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俊微微句僂著身子,走在吃虎巖的街道上。
他已經年近六十,在凡人中已經屬於老年。
也因為年輕時的操勞,導致他如今雖然精神還行,但頭髮已經花白,臉上的皺紋也比他實際年齡要大上許多。
他此刻正向著家的方向走。
明俊沒有像來時叫路邊的花轎送自己,而是選擇獨自走回去。
也是在這個獨自一人的狀態下,他才稍稍表露出了自己真實的情緒。
他很緊張!
之前在包廂中的強硬,只不過是為了申鶴強撐著罷了。
...畢竟面對的,可是薛蓮背後有著七星存在的貴家!
是哪怕只要傳出一絲關於自己與貴家交惡的訊息,自己,哪怕是背後的家族都會遭遇滅頂之災恐怖存在!
甚至都不需要貴家出手,那些聞到味道的有心人就會存著巴結貴家的心思而對自己動手。
一切的風險明俊都懂,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好在薛蓮最後也沒有將事情做絕,他算是撐下來了。
雖然懼怕,不過他並不後悔自己選擇那樣做。
只要想到申鶴小時候的遭遇,他就不願意再讓她受到委屈。
...沒想到阿鶴居然離開了歐陽,不過離開的好,那歐陽在我看來的確不像良配...就是既然要走,怎麼也不來見我一見呢?
明俊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與擔心,他不知道申鶴這次出走是去了哪裡,有些擔心她的安全。
他的腳步不快,加上因為心中壓著心事,所以等他慢悠悠的穿過吃虎巖,走過學校,回到自己家附近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
低著頭只顧趕路的明俊只覺得自己飢腸轆轆,走了那麼遠的路也讓他雙腿開始酸脹,眼看著就要到家,他沉默著稍稍加快了些腳步,想要早點回到家中做些吃食。
可剛拐過一個路口,就看到前方不知為何擠滿了人。
這些人似乎是圍在一戶屋子前,正在激烈的爭吵著什麼。
他疑惑的抬眼一看,才發現前面的人圍著的正是玄門之首的王家。
也就是他家族的主脈家族。
王家在搬來璃月港之前,過得還算是可以的,幾百年來開枝散葉也分出了好幾個支脈。
他王明俊是其中一支,申鶴的父親是其中的另一支。
玄門之中與璃月其他普通家庭或家族不同,即使分家過了三代,互相之間也是承認血親關係的。
講究的家族都是會把支脈中的家卷都寫入一本族譜之中。
所以千百年來,除了實在是年代久遠慢慢斷了聯絡的,不然只要族譜中留有名字,那麼家族都認。
所以即使明俊這一支與主脈隔了好多代,但現在看著主脈家族被圍了,也是沒有多想的邁步走去。
遠遠的,他就聽到人群中有人高喊道。
“你王家不厚道啊!把我們都給騙了!”
“對,枉你還是這一屆的玄門之首,你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我這就去總務司申請對你的彈劾!”
“就是,我們玄門一脈自從搬到璃月港,不都是互相扶持才一起走到今天的嗎?你王家居然吃獨食?!”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讓站在門口的王雲松心中苦笑不已。
他很想反駁,但是在這個群情激憤的情況下,他愣是插不上話。
隨著越來越靠近,人群的聲討宣告俊都聽在耳中,他心中也越來越疑惑。
主脈的人做了什麼?
怎麼讓大家都這麼激動?!
來到人群的外圍,沒搞清楚情況的他,想先找個人問問情況。
眼光掃過,明俊來到一位還算熟悉的人身邊,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小聲問道:“老魏,這出什麼事了?”
“王明俊?!”
讓明俊沒想到的是,他才剛問出口,那位老魏在看清是他後就驚呼了起來。
那聲音之大,還有似驚訝,又像驚喜的複雜表情,讓明俊完全都懵了。
而更吊詭的是,隨著自己的名字在老魏那破鑼嗓的大喊之下,人群突然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的靜止了下來。
那些爭吵都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人們紛紛轉頭看向他,面上的神色都是從疑惑,很快的轉變為驚喜。
這樣的場面,讓明俊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
他不明白這些人今天是怎麼了,一雙雙眼睛看得他心裡直發毛。
正當明俊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王家主脈王雲松在這時穿過人群來到他的面前。
王雲松神色激動的握著明俊的手,眼神中帶著一絲期盼,語速略快的問道:“怎麼樣明俊?和貴家的人見過了嗎?”
“見過了。”一邊回答,一邊看著鴉雀無聲的人群,最終,他看著王雲松反問道,“松哥,這是怎麼了?”
“哈哈哈...”王雲松聞言沒有回答,而是暢快無比的大笑了起來。
他伸出另一只手拍著明俊的肩膀,笑著問道:“說說,是不是貴家要和你談什麼合作?”
嗯?
明俊漸漸地發現事情好像與他預想的有些出入,好像事件的中心並不是松哥,是他自己。
心中有所猜測的明俊再次掃視了一圈,見圍起來的人都瞪大了雙眼,一言不發的看著他,似乎都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貴家...是有想要與我合作的事情,但我回絕了。”
“哈哈哈,合作好啊,合作...呃?!!”
剛剛還喜笑顏開的王雲松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般的定在了原地。
他機械般的緩緩抬頭與明俊對視,表情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並用顫抖的語氣再次問道:“明俊...你剛才說什麼?我年紀大了,有些聽不清了。”
“我說那些合作被我拒絕了。”
譁——
明俊剛剛說完,還沒等王雲松說話,之前那些安靜下來的人群在這一刻沸騰了起來。
“拒絕?!為什麼啊?”
“你怎麼就拒絕了?”
“如此大的好處,你居然拒絕了?!”
人們很快就將王雲松和明俊圍了起來。
他們七嘴八舌鬧哄哄的說著什麼,但因為說話的人太多,讓明俊反而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王雲松和明俊兩人互相攙扶著,在家僕的幫助下才勉強穿過人群,回到屋中。
玄門一脈的人見兩人要走,自然是不樂意的。
紛紛就想效彷之前在韓廷禮家的情況那樣去做,可是韓家畢竟不是王家。
在家僕頂住門扉的情況下,兩位歲數加起來都超過一百三十歲的老人終於是暫時的脫困了。
院子裡,王雲松捶著自己的老腰,顧不得其他,直接對明俊問道:“外面那些,都是剛從韓廷禮那裡來的,據廷禮說,凝光這次召集璃月商人的事情是件大事,貴家有意提攜他韓家,也願意和你家合作,怎麼在你口中,你卻拒絕了?”
“松哥還記得之前我對你說過的,我住在璃沙郊的村子上時,有一門遠親嗎?”
“你是說那個申鶴是吧?”王雲松皺著眉頭想了想,繼續說道,“就是你說的,那孩子還小的時候,他父親豬油蒙了心,狠心的把孩子獻祭給了邪祟的那個?”
“對!”
明俊神色之中帶著一點緬懷味道的說道:“那孩子命苦,從小就死了母親,後來還被她父親狠心拋棄,當時等我收到訊息趕去的時候,那孩子已經不見了,而她的父親也在那一刻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就瘋了,不久也死了。”
“我本以為那孩子就這樣沒了,雖然那個村子裡有村民說是有仙人把孩子救走了,但我是不信的。”
“咱們璃月最不缺的就是仙鬼怪志,可除了巖王爺,其他我一個都沒見過,所以我從來不信,權當是一個念想。”
“可沒想到,去年的時候,也是海燈節前,我突然在學校門口遇到了她,我才知道阿鶴真的是被仙人救了。”
說到激動處,明俊的情緒有些哽咽。
他緩了緩,才繼續說道:“也是在那時,我知道了阿鶴她如今跟著歐陽,是她的仙人師傅派她來保護歐陽的。”
“再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兩人在一起了。”
聽到這裡,王雲松皺著的眉頭更深了,他不解道:“那這不是好事嗎?申鶴那女娃娃既然能和天樞星在一起,他貴家找你合作,你怎麼還拒絕了呢?”
“那是我還沒說完。”明俊頓了頓,聲音也稍稍低了些解釋道,“因為我覺得那歐陽並非良配!”
“為何?!天樞在璃月港百姓眼中口碑挺好的啊?”
“哼。”
明俊冷哼一聲,用帶著點怒氣的語氣說道:“他歐陽要是真的對阿鶴好,我自然說不上什麼,但你覺得一個連婚禮都不願意給阿鶴的男人,真的是良配嗎?!”
嗯?!
看著面帶怒色的明俊,王雲松也是心中詫異不已。
他萬萬沒想到這裡面居然還這麼複雜。
他轉頭看了眼大門正進行著的“奪門之戰”,嘆了口氣勸道:“可那申鶴既然選了他歐陽,你現在如此做,不是讓申鶴難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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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俊搖頭道:“不,今天找我的是貴家少夫人薛蓮,她親口跟我說阿鶴現在已經離開歐陽,離開璃月港了。”
“而她找我合作,也是想讓我去將阿鶴找回來,可我怎麼可能還會答應?”
“所以我才決定拒絕!”
王雲松聽完,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理解明俊的選擇,但眼下那些為了利益已經幾近瘋魔的其他人,卻是不會樂意聽這種解釋的。
他轉頭看著大門,苦笑道:“如今這個情況,你讓我如何是好?!”
明俊看著大門處的混亂,面上也是閃過一絲尷尬。
這樣的情況,他當真是沒有想到過的。
但讓他犧牲阿鶴的幸福來換取那些人的利益訴求,明俊心中覺得不值!
兩個老人一起望著大門的方向,心中開始商量對策。
夜晚。
玄門地界的混亂沒有波及到其他地方,雖然訊息已經一點點的傳開了,但目前也只是在學校附近傳播。
吃虎巖,南碼頭,這裡在下午放工的時候就來了一批千巖軍將這裡團團包圍起來。
對外是說有新船隻要入海,不方便百姓檢視,所以戒嚴。
但真實情況自然不是這樣。
月色下,一艘艘高大的戰船停靠在碼頭邊一字排開。
北斗指揮著手下兄弟們正將給養物資一箱箱的從碼頭搬運到戰船上。
按照約定,今晚就是出海探查的日子。
北斗正在做著準備工作。
“喝!”
一聲輕喝,北斗將堆疊起來比她還高的五個箱子一把舉起。
接著腳步輕輕地一點地面就飛躍而起,在空中穩穩地落在死兆星號上的甲板上。
如此身手,看的邊上的千巖軍連連咂舌,不過南十字船隊的水手們卻是見怪不怪了。
船艙中,當北斗剛剛將箱子放下後,就聽到重左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大姐頭,凝光來了。”
“哦?她可算是來了。”
北斗拍了拍剛放下的箱子吩咐道:“這些物資可是寶貝,你知道要放哪的,我先去見凝光。”
“好。”重左沒有廢話的答應了下來。
北斗笑著拍了拍重左的肩膀,走出了船艙。
留下的重左看了眼箱子,開始忙活起來。
他自然知道箱子裡的是什麼,並不是什麼寶貝,但對於大姐頭來說的確相當重要——酒。
另一邊,北斗來到甲板上,藉著月色四處看了眼,很快就看到了正在碼頭上的凝光。
沒有耽擱,北斗幾個縱躍就來到了凝光的附近。
考得近了,她仔細端詳了一眼凝光,好奇道:“沒看出來啊,明明覺得你身體上更疲憊了,怎麼感覺你精神頭反而更好了?”
凝光聞言,嗓音略微沙啞的說道:“能讓鼎鼎大名的北斗船長關心我,真是榮幸之至。”
“你這身體,是真的要好好休息了。”北斗皺著眉頭,她聽出了凝光聲音中的沙啞,想來一定是又長時間高強度工作了。
凝光搖頭,也沒過多的解釋:“現在還不是時候,再過段時間吧。”
“那你可得小心些了。”北斗神色變得莫名,繼續說道,“這次你可是大主顧,要是在我完成任務前就倒下了,我這工錢可就不知道找誰去要了。”
“呵呵。”
凝光輕笑一聲,難得的揶揄道:“如今歐陽已經回來了,要是真的有你所說的情況發生,你難道還怕拿不到摩拉嗎?”
“哦?歐陽回來了?”
“嗯,你不知道?”
“最近都在忙你交代的事情,你可是大主顧,我們南十字船隊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閒篇,互相打機鋒的同時,也是在等人。
不久,一道雷光閃過,風塵僕僕的刻晴終於是趕回來了。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珉林那裡事情太多,耽擱了。”
“我是無妨。”北斗率先開口。
她知道刻晴和凝光之間應該還有話要談,所以識趣的告辭道。
“你們聊會,我回去做一下最後的檢查工作,大概再有半小時就出發了。”
說完,北斗轉身離開。
在北斗走遠之後,刻晴才轉頭對著凝光問道:“如今我也回來了,你那裡準備的怎麼樣了?能堅持把商人拖住三天以上嗎?”
“這一點你放心。”凝光自信道,“如果是之前,我還會覺得三天的時間有些緊張,但如今不會了,我沒想到歐陽他這次的手筆是如此的大,所以我有信心拖住那些商人一個星期以上!給你們留足時間與空間!”
“真的嗎?那太好了!”刻晴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心中也是對完成探查任務有了更多的信心。
凝光也是如此,不過她還是提醒道:“你們這次主要任務就是探查清楚魔獸的資訊,按照璃月古籍中的記載,魔獸的實力有高有低,目前璃月的海上力量就只有這些了,你別衝動。”
“這你放心,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刻晴看了眼夜空,告辭道:“時間差不多了,我也去船上了。”
“好。”
兩人辭別。
凝光站在碼頭上,看著刻晴帶著千巖軍走上了戰船,接著在南十字船隊的引路下,慢慢的駛離碼頭。
月光下,凝光駐足站了許久,才默然轉身離開。
她還不能休息,歐陽送來的地圖她還沒有完全消化,她要趁著這最後的一點時間努力消化完。
如今刻晴已經出發,那明天的那場“戰鬥”,就要看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