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吃驚出奇的聲音不斷,半響後,終於有人顧上了楊掌學,一個博士將楊業攙扶起來。
楊業兩腿吊在地上,淚水打溼了衣襟。
一次兩篇地榜,這無數人耗盡一生,連榜都摸不著的人,和這將入榜猶如家常便飯的張霖比,簡直……
甚至楊業,都有一股想找塊豆腐撞死的衝動,這輩子都活在了狗的身上啊。
可很快,他終於清醒了過來,這是好事,這是天大的喜事啊,他在心情一再轉換下,終於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可此時,那曉諭亭前的童子卻是上前朗聲道:“不知張舉人何在?學生奉諸學士之命,請張舉人上山,與諸學士一會。”
於是,人群中安靜了。
要請張霖上山。
不錯……天人閣,是不允許任何讀書人隨意進出的,即便是有學士恩准也不成。
不過有一種人,卻有資格登上白雲峰,除了天人閣的學士,便是三入地榜之人。
當時定下這規矩的先賢,顯然不過是將這當做一個玩笑而已,因為這個條件過於苛刻,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現在……大家卻意識到,這三入地榜的張霖,就有這個資格。
張霖……
是啊,張霖在哪裡?
有人驚叫。
又有人道:“聽說張霖之正午告假了。”
更有人道:“據說今日是柳峰先生的頭七……”
剎那間,楊業猛地反應了過來,身軀一震,面容微微顫了顫。
對,張霖還在李家呢。
楊業頓時醒悟,這個時候,還愣著做什麼?若是等人送訊息來,黃花菜都涼了。
這可是天人閣的諸學生要召見張霖啊。
這諸學士裡,有曾經歷經數朝,被人仰望的宰輔;有東陸的賢王,有當朝最頂尖的名士,他們要見張霖,怎麼可以怠慢?
楊業不敢猶豫,忙道:“老夫這就去請他上山,也請傳告諸公,請他們稍後片刻。”
楊業說罷,也不敢怠慢,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看著身邊蜂擁的師生叫道:“走,去請張霖!還有,火速去宮中報喜……”
…………
此時,在柳家的那間小小的茶坊裡,已是劍拔弩張,氣氛格外緊張了。
糜先生的一句知罪,其實壓根就不是和張霖講道理的。
他的目的從一直就很明確,那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份,直接碾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張霖算什麼東西,今日就是要收拾你,你又能如何?現在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容不得你辯駁,你再如何說,也是強詞奪理。
越來越多的軍士已是蜂擁而入,一個個全副武裝,不敢懈怠,那閃著寒芒的弓弩,箭頭都整齊一致地對準了張霖,頓時,營造了一個甕中捉鱉的局面。
南平郡王,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在旁漫不經心地喝著茶。
一個小小的學子而已,還不至於讓他親自登場,終究自己只是閒得無事,來戲耍一番罷了。
糜先生聲色俱厲,凝眸看著張霖。
說起來,其實他與柳家乃是世交,此番出馬,自是為了柳家出頭,可另一方面,卻是洛陽這裡,張霖躥升得實在太快了,不少學爵和大儒,如今竟是無人問津,現在趁此機會,索性將這張霖徹底打死了拉倒。
只要就算人死了,想來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此人雖有學爵,可在曲阜,沒有絲毫的關係,七大公府,他一個都不認得。既是寒門,更不會有人像柳峰這般,人一死,柳家人立即趕赴洛陽,出面報仇。
到時,只需柳家和自己上下打點一番,朝廷那邊,有郡王殿下打個招呼,又能如何?而中聖公府,那邊雖是遺憾,可人都死了,又如何追究呢?
難道中聖公府會為了一個毫無背景的張霖跟郡王殿下作對?自然是不會的,所以今日他一定要將張霖收拾了,絕不能讓此人有羽翼豐滿的一天。
他微眯著眼眸,冷冷地看著張霖:“你真想頑抗嗎?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敢頑抗,就更加十惡不赦了,老夫杖責你,是因為你殺死了柳峰,李子乃是有學爵之人,現在他人死了,若是你可以逍遙法外。”
他說得句句在理,完全將柳峰提出比劍時說的話,摒棄得一乾二淨,將所有的錯誤毫無遺留地都加在了張霖的身上。
“那中公府的斯文和體面何在?你既是讀書人,就乖乖的束手就擒,承認自己的過失,甘願認罰,否則……”
“否則如何?”張霖氣極反笑,他悄悄地握緊了拳頭。
說回來,還是他大意了,在來之前,他完全沒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是如此大的場面,可事到如今,他又怎麼能就範,因為他很清楚,就範的結果也會是死。
若是橫豎都是死,那大不了就殺出去,管你們是誰,想要我張霖就範,那樣憋屈的丟了性命,真是可笑。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這些人明顯是在算計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們,可沒想到如弄出這麼出戏對付他。
或許最近的確是他鋒芒太甚,有人起了嫉妒之心了,便藉著柳峰的事對付他。
糜先生眯著眼,卻不忘高舉他的招牌:“那麼,你便是不敬中聖公府,來人啊,將他拿下,若是敢反抗,殺無赦!”
殺無赦三字出口,這便形同於徹底判了張霖死刑。
糜先生老臉的肌肉微微一抖,隨即和柳程在對視一眼。
柳程在則向他報以感激之色。
柳家……欠了他糜先生一個天大的人情。
軍士們已呼喝著,正待要上前。
卻在這時候,張霖突然大叫:“中聖公府有學旨來了!”
他這一叫,卻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中聖公府……來學旨了……
學旨在哪裡?
便連糜先生臉色也微微一變,不禁道:“在哪裡?”
可隨即,糜先生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分了。
這個時候,哪裡會有學旨,這不過是張霖在拖延時間罷了。
他陰冷一笑,捋著長鬚道:“你已窮途末路,竟還敢胡言亂語,簡直是可惡至極,你們還愣著作什麼,不必聽他胡說八道。”
張霖已後退幾步,方才那一喊,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最初的謀劃裡,他是料定自己後四十回送去了曲阜後,一定會有學旨來的,因為鬧出了這麼大的烏龍,中聖公府一定會有所反應。
他掐著時間,大致地算了算,春南的人多半距離中州已經不遠了。
這也是為何張霖會淡定地敢來這柳家的原因。
為了讓中聖公府的人及早趕來,張霖特意請李長樂想辦法,李長樂小姐別的地方或許不成,可這等刺探的事,想來是不成問題的。
可誰知,還是奇差一招了,事情竟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糟糕。
張霖這時不禁有些懊惱自己,平時過於注重算計,可這世上,有許多始料未及的因素,是根本無法算計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拼了,大不了殺出重圍。
張霖目光如刀鋒一般,大致掃視了一下附近的環境。
此時……已有人提刀朝著張霖衝來。
糜先生眼中帶著喜色。
那南平郡王,更是優哉遊哉地呷了口茶,看著這一幕,在他看來,張霖便是一隻老鼠,不過是用來戲耍的罷了。現在,他自覺得耍弄得也夠了,便打了個哈哈,只等這激動人心的時刻。
卻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學旨到!”
聽了這話,糜先生竟是冷笑,又來這一套,他呵呵一笑:“快拿人。”
“大膽!”有人大喝:“吾奉中聖公之命,特來頒賜學旨,張霖何在?”
原來那中聖公府的使者,急匆匆的趕來這裡,一看這裡亂哄哄的,心裡既是驚訝,又是憤怒。
學旨,代表的乃是中聖公,可是自己叫一聲學旨,卻無人響應,中聖公雖非君王,卻也不容小覷,容得這些人這般方式嗎?
於是他衝入了茶坊,幾個軍士想要拿他,他厲聲道:“大膽,這裡,沒有王法了嗎?”說著,高高捧起學旨:“學旨在此,統統退下!”
一下子茶坊裡安靜下來。
眾人俱都朝此人看來。
卻見此人儒衫綸巾,手中捧著青紫色的錦帛,怒氣衝衝的模樣。
糜先生一呆……
真有學旨到了。
他只猶豫片刻,方才還盛氣凌人,轉眼之間,像是洩氣的皮球:“是……中聖公府……”
這使者厲聲道:“無關人等,俱都退出去!”
軍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如潮水一般退出了茶坊。
使者氣勢洶洶:“哪一個是張霖?”
陳凱之聽到學旨來了,終於松了口氣,上前道:“學生便是。”
使者轉眸:“那柳峰何在?”
那柳程在一呆,莫非中聖公府這麼快就得到了訊息,就有學旨來了?
隨即,他猛地想到,柳峰已是死了,不由咬牙切齒,哽咽道:“啟稟尊使,犬子死了,是被這張霖,生生的打死,尊使來的正好,老夫懇請尊使,為犬子做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