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樣的故意的推遲下去，也總有結束的時候，宴會上的賓客都快要走光了，杜平已經開始連番的催促蘇澤，蘇澤才慢吞吞的起身，穿著一身沉重的喜服，挪到了新房的外面。
屋內，燭光慢慢的搖曳著，將屋內的人影投射到窗欄上。
蘇澤立在門外，很久的都沒有進去。腦中反覆出現著的，居然是從前和楚子音在一起的日子，和楚子音在一起經歷的事情。
楚子音身為公主，一向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主兒，他從前沒少跟在子音的後面收拾爛攤子。自己從小就被訓練成為公主的暗衛。一直的在子音的背後默默的保護著。
他們第一次的見面，也是一個巧合。
那一年的初夏，楚子音才十歲。十分的頑皮，在皇宮中的御花園中捅了一個很小的馬蜂窩，可縱然很小，還是一樣的危險，將楚子音追著跑。身為暗衛，蘇澤就在這個時候現身，當時的他年紀尚小，不懂怎麼去趕走那些馬蜂，就用了最笨的方法，直接的擋在了子音的前面。
最後的結果，卻是兩敗俱傷，兩個人都被蟄到了。
皇帝倒是沒有怪罪年幼的蘇澤，將兩個人好好的養在皇宮中，治療了好長的一段時間。
從那個時候起，楚子音才真的知道自己的身邊，一直的有一個默默的保護著自己的人。
他們的故事，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之間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有的只是日常生活裡面的細水長流，點點滴滴，但是卻足夠他去記憶一輩子。
如今，身上背負著的責任他沒有辦法推脫，和楚子音的感情也只能淪為他心裡最隱晦的秘密，甚至於會是他手中的工具，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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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懸崖還是峭壁，他都只能硬著頭皮一直的走下去。
已經，沒有半點後退的餘地了。
屋外，涼風習習，將蘇澤身上的酒氣吹散了幾分，屋內的燭火慢慢的變得昏暗，蘇澤在門外已經站了很久的時間，再也耽誤不下去了，那扇門，那道坎，終於是要邁出去了。
從進門開始，從此以後，他和楚子音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任何的可能。
蘇澤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在燭火微微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他的雙目猩紅。
屋內。
楚子音等的都快要睡著了，才終於的聽到了房門有被人推開的聲音，整個人一下子的就清醒了，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邊，心裡就像是有著一隻小鹿一樣，砰砰的跳個不停，緊張到不行。
楚子音屏住呼吸，心臟就像是要從喉間跳出來一樣。
不緊張，不能緊張。眼前的人，是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人，為什麼要緊張呢？
楚子音在心裡不停的安慰著自己，耳朵卻是死死的聽著桌子上的聲音。
桌子上放置了一壺酒，酒裡面，卻是加了一些東西，一些讓她，讓蘇澤都不能回頭的東西。
這一次，她是徹底的不顧及任何的事情了。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蘇澤，所以，她決定破釜沉舟。
果然，蘇澤並不知道床邊坐著的是楚子音，所以心情多少的有些鬱悶，一下子的就坐在了桌子邊，順手的就將桌子上面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酒已經微微的有一些涼了，卻是清香撲鼻，讓人聞之欲醉。
蘇澤忍不住味蕾的出動，輕輕的抿了一口。
卻是這一口，讓蘇澤有一些欲罷不能。他是好酒之人，自然的可以輕易的嚐出上好的酒，這酒難得，依著蘇澤的性子，是絕對的不會放著不喝的。
楚子音太過於瞭解蘇澤了，所以知道，蘇澤一定會上鉤。
楚子音透過自己的蓋頭，看到蘇澤幾杯酒已經下肚了，覺得臉上有一些熱烘烘的，輕輕的咳了一聲，希望引起蘇澤的注意。畢竟，這蓋頭要夫君幫自己挑起來，才算圓滿。
雖然，這拜堂的人不是她，但是她不介意，只要這最後最關鍵的步驟是她和蘇澤，她就已經很滿意了。
顯然，有一些微微醉意的蘇澤聽到了楚子音的聲音，這才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的大婚的日子，這個時候，這新娘還在等著他挑蓋頭呢。
蘇澤有一點醉意，想著方才宴會上，楚子音藉著醉意故意鬧事的事情，覺得有一些好笑。要是別人不知道，但是蘇澤卻是知道的很清楚，楚子音的酒量沒有那麼差，剛才，不過是和他現在一樣，借酒消愁而已。
床邊的一個托盤裡面，一個用紅綢子綁著的秤桿靜靜的躺在裡面。蘇澤有些無所謂，很隨意的就將秤桿拿了起來，伸到了楚子音蓋頭的下面。
手上隨意的動作，蘇澤的眼神就下意識的轉到了別的地方，他潛意識裡面，有一些微微的排斥著眼前即將要成為自己妻子的人。
楚子音眼前的黑暗就像是一下子被消除了一樣，睜眼處，就是一對搖曳著的龍鳳花燭，看的楚子音的心裡暖暖的。
蘇澤的目光不在楚子音的身上，所以還沒有發現自己面前的人早就已經被李代桃僵，換了人了。
楚子音微笑，很小聲的叫了一句，“衛亭——”
蘇澤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渾身一僵，不可置信的回頭，果不其然的就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龐，看到了剛才那個還在自己的腦海中徘徊，怎麼都忘卻不去的臉龐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子音？”蘇澤的大腦開始有些暈暈乎乎的，楚子音在自己面前的臉龐也開始慢慢的變得有一些重影，蘇澤輕輕的喊了一聲，像是要證明一下自己沒有看錯。
楚子音見蘇澤的身形有一些不穩，知道是藥性開始發作了，就趕緊的起身扶住了蘇澤，心裡明明是很緊張，嘴上卻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衛亭，你沒事吧？”
蘇澤雖然有一些不清醒，但是也知道這杜府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衛亭這個名字太過於引起別人的注意，因而張口就是，“我是蘇澤，不是衛亭，以後，叫我蘇澤。”蘇澤也沒有否認自己就是衛亭的事實，只是楚子音的這個習慣一定的要改過來。
楚子音這個時候也沒有在這些小事上面糾結，只要他承認了自己就是衛亭，至於表面上是叫什麼名字，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好，蘇澤就蘇澤，你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會兒？你的臉色，有點不好。”楚子音微微的低著頭，能夠感覺的到從蘇澤身上傳過來的熱氣，哄得自己的頭頂都有一些熱熱的。
這個時候的蘇澤，臉色哪裡是有一些不好，簡直就是想煮熟了的蝦子一樣好麼？
蘇澤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穿著一身的紅嫁衣站在自己的面前，還是緊緊的靠著自己，就算是沒有藥物的作用，也不可能的沒有想法，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
蘇澤直覺的自己就像是大腦充血一般，一股隱藏在體內的衝動慢慢的吞噬了理智。
但是蘇澤的自控能力一向的很好，今晚卻著實的有一些不正常。
只是微微的一想，蘇澤也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不由的有一些惱羞成怒，“楚子音，你在酒裡面放了什麼？”蘇澤這話問的頗有一些咬牙切齒。
既然楚子音能夠將杜心弄走，在酒裡面下一些東西，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楚子音低頭，沒有說話，將蘇澤扶著躺到了床上，自己站在蘇澤的面前，居然是慢慢的開始動手解自己的衣服。
厚重的嫁衣其實並不是非常的複雜，楚子音閉上了眼睛，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輕輕的將身上的繩子一扯，一身嫁衣直接的落到了地上。
蘇澤雙目猩紅，聲音沙啞，但是還是殘存著最後的一絲理智，一隻手直接的握上了楚子音的手臂。
一股冰涼的感覺一下子的席捲了蘇澤的全身，體內那股不能控制的火氣就像是一下子的就平息了一些，“子音，你幹什麼？快出去！”
蘇澤不願意毀了楚子音，但是那藥性太猛，他害怕自己只要一碰到楚子音，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不管怎麼樣，現在還什麼都沒有發生，就還來得及挽回。
楚子音就知道蘇澤會是這個反應，根本的就沒有理會蘇澤，她既然已經決定的跨出了這一步，就絕對的不會回頭。一旦回頭，她很清楚，這輩子和蘇澤，只怕是都沒有什麼機會了。
她不相信蘇澤對她沒有感情，只要，只要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她相信蘇澤就再也沒有逃避和拒絕她的理由了。
所以這個時候的楚子音，有一些決絕，有一些執拗，“蘇澤，我不會去。”
“出去！”蘇澤雙眼通紅，就像是要滴出血來一樣，腦門邊的青筋暴起，看的十分的恐怖。對著楚子音疾言厲色，甚至於直接的將楚子音從自己的身邊推開。
然而，這個時候的蘇澤，真的沒有什麼武力值，根本的就沒有將楚子音推開，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自己強大的自控能力之上。
楚子音沒有說話，而是上前一步，更加的靠近了蘇澤。
蘇澤咬牙切齒，大步起身，想要出去。屋外，極有一個天然的荷花池。
楚子音知道蘇澤的目的，可是現在的她，沒有退縮的可能性了。在蘇澤剛剛起身的時候，楚子音只穿著一身的褻衣，緊緊的從背後抱住了蘇澤。
蘇澤再也控制不住，腦中最後殘留的一絲理智也統統的拋卻，轉身一把抱過了楚子音，“子音，你不要後悔。”
楚子音聲音很小卻很堅定，“我不會後悔的。”
話音剛落，屋內的燭火也順帶著滅了。
屋內，一室的黑暗。
看似冰冷的空氣，其實如火一般灼熱……
*
屋外。
兩個人站在屋頂上面。
楚子策將身上的袍子解了下來，披在了雲稀的身上，順帶著將雲稀帶著到了院子的外面。
雲稀還沒有來的及聽到一些什麼，人就已經從屋頂上下來了，有些不甘心，“楚子策，你幹什麼？好戲還沒有開始呢，你拉我下來幹嘛？”真是想不到，一向看著大大咧咧的楚子音，也有這麼堅定的時候。
這一次，真是連她都沒有想到，楚子音會用這麼破釜沉舟的方法。
更讓她大跌眼鏡的是，楚子策居然一直都知道，而且，還預設了？
這是第一次，雲稀想不通楚子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你還想要看多久？”楚子策嘴上說的漫不經心，心裡卻是介意的要死。看來帶她過來，真是一個錯誤，對什麼事情好奇不好，偏偏的對這個好奇？
“這，重頭戲還沒有開始啊，我就是好奇嘛。”雲稀有些支支吾吾的，偷偷的順便瞅了一眼楚子策，只可惜什麼也沒有看清。
好吧，就她這雙眼睛，也不指望能在黑漆漆的夜晚裡面看到些什麼了。
楚子策心裡不樂意了，一把將雲稀攬在懷中，“若是好奇，朕不介意親自的教你。”都有一個經驗十足的在這裡了，還需要去好奇其他人麼？
雲稀的臉“轟”的一下就紅透了，臉上熱烘烘的，她算是發現了，比誰的臉皮比較厚的話，她是比不過楚子策了。
“咳咳。”雲稀有一些尷尬，就很自覺的轉移了話題，“楚子策，你早就知道子音有這個想法了？”這不是明知故問麼？都能帶她到這裡來了，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嗯。”楚子策淡淡的應到，知道雲稀是在轉移話題，但是也沒有拆穿她。
“可是。”雲稀有一些猶豫，“楚子策，你為什麼會同意？”按照她的理解，楚子策就算不會責罵楚子音，也會極力的制止才對啊，怎麼可能看著楚子音這麼的胡鬧下去？
如果是非常的有可能，還好一些，就現在的情況看來，蘇澤根本的就不願意和子音在一起，楚子策為什麼還會同意？
“這皇宮爭鬥，不適合子音。”楚子策回頭看了一眼新房的方向，眉頭微微的皺起。
其實楚子策對自己的這個妹妹，費了很多的心思，當初在自己當太子的時候，就極力的將和親的事情給否決了，現在又一直的幫著子音留住她最喜歡的蘇澤。
這皇宮之中的日子，終究是不太適合子音這樣性子單純的人，他是希望蘇澤有一天會將她帶走，遠離這個皇宮。
更何況，蘇澤背後的身份他已經清楚，或許有一天，因著子音的關係，這局面或許會是大大的不同。
這一刻，楚子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雖然非常的疼愛這個妹妹，可是在某些事情方面，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利用了楚子音，能夠帶給他益處的身份，終究還是會被他派上用場。
雲稀雖然不是很清楚楚子策真正的用意，但是對於楚子策的態度，她還是很開心的，一直以來，雲稀和子音擔心的就是楚子策的態度，生怕他會極力的制止。
現在看來，連子音這麼出格的事情都已經做了，關鍵是楚子策還默許了，這以後估計也沒有什麼事情楚子策會阻攔了。
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只怕還是屋內的那個人，是子音心心念念著的蘇澤。
雲稀想著屋內的兩人，心中微微的一動，靠近了楚子策，雙手不由自主的懷上了楚子策的腰際，“楚子策，你會不會一直的對我這樣？”會不會還會回到從前的那樣？
縱然現在的雲稀可以感受的到，楚子策對自己是有感情的，但是他們之間，終究還是橫隔了一個雲和，她不敢確定，楚子策對於雲和，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態。
她想問，卻又在心裡阻隔了一個梗，問不出來。
可是，楚子策的心中，卻是什麼樣的想法也沒有，他根本的就想不起來，宮中還有著一個雲和，如今他的眼中心中，就只有一個雲稀，失而復得的心態，沒有人比他更能夠理解。所以他很珍惜，也同樣的很惶恐，有時候會不由自主的惴惴不安，生怕現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然而，這些話，就是對雲稀，他都沒有敢說出口。
他害怕，若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神靈，有月老，他害怕現在的幸福會讓兩人之間繼續的生出什麼波折，而他們現在的兩個人，已經是千瘡百孔的心，真的已經禁不住更大的波折了。
因而，楚子策的心中轉了很多了想法，嘴上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簡單的用自己的行動表達著自己的內心想法。
攥著雲稀的手，楚子策慢慢的握緊，將自己身體上的熱量，慢慢的傳遞到了雲稀的身上，堅韌有毅力。
很有力量。
雲稀衝著楚子策會心的一笑，算是兩人之間最好的默契，最好的回答。
這種滿心幸福的感覺，慢慢的蓋過了心中那種微微的不安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雲稀總是會有一種預感，預感到，無論現在的兩人是有多麼的幸福，這幸福總有一天會轟然倒塌，會被楚子策再一次的親手摧毀，會變得不堪一擊。
她害怕會有那一天的到來，她害怕真的會有一天，當自己和雲和同時的遇到危險的時候，楚子策選擇的，不是她，而是雲和。
時間越久，她的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從前的時候，有不好的預感的時候，最後都被一一的證明，真的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這一次，她卻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他們之間，已經經歷這這麼多，不會再有什麼事情，會將他們拆開。至少，她是不會的。
雲稀將自己的額頭埋在楚子策的懷中，微微的晃了晃腦袋，將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一的去除，儘量的將自己的腦子放空，什麼也不去想。
或許是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都已經將她的安全感磨得一點都不剩了，就算是在最幸福的時候，她也總是會突然的被一股不好的預感擊破。
就算是在熟睡的時候，她也會被突然的噩夢驚醒，有時候，父母的臉還會出現在自己的夢裡，帶著滿臉的血跡，陰森森的看著自己，將自己從睡夢中生生的嚇醒。
不過每當這種時候，楚子策都會陪在自己的身邊，會將被噩夢驚醒的自己死死的抱在懷中，然後靠在楚子策的懷中安穩的睡上一夜。他們的心裡其實都很清楚，真相就算是已經解開，事實就算是已經知道了，但是那些已經造成了的傷害，在心中，一時半會兒是沒有辦法抹去的。
那可能會是一種永久的傷痕，永遠的殘存在內心的深處。
雲稀又開始胡思亂想，又開始出神。
楚子策輕易的就察覺到了雲稀身上不對勁的氣息，將雲稀往懷中按了按，低醇溫厚的聲音從雲稀的頭頂傳來，卻也不失霸氣，“一天到晚的，胡思亂想什麼？”
雖然是責備的口氣，卻是滿滿的關心，讓雲稀聽的心裡暖暖的。
雲稀趴在楚子策的懷中，很小聲的應了一句，“嗯。”
現在這樣，歲月靜好的時候，要的就是要好好的珍惜，與其浪費時間去這樣的胡思亂想，還不如想一些開心的事情。
至少，能夠在這種有限的日子裡面，過的更加的開心。
雲稀從楚子策的懷中抬頭，藉著月光的照耀，努力的將楚子策的臉記住。想要將他的每一個稜角都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子中，這雙眼睛，不知道還會不會好，也不知道她還能擁有這樣淺顯的光明多久。
楚子策將雲稀一直在自己臉上徘徊著的小手一把的握住了，“你放心，你的眼睛，我一定的會醫好。”就算是尋遍這天下的能人異世，他也不會有半分的放棄。
只有失明過的人，才會真的清楚，黑暗是一件多麼難受的事情，更何況，在經歷了光明之後，再一次的陷入黑暗，這又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他絕對的不會讓雲稀再一次的去經歷這樣的殘忍和黑暗。
“好。”雲稀應的很堅定，聲音中滿滿的都是信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