。
五人各自流連於書架之中,精挑細選,誰也沒有跟誰說話。
封逸進門,五人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隨即便收回了目光,繼續尋找所需要的藏書。
行至首列,上掛紅木招牌,刻著一個大字,“雜”。
封逸側目而觀,《逸聞奇事錄》、《三玄城雜記》、《公孫家傳記》……
琳琅滿目,如亂花迷人眼。
但很可惜,都不是封逸所想要的。
他想要尋找的是記載有心火資料的書籍。
行行走走,搖頭暗歎,最終封逸將目光鎖定在了一本名叫《無疆志》的古書上。
木盒緊鎖,上面刻著借閱所需貢獻點的數量。
一日十點。
不算貴,但也不算便宜。
一千貢獻點可以易換一枚一品聚元丹,一品聚元丹的價值約莫與一百枚不入階的小聚元丹相等。而小聚元丹若是拿去商會販賣,足以賣到一千五百兩金子。
如此算來,十個貢獻點就等於是一枚小聚元丹,等於一千五百兩金子。
十點換此書一日閱讀許可權,自然不便宜。
修行首重一個財字,果真不假。
沒錢?快請離開玄修之途,莫要瞎鬧。
封逸想了想,轉身走至大門口,請來老者開鎖。
拿著《無疆志》,繼續漫步於書架間。
雜書列中沒有,便去武技列。
也沒有,再去玄功列。
還沒有……
封逸黯然長嘆,瞥了一眼通往二樓的臺階,心想:“二樓有沒有呢?”
無奈貢獻點不夠,只得止步於一層。
帶著《無疆志》回返小院,伏案窗下,凝神細讀,略有所得。
此書記載了無疆世界各處的地理風貌,以及各處的風土人情。
還有關於妖獸、玄材、靈寶、禁地、諸多五品以上勢力的詳細標註。
封逸讀得津津有味,不覺午牌已翻。
窗外有寒鳥嘰喳之聲,合著秋陽,溫暖之中又洋溢著讓封逸久違的安寧。
合卷,閉目,沉思。
而後睜開眼來,下意識喊道:“清兒,午飯做了嗎?”
門外傳來玄清的應答聲,“已經做得了,玄清見公子正在專心讀書,便沒有打擾您。”
嗓音不對,語氣也不對。
不是清兒,是玄清。
封逸恍然回神,嘴角邊露出一抹苦笑。
正苦笑著,忽聽院內傳來玄清的驚叫聲。
“啊……”
封逸悚然一驚,連忙直身而起,透過了半開的木窗向院內望去。
小院空寂,一株老桂樹孤獨地生長在古井旁。
有風吹過,桂樹搖波,桂花飄香,滿院芬芳。
樹下,井邊,銅盆倒扣,水灑一地。
井沿上,一抹青衫正如靈蛇一般,倏忽落下。
“不好!”
封逸驚喝一聲,連忙縱身自窗戶跳出。運起了輕身功法,只一個呼吸間便掠至井口。
也來不及細觀情狀,忙探臂入井,曲指抓握。
青衫如生了靈性一般,欲自掌間溜走。
封逸焉能容它輕易走脫?五指收攏,一提一拉,失足落井的玄清便被拽了上來。
“刺啦”一聲,青衫破裂,淡粉色的褻衣露出了領口一角。
玄清渾然不覺,只是手忙腳亂地撲騰掙扎。
一邊掙扎,還一邊驚聲尖叫,極為恐慌。
掙扎了片刻,不見有水沾身,又發覺似乎已腳踏實地。
小丫頭睜開眼來,明媚秋陽映入她清澈的眸中,閃爍著瑩瑩淚花。
“嗚……”
她終於受不得驚嚇,哭了起來。
哭便罷了,還撲到封逸的懷裡,埋頭在他胸口,緊緊地抱著他,雙肩抖啊抖。
胸前那兩堆軟肉在封逸的胸膛上磨蹭著,髮絲間飄散著成熟少女的清幽體香。
封逸只一聞嗅,便忍不住心起狂龍,欲攜欲-火而禍亂心神。
“公子……嚇……嚇死我了。”
許久許久,玄清的哭聲才漸漸緩了下來。
封逸忍耐得艱辛,卻也不好將她推開。只能任由她緊緊地抱著自己,傻傻地站在井邊,樹下。
桂花飄香,玄清抽噎著哭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公子了,以為再也不能為公子洗衣做飯了。”
一言一語,盡入封逸雙耳。
恍惚間,他以為懷抱中的是清兒。
此念方起,狂龍忽去。
他視清兒如同胞妹妹,雖然少年人火氣旺盛,卻也不會對清兒心存什麼旖旎幻想。
即便是有,物件也只能是沈璇。
沈璇之名剛剛浮出腦海,她那提劍縱馬的落落英姿便自眼前飄忽而出。
封逸心起迷離,目光變換間,錯以為自己懷抱中正在輕聲悲啼哭訴的少女就是沈璇。
雙臂不再僵硬,緩慢將懷中人抱住。
感受著柔軟,聞嗅著各種甜香,封逸如在夢中。
狂龍又來,封逸雙臂用力,緊緊地抱住懷中人,心中呢喃:“沈璇,是你嗎?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說,可……”
“呼……”
一股溫熱氣浪撲面而來,懷中人已踮起了腳尖,閉著眼,將自己的紅唇送來。
封逸下意識地低頭,迎接。
兩人的嘴唇越來越近,終於在相距一寸餘的地方,停住了。
封逸的心神已恢復了清明,懷中人不是沈璇,是玄清。
鬆手,後退,玄清撲了個空,差點兒撲倒摔跌。
封逸只好再度上前,探手將她扶住。
姑娘睜開眼來,眸中帶著遺憾、惋惜與失落。
封逸看得真切,紅著臉,問道:“你……”
方剛開口,似覺舌唇僵硬,說話的聲音都似發生了變化。
“咳咳!”
封逸乾咳兩聲,繼而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道:“你沒事吧?”
玄清垂著頭,雙頰紅如晚霞,聞聽此問後,搖頭道:“沒事。”
聲若蚊蠅,微不可聞。
只是她一搖頭,破損的青衫便隨風擺了起來。
褻衣外露,春光乍現。
封逸無意間掃了一眼,頓覺心中“咯噔”一聲,滿身精血似乎湧到了嗓子眼,又脹又熱。
收回目光,扭頭看向別處,封逸說道:“沒事就好,怎麼那麼不小心,若我不在家,你豈不是危險了。”
玄清在封逸目光不可及的地方抬起頭來,臉上泛著濃濃的失落顏色。
低頭看了看自己破損的衣襟,幽幽一嘆後,抬手將破損處捂住。
“多謝公子,若不是您出手,玄清……玄清怕是沒命活了。”
道謝過後,玄清顫抖著雙腿躬身後退,回到自己的臥房換衣。
關閉房門,姑娘背靠著房門而立,仰頭凝視房頂,心兒砰砰亂跳。
“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姑娘自言自語。
隨即忽起黯然,“難道是我不美嗎?”
邁步走到木桌前,銅鏡內嬌顏如花,怎能不美?
“為何他能在那個當口突然恢復理智?”
思思想想,面掛緋紅的小丫頭終於想明白了。
“不是他不好色,也不是我的魅力不大。而是……他是個正人君子,不願意做那倏忽一夜雲雨的腌臢事。”
念頭飛轉,姑娘自言自語:“他若是動情,必如山呼海嘯,必然比金還堅。”
不知不覺,小姑娘動了真情。
只是這真情中摻雜了自家主子公孫怡的命令,未免有些遺憾。
午餐時,封逸與玄清誰都沒有說話。
姑娘的臉依舊很紅,頭依舊垂得很低。
封逸給她夾菜,她也只是頷首以謝。
在臥房內時,她對鏡自觀,鳳眼含媚,妖豔動人。
出得臥房後,便搖身一變,化作了楚楚含羞,靦腆少言的處子。
此間性情之轉變,實乃刻意為之。因為她敏感地發現,眼前這個公子的身邊,似乎曾經有過這麼樣一個小丫頭。
既然滿院春色不足以令公子俯首入羅裙,那便學習前輩,引他心中之思,潛移默化,徐徐圖之。
玄清在打著算盤,正如此刻正站在門外,猶豫著不敢敲門的中年漢子。
他也在打著算盤,只不過不是領了自家主子公孫怡的命令,而是為了自己的前程著想。
“他脾氣很不好,我冒然來訪,會否引得他不悅?”
中年男子身穿銀甲,卻沒有其他銀甲衛那般如渴血兵戈,亟待殺敵豪飲的凶煞之氣,也沒有落落男兒,頂天立地的豪情。
他留著一綹三羊鬍子,半黑半百。兩隻不大的眼睛滴溜溜轉得飛快,足見其人心思活絡,擅逢迎奉承。
一如他此來的目的,正是為了逢迎封逸,巴結封逸,以求將來前程明光,執行任務時無需身陷險境。
三羊鬍子盤算的時候,封逸正在抬箸給玄清夾菜。
忽然似聽到了什麼,封逸扭頭看向院門。
玄清見夾著兩塊紅燒肉的筷子停在了自己的碗上面,久也不動,便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封逸。
見他眉頭微蹙,便問道:“公子?怎麼了?”
封逸將兩塊紅燒肉放到玄清的碗裡,朝院門努了努嘴,“有客來了,你去開門。”
玄清應聲起身,拉開院門後,正見山羊鬍子高舉右手,似敲非敲。
“你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