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聽產室裡的動靜,除了蚡嬘哭叫聲,還有一位女巫在念催生咒的聲音.
只聽那個女巫怪腔怪調地念道:
五方真雷,雷公電母,
火師真王,無鞅雷神,
風伯雨師,皆聽吾令,
破洞伐廟,驅邪治病,
馘妖滅精,解分結胎,
開癖陰陽,子母兩全,
臨盆有慶,雷霆指揮,
呼吸相應,代天奉行……
蓫蕆一打聽,女巫們說君夫人尚未分娩,好疼痛難忍。
楚君通得到皮訊息,失望之極,正要離開,遇到從產室裡走出來的庶夫人盧且。
他關心地便問:“夫人,鄧曼此時情形如何?”
庶夫人盧且見到楚君通,顯得有些慌張。
她趕緊答道:“稟君上,姊入產室已經五日也,出生之時就在近日也!”
盧且尊稱鄧曼為姐姐。
蓫蕆和芃跟在楚君通的身後。
蓫蕆有經驗,季杏生過兒子。免樠生了一個女兒去世了,前不久她又生了一個兒子。
他小聲提醒楚君通說:“是否熬製‘催生湯’矣。”
楚君通聽到蓫蕆的話了,他苦著臉問盧且道:“熬製‘催生湯’乎?”
盧且答道:“熬過也。妾已吩咐眾女巫,每日皆讓其熬製‘催生湯’,姊亦飲之,只是療效不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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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通揉了一下眼睛,似乎動情了。
他低聲說:“進產室已過五日,尚未生產,急煞寡人也!”
盧且小聲說:“以妾之見,當屬難產也……”
鄧曼在產室裡面的哭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悽慘。
楚君通聽到“難產”二字,越發擔心鄧曼的安危,他想往產室裡看,卻被庶夫人盧且用身子擋住了。
她認真地:“君上,你不得入產室之內也!”
按周禮,產室裡男人不能進,須避邪。
楚君通不願犯禁忌,惹怒少司命神。
再說進了產室,除了添亂,他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聽了聽裡面傳出的慘叫聲,沒見著鄧曼,只好轉身離開。
離開之前,他將左手按在胸部,看著產室的門說:“東皇太一至高之神兮,請保佑母子平安也!”
這時,巫歌聲越來越大,楚君通不由自主地來到了梗室前。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
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梗室熱鬧非凡。
大巫、小巫們正在年老的巫祝的主持下祈求少司命神,讓君夫人鄧曼順利生產,母子平安。
少司命神像下,俎案之上,用竹豆盛著乾肉和鮮果等供品供其享用。
室內燃著香料,兩位小女巫不時新增香料,滿室充滿了植物的芳香。
一群長得妖嬈的年輕女巫戴著面具,在樂師們的伴奏中,唱著動人的巫歌,舞著長袖,扭著腰枝,跳著整齊的巫舞。
他們這樣虔誠地祈禱著,已經五日,現在還得繼續,一直到鄧曼將孩子生出為止。
楚君通心裡很亂,沒有進梗室,也沒有回小寢,他來到了楚國的平時議國家大事的正殿諫臺前。
他看著門前那座一人多高的大鼓,拿起了兩根鼓槌高高舉起,真想發洩一下。
不過他沒有擊到鼓面上,更沒有發出響聲。
因為國君和民眾早有約定:只要聽到這大鼓聲響起,就說明有外敵來犯,民眾都會拿起武器參戰。
這是楚國報警之大鼓,他現在只是心中不安,並未敵情,所以不能敲打。
楚君通帶著蓫蕆和芃等人再次來到了冒臺。
他走到几案旁席地而坐,想喝一尊酒。
這是破天荒的事情,因為楚君通很少無緣無故地飲酒,今天算是第一次。
他記得,先君熊眴曾經因醉酒後敲擊了報警的大鼓,結果驚動國民,以為有了敵情,他們攜帶兵器紛紛趕到了楚宮外。
結果是虛驚一場,是熊眴喝醉了誤敲了大鼓。
後來真遇到敵情,再去敲鼓,結果無人理會了。
這一教訓非常慘痛,所以,楚君通吸取其教訓,不輕易飲酒。
看楚君通想飲酒,蓫蕆立即令“侍人”放好酒爵和夾箸,拿來旨酒。
稍等了一會兒,主管國君膳食的太官親自端上鹿炙。
他小聲介紹說:“君上,此是皰人白日所宰之鹿肉,剛炙,請慢食用之。”
楚君通穩了穩身子說:“然,再添上一簋雁醢。”
他要飲悶酒,在這裡等候產室裡的訊息。
蓫蕆和芃站在楚君通的身後,他們看著楚君通的一舉一動,擔心他喝醉了。
楚君通飲著酒,並沒有吃炙好的鹿肉。
他平時一直艱苦樸素,穿著簡單,吃得也不是很豐盛。
他要學祖父若敖熊儀和父親蚡冒熊眴,“篳路藍縷”,乘柴車、穿破衣,大興開疆拓土之事。
蓫蕆看楚君通只是飲酒,不吃鹿肉,擔心他喝醉了。
他提醒說:“君上,請食用鹿肉也!”
楚君通端著酒尊,回頭看了看蓫蕆和芃,他搖著頭說:“夫人受難,寡人亦難受也!”
蓫蕆經歷過三次生孩子,季杏一次,免樠兩次。
女人生孩子雖然很難,但並不是個個都闖不過那個難關。
像免樠,生頭胎是一個女孩,並沒有肥多大的難。
按說,生第二胎就更不難了。
哪知並非如此,免樠懷的第二胎是男孩,個頭大,生的時候孩子在母親肚子裡打轉,臨門時,接生的女巫看到的是的小腳丫子,將在場的都嚇得要死,以為是倒著生的。
這讓免樠受了大罪,哭叫得好悽慘。
好在吉人有天相,孩子在免樠的肚子裡又打了個轉,將然將頭伸出來了。
結果虛驚一場,孩子終於生了出來。
免樠算是如釋重負。
由免樠生孩子,想到鄧曼現在生孩子,他安慰楚君通說:“君上,勿擔憂,婦人生子,難是必然,但凡婦人皆可闖過難關也。”
楚君通搖著頭說:“夫人入產室已五日也,此時尚未分娩,不知情形如何也?”
芃還沒有婦人,只是和一個女御野合過,不知為何,後來那個女御突然不再理他了。所以,他沒有經驗,沒想發言權,只是替主子瞎著急。
蓫蕆有經驗,可又代替不了楚君通,只能是安慰。
他說:“君上,勿再飲酒也!”想了想,想到一個巫醫在免樠生孩子時,讓他用力氣,這樣可以幫一下產婦,他曾經折斷過不少樹枝,於是,他出主意說,“君上,你可至宮外射箭,用力射箭……”
蓫蕆說著,就和芃將楚君通攙扶起來,並拿上弓箭,走出了層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