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血秘術能燃燒精血,擢升一倍戰力。
一經催運,不管是血肉之力,還是元力修為,亦或是爆發力、反應能力、抗擊打能力以及耐力與速度等,都比較往常有了飛躍般的提升。
但此法也有弊端,那便是持續的時間太短,至多只能維持一炷香的功夫。
一炷香是多久?大約相當於三百個呼吸。
說得直白一點,便是一刻鍾的三中之一。
一炷香之後,自身精血被燃燒殆盡,燃血秘術便會自動停止。若想繼續催運,需得忍受萬般苦痛與千種危險,燃燒自身壽元。
壽元這東西,多與少都是有定數的,少一分,便永永遠遠地少了一分。並不會與自身精血那樣,會在日後的靜心休養之中緩慢恢復充盈。
一如封逸的師父辛黎,當年便是過度使用燃血秘術,以至於耗盡了壽元,由一個飄逸青年轉而化作耄耋老朽。
封逸生來十八年,燃血秘術催使過許多次,但一直堅持到精血耗盡燃燒壽元的情況,只有兩次。
第一次是對戰通玄大能王宏良,彼時耗時不久,所以燃燒的壽元也不是很多。對自身的影響也不太嚴重,只是給鬢角添上了一縷灰髮,無傷大雅。
第二次便是此刻。
精血耗盡,他虛弱難當,昏迷不醒。
壽元耗損,耗時頗久,他的外貌正在發生著變化。
由之前的俊朗少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為成熟青年。
只是此刻的他皮肉糜爛,難以看出個人類模樣,故而這種變化雖有,卻不太明顯。
只有等到日後他傷勢復原,皮肉重生,才能真切地顯現出來。
這,便是燃血秘術最大的弊端。
世間事,有失有得。燃血秘術很強悍,很玄奇,其所遺留下的副作用,自然也很嚴峻。
壽元耗損,無力回天。精血耗盡,卻有法可治。
迷迷糊糊之中,封逸自昏睡之中醒來。艱難地睜開雙眼,正見火光搖晃,山洞狹隘。
青灰色的山石在火光的映照下,似有虛影在交錯疊閃,晃得封逸頭暈眼花,噁心想吐。
他知道,這是燃血秘術的後遺症,精血匱乏的體現。
當下咬牙堅忍暈眩,緩慢抬起左手,伸入腰間玄囊之中。
摸索片刻,取出三粒早在公孫家時就備好了的補血丹。
就著滿嘴血沫,吞下丹藥。封逸長長喘息,閉目調息良久,才終於覺得虛弱感散去一些。
“我在哪裡?”
虛弱感散去,清明便逐漸旺盛起來。封逸首先想到的便是自身當前的處境。
勉力抬頭,環視周遭,卻是個陌生的山洞。
身旁有火光,溫暖且舒適。
“難道我被人救了?”
瞥眼間,發現了正躺臥在自己前胸之上的青色小蛇。
封逸端詳小蛇,記憶浮動,“原來是它救了我。”
緩慢伸手,撫摸小蛇冰冷的身軀。
青鱗滑膩,摸上去好似水晶雕琢而成的工藝品,細緻又精巧。
“它是妖獸?還是個尋常蛇類?”
封逸沉心推測,思思想想,記憶之中似又出現了一抹光影。
光影裡,自己身化邪魔,正與青、烏二蟒交戰。
最終烏鱗巨蟒慘死,青蟒則搖身一變,化作了小蛇。
“原來它是個妖獸,是幾階?為什麼要救我?”
“唉!不管了。它既然救了我,想必也不會再傷害我。”
疑惑如雲,心力交瘁。
精血雖然略有恢復,虛弱感稍去一些。絳宮內的命火卻依舊萎靡,每有一絲絲心火之氣生成,它便毫不留情面地震顫吞噬。
心氣難以為繼,心力交瘁的感覺油然而生。
封逸重重喘息,收回了左手,再度自玄囊內取出補氣丹三粒,與療傷丹三粒。
一股腦吞服下去,閉目沉心,調運百會穴中的微末元力遊走於經絡之中,最終匯聚於胃部,發散藥力。
不知不覺,午時已過。
寒風又起,豔陽雖在,卻只能散發出冰冷的光芒,感覺不到絲毫的溫熱。
冰冷之中,忽有悶雷連響三聲。
“咔擦!咔擦!咔擦!”
雷暴過後,大雪再度飄揚灑落。
天地一片白茫茫,當真是片乾淨的大好河山。
封逸傷勢略愈,強撐著起身。
轉頭再看,卻不由得愣住了。
“陳玲?”
火堆的另外一邊,陳玲正躺臥酣睡,秀眉微蹙,似在做著什麼不太美好的夢。
斷臂依舊,臉面上的傷口卻已經癒合了,只有微微三道淺淡紅痕遺留。遠觀無甚,離得近了,才能發現這一副絕美容顏,竟被無情破壞。
“唉!”
此地遠離天涯山峽谷不下三百裡,陳玲為何在此?其目的不用封逸多做猜測,也能推想得出來。
只是他不明白,為何陳玲會跟自己在一起。
“是她尋到了我?還是說青蛇尋到了她?”
疑惑重疊,好生紛亂。
陳玲依舊酣睡,封逸不準備吵醒她。
當即將青蛇捧放在一邊,直身而起,藉著洞內火光與洞外雪色,低頭看向自身。
滿身水泡已經消散,糜爛的皮肉也已癒合,並生長出了新肉。
傷勢痊癒如此之快,全賴他所修大悲賦之玄奇。
大悲賦所修元力,自帶火性,對催發藥力極有裨益。
只是血汙滿身,遮擋了軀體,看不清楚內中的燒傷會否留下難以癒合的疤痕。
想了想,邁步走出山洞,就著滿地積雪,搓洗自身。
不一時,洗淨了血汙,封逸再度低頭,終於如釋重負地一嘆。
“還好,還好,沒留下疤痕。”
只是頭頂無發,成了個禿瓢。
不過這也無礙,日後終究是會長出來的。
倒也不是封逸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而是他害怕自己毀了容,壞了皮肉,成了個面目猙獰的妖怪,將來尋到沈璇時,會嚇到她。
遙望天涯山方向,一片安寧,似乎獸潮之亂已經平息。
至少目前來說,沒什麼大問題。
封逸也不著急趕回去,當下回到山洞,自玄囊內取出乾淨衣衫,穿戴整齊後,這才盤膝於火堆旁,一邊調運元力發散體內的各種藥力,一邊開啟玄囊,翻查探看。
一看之下,立時恍然自己身上的嚴峻燒傷為何能復原如初,沒留下絲毫疤痕。
“原來我剛才接連服用了三粒二品療傷丹。”
二品療傷丹得自於王宏良的玄囊,功效之強,勝於一品療傷丹百倍不止。
扭頭再看陳玲,封逸暗道:“她臉上的疤痕依舊沒有消除,想來服用的療傷丹品階應該不是很高。”
轉念又想:“不對,她乃三玄城城主陳安平的侄女,位份尊崇,不可能沒有高品階的療傷丹。之所以臉面上疤痕依舊在,應該是她體內的療傷丹藥效還沒有完全發散。”
並不是所有人都如封逸那般幸運,能得異世界玄功《大悲賦》,並修煉出蘊含火性的元力。
念頭一轉,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當即自玄囊內取出一粒灰黑色的奇特丹丸。
“這究竟是什麼丹?”
湊在鼻子前聞嗅,其上有濃郁的怨煞之氣溢散。
當時與噬帝鱷交戰時,封逸正是誤服了此丹,才發散出濃郁的怨煞之氣,引來那只倒黴的二紋邪靈。
只是他曾仔仔細細地檢查過自己的玄囊,根本沒有這丹丸,它為何會突然出現?
皺眉沉吟,忽然想到那夜於半路斬殺鄭淮與韓天之事。
“是了,應該是鄭淮或韓天的東西。”
言念及此,便自玄囊內將鄭淮與韓天的腰囊取出。
整理一番,自鄭淮的腰囊內尋到一張羊皮卷。
上面記載的是一個丹方,丹名‘聚煞丹’。
粗略看罷,封逸不禁咋舌,“好一個聚煞丹。”
此丹乃收集怨煞之氣,輔以特殊手段與幾種邪穢藥材煉製所成。至於作用,乃是發散怨煞之氣,吸引邪靈前來。
回想起那日在隱龍山下,忽然遭遇到十數只未入邪道的一紋邪靈,正是沈璇使用此丹所招引的。
此丹邪惡,用來暗算敵方勢力,借邪靈之手傷敵,最好不過。
只是怨煞之氣一經發散,便很難被人所控,能招引來什麼修為的邪靈,全看天意了。
有利有弊!
封逸唯恐怨煞之氣隨風遠走,再度引來邪靈的注意,是以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那聚煞丹後,便給放入了玄囊裡。
連同收起的,還有聚煞丹的丹方。
“此丹雖然邪惡,但若使用得當,在日後的玄修之路上,也未免不能成為救命傷敵的手段。”
再看鄭淮與韓天的腰囊,除卻一應丹藥外,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存在。
當下將雜亂物事分門別類收入自己的玄囊,繼而將腰囊與鄭淮師兄弟二人的換洗衣物等,全都一股腦地扔進了火堆裡,付之一炬。
火勢增長,山洞內溫度陡升。
陳玲“嚶嚀”一聲,驀地醒轉。
睜開眼後,首先便看到盤膝在自己身旁的封逸。
只是眼前的封逸,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為何像又不像?
原來封逸此時的容貌比較之前已顯得成熟太多,好似二十三四歲的年紀。
在陳玲的記憶中,封逸與自己一樣,都只是十八歲。即便他因為膚色不很白淨,顯得比同齡人略有些成熟,可那種成熟,也很是有限。
而此時此刻,封逸竟……
姑娘怔了怔,暗忖:“他終究只是個淬體境武者,能在三階妖獸噬帝鱷的追殺下死裡逃生,想必是使用了某種折損壽元的秘法。”
隨即眼眶一紅,忙急切詢問:“封逸,真的是你嗎?”
封逸扭頭看她,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淚水自陳玲的眼角滑落,她撐地起身,情不自禁地以右手將封逸緊緊抱住。
埋頭在封逸的胸膛上,抽泣不止。
封逸面起殷紅,好不難受。推開她不是,安慰她也不是。
只好靜靜地坐著,一直等到陳玲哭幹了淚水,倒盡了擔憂與心疼,這才鬆開右手,含羞回坐一旁。
良久無言,姑娘心中既喜又憂且亂。
喜是擁抱封逸的滋味,當真美妙。
憂是自己如此唐突,會否給封逸留下不自重的印象?
亂是諸般念頭交雜,難以理出個清楚明白。
最終還是封逸打破了沉寂,問道:“你怎會在這裡?”
陳玲聞聽此言,才想起自身所處是個很陌生的山洞。
當下疑惑反問:“難道不是你救了我?”
封逸搖頭,姑娘垂眉沉思,忽而似想到什麼,忙道:“對了,我好像隱隱約約記得,我曾昏迷在一個山崗上,好像還聽到有個女孩在喊你的名字。”
“女孩?喊我的名字?”封逸微怔。
陳玲面起羞紅,“好像是在喊,又好像不是。應該就是她救了我,將我送到這山洞來的。”
封逸“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陳玲問道:“你呢?是怎麼逃出噬帝鱷的追殺的?”
封逸並不打算告知她真相,因為那樣她勢必會疑惑自己是怎麼殺了噬帝鱷,又怎麼會被怨煞之氣所控。
當下含糊答道:“是這條小蛇救了我。”
說著,側手斜指,才發現被自己安放在牆角的青蛇已然醒轉,正昂首挺胸,瞪著綠豆小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觀瞧。
目光之中既有好奇,又有感激。
好奇說得通,可感激是因為什麼?
封逸暗道:“它吞噬怨煞之氣救了我,該我感激它才是,它又為何感激我?難道說吞噬了怨煞之氣,對它自身也有好處?”
想來應該如此。
“啊?這條小蛇救了你?它……它能敵得過噬帝鱷?”
陳玲面掛疑惑,青蛇則歪頭瞥了她一眼,紅信吞吐,眸中露出一抹鄙夷神光。
不是在鄙夷陳玲,而是在鄙夷她方剛所說的噬帝鱷。
“恩,它的品階應該很高,至少比噬帝鱷厲害。”
青蛇化身巨蟒後,確實十分了得。
陳玲聞聽此言,不禁心驚,倉惶後退:“那它會不會……”
青蛇畢竟是妖獸,又豈能與人類為伍?
封逸聞言搖頭,“它既然救了我,便不可能再害我。”
說罷低頭直視青蛇,問道:“對吧?”
青蛇並沒有搭理他,只是身軀一晃,化作一道青光,鑽進了他的胸前衣襟之中,盤曲安睡。
封逸摸了摸胸襟,青蛇扭了扭身子,似乎在說:“別打擾我。”
“它倒是貪睡。”封逸無奈一笑。
陳玲亦笑,恐懼之意大減,說道:“它對你似乎很有好感,若是能結做朋友,日後定可成為你修行路上的一大助力。”
封逸倒沒想那麼多,對於青蛇,他只有無盡的感激。
如果不是它吞噬了怨煞之氣,封逸只怕再也無望恢復清明,化身為邪道妖魔,沉淪於無盡的殺戮與嗜血之中,或屠戮蒼生,或被蒼生所殺,終究難料。
想到此間,封逸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冷汗瞬間溼了後脊。
翻看左掌心,暗道:“這鬼門關以後還是不用為好,被怨煞之氣控御心智的感覺,真是太……要命了。”
“轟隆!”
洞外蒼穹之上,雷聲陡起。
雷聲未歇,一道女子帶著驚詫意味的嬌喝之聲驀地傳來,“山老賊,你怎會我天劍宗的玄術?”
憑聲識人,那女子應該年歲不大,而且性格極為要強。
因為她的聲音並不似尋常女孩兒那般柔媚,反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幹練颯爽之風。
“啊!是她,就是她。”陳玲似想起什麼,大叫道:“是她救了我。”
扭頭看向封逸,卻發現他竟已愣在了原地,神情激動,渾身顫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