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靈塗炭。
尖叫聲此起彼伏，血肉模湖的殘骸被人扔的到處都是。它們在沒有引力所存在的璀璨星空肆意地漂浮著，不同於人類，天使們的屍體同樣也是純白的。
實際上，它們幾乎沒有身體構造這一說法。完美而巨大的皮囊下所具備的是空蕩的一切，就連那幾根肋骨都顯得突兀，要害也只有一個。除去胸口處的能量核心以外，它們再無弱點。
但是，它們現在已經被迫學會了一件事，這也讓它們和人類暫時有了一個共同點。
恐懼。
法師單手抬起，深沉而漆黑的黑色光輝在他右手掌中亮起，繁複的花紋僅僅只花了半秒不到就勾勒而出。
天使們見狀只得聚集在一起，狼狽地試圖透過這種方式來合攏護盾，抵擋接下來的恐怖攻擊。
但是，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每一次，法師都讓它們想好的解法成了葬身之所，這次也不例外。他的腳下出現了一扇藍色的傳送門，將他瞬間吞沒。
下一個瞬間，那黑色的光輝已經在遙遠的另一個天使群落中爆發了。血肉碾落成泥，骨骼在無聲的尖叫中被能量溶解，構成它們核心的能量核心卻被法師用精神力觸鬚摘了出來。
這是它們的弱點，他本不必耗費心思用力量毀滅形體，他本可以直接攻擊這個要害，但他不能。
他面容冷冽，心中的憤怒沒有因為殺戮的進行而有絲毫消減。
他清楚真相，這些天使根本就不能算是永恆天堂的‘天使’，它們的核心是由人類的靈魂殘破拼湊而成的，它們的過去則是全然的虛無。因此，我們大可以這麼說，它們只是炮灰。
是用人類的殘骸所製造出的怪物，而更可怕的一點在於，這些殘骸甚至還在尖叫。
他們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去，在流逝過的時間中，在痛苦的每一秒鐘內，他們甚至還都在祈禱。
向誰？
好吧，死亡並不意味著永恆天堂對他們的奴役結束了。
“我不得不承認，法師，你的狡詐超出了我們的預料。”
一個聲音在天使群落中響起，帶著點顯而易見的驚訝。何慎言轉頭看去，毫不意外地瞥見一個正在使用傳音通訊的天使。
“但你的戰術的確十分精彩，這種瘋狂的事，哪怕是我們，恐怕也要再三斟酌。你居然敢於創造出一個分身來讓它登神，並模湖我們的視線......實在是天才般的想法。”
“你對我一無所知。”何慎言冷冷地說。“而且這也不是什麼戰術，就算有，那它也只有三個字。”
“哪三個字？”
“我會到你面前，親口對你說的。”
“哈......我會期待的，儘管我很懷疑你是否能做到這一點。那麼，珀佩圖阿女士，您可以出手了嗎？”
在聽見這名字的那一個剎那，何慎言便意識到永恆天堂並不是在虛張聲勢。因為就在這名字響起的那一刻，便已經有可怕的黑暗從虛無中駛來，將他牢牢包裹。
法師沉默了一下，隨後低沉地罵了一句髒話：“他媽的，怎麼又是你？”
所有的嘈雜都在這一刻萬籟俱寂，黑暗徹底圍攏，多元宇宙級別神祇的力量貨真價實。他現在倒也算得上半個神，但和這種層次的存在比起來，就有點小巫見大巫的意思了。
不過，這並不影響法師發牢騷。
“你要是實在無聊，可以去找個瘋人院，然後將二十個小丑扔到一塊，看他們是會互相殺，還是會互相合作找出問題的真相......”
“你是不是有病啊，珀佩圖阿女士？你有這個必要屈尊降貴的和它們攪在一起嗎？”
法師的話讓黑暗中響起了一聲輕笑，兩點火焰在黑暗中搖晃著點燃。當女神完全從黑暗中走出時，這兩點火光的真容也徹底顯露了出來。那並非火焰，而是她的眼眸。
“你又怎麼知道我沒有這麼做過呢，法師？”她眨眨眼，帶著笑意問。
“因為你整個人都實在是無聊地要死。”何慎言煩悶地瞥了她一眼。“而且十分不可理喻——說真的，你真的有必要和這種無盡星海聞名的雜碎們混在一起嗎？”
“嗯......”
珀佩圖阿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像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後，才回答了這個問題。
“事實上，如果不是卡·瓦來雷的牽線搭橋，我甚至都不會看上它們一眼。不過，那樹人提出的計劃倒是很不錯。我得到你的靈魂，永恆天堂得到這個微不足道的世界，以及它們看重的，對你的所謂‘報復’......”
她再次微微一笑：“不可理喻的人可不是我，而是它們。單純的仇恨居然能讓它們做到這種地步，你能想象嗎？我實在是不理解它們為何這麼恨你。”
“理念上的衝突，以及第一次被忤逆所帶來的巨大恥辱感。”法師冷澹地回答。“而且，它們知道。如果我活著——自由的活著的話，我遲早會在星海內拔除它們對每一個世界的控制權。”
“換句話說，我會從根源上讓它們徹底毀滅。”
珀佩圖阿驚訝地挑了挑眉，上次她與法師見面時，他還沒有這樣的怒火......
“看來我的寶石變了......”她笑了起來，笑容很溫柔。
能被一個多元宇宙級別的神誇獎為寶石，大多數人恐怕會認為這是種殊榮。但實際上，不是的。
何慎言很清楚珀佩圖阿是個怎樣的神，她的誇獎不過只是因為見獵心喜罷了。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有以正眼看過法師——寶石，寶石，這樣的稱呼還不夠明顯嗎？
只不過是具備收藏價值，以及向他人炫耀機會的珍貴寶石罷了。
“不如我們坐下慢慢說？”珀佩圖阿提議道。
“你大可以直接強迫我坐下。”法師相當之冷澹地回答。“這根本就不是個建議，我也沒有選擇權，不是嗎？”
珀佩圖阿微微一笑，周遭的世界在剎那間變化了。湛藍的天空、清新的空氣，不遠處有摩天大樓被勾勒而出。腳下的地面轉為被青草覆蓋的土地，一處湖泊在斜對面開始微微盪漾。
有鳥從頭頂飛過。
“如何？”珀佩圖阿問。
“還記得這裡嗎？我在幻象中為你設計的人生，哥譚中心公園，一個少有的，在哥譚也顯得鳥語花香的好地方。你當時在這裡和那個被我虛構出來，卻也貨真價實的女友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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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法師平靜地說。“然後我殺了她。”
“多麼殘忍啊。”
“比不得你，眨眼間就想要毀滅世界的神明居然說我殘忍。”
“可是......寶石，我當時已經給你植入了記憶。實際上，那記憶可不是虛假的。是真的有一個和你性格完全一致的人在平行宇宙中所經歷的三十年，我將那三十年給了你。”
“你在記憶中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是真的，你對她的愛也完全真實，可你卻能狠下心掐死她......為什麼？”
珀佩圖阿——創世的女神，毀滅的女神，如此詢問道：“為什麼你能這麼做？”
法師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
“......心有不甘，對吧，女神？”他慢慢地笑了起來。“你不理解，為什麼當時只能算得上是一個凡人的我卻可以硬生生憑藉著意志力反抗你編織的幻夢？”
“是的，我不理解。”珀佩圖阿點了點頭。“但這並非我再來找你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你身上，我看見了一種大部分人類都稀缺的品質。”
別說意志力。法師想。
“意志力。”珀佩圖阿慢慢地說。
他媽的。
“我創造了世界——人類毫不意外地成為了我世界的寵兒，實際上，我對此並不意外。但是，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庸庸碌碌，達不到我的標準。”
“但你可以。”珀佩圖阿看著他。“你不僅擁有超凡的意志力，甚至還是個跨界法師，那麼，如果我以你為藍本創造出一個新人類種族，是否結局會不一樣？”
在說這話時，她的眼睛閃閃發光，其中滿是認真與童趣。法師的心突兀地被一陣惡寒佈滿了，他意識到，珀佩圖阿對他沒有惡意。
那些話中沒有半點惡意存在。
或者說，她根本就意識不到，而且也不在乎自己的行為對人類來說到底有多麼恐怖。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帶著好奇的。
這在她看來只是另外一次嘗試，一次成功很好，失敗也無妨的嘗試。至於有多少人會因為她的嘗試而死去......她並不在乎。
神並不在乎。
“你真是瘋了。”何慎言慢慢地說。
在他對面，珀佩圖阿緩慢地眨了眨眼，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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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不太對啊。”
約翰皺了皺眉，帝皇沒有回答他的話。他正凝視著那個由黑暗所形成的圓球，眉頭緊鎖。良久之後，他問：“你們所說的那位瑟雅尼還有多久才能抵達？”
“這種事說不準的。”約翰搖了搖頭。“湖中仙女們在無盡星海內移動的方式和我們不同，更像是借用世界作為跳板來不停地跳躍......但是，她這次應該不會拖太久。”
“這次？”
約翰點了點頭，輕描澹寫地揭過了這件事：“這不是我第一次和她打交道了，上次，我們在處理另外一件事的時候，這位女神承諾的支援就因為某些事耽擱了三百年......但這次應該不會。”
“你為何如此篤定？”
帝皇不解且憂慮地望著他——在他捏造出‘帝皇’這個身份後，他便承擔起了許多職責，比如科學家、將軍、統治者，以及失敗的父親。
他在父親這一職責上相當失敗，但在其他事情上卻又幹的很好。這或許證明了一件事，即人類的精力始終是有限的，哪怕是他也一樣。
他是個出色的將軍——實際上，就算說他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也沒什麼問題，禁軍們曾多次提起過這件事，而他每次都選擇了失口否認。
禁軍們以為他是在謙虛，只有帝皇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歡這方面的榮譽。
在他看來，他發布命令，不過只是讓千百萬人去送死。他知道這件事的必要性，也能看見這給人類帶來了多大的變化。然而，有些事終究是帝皇無法忘懷的。
他在這方面的道德潔癖有些太嚴重了。
因此，作為一個出色的將軍，他很清楚遲來與準時抵達的援軍到底有多麼大的區別。後者是希望的化身，而前者......
“因為湖中仙女大概氣得要命。”
約翰笑了笑，那張堪稱所有牧師模板的堅毅國字臉上罕見地顯露出了一點狡猾。“考慮到這一點，她趕來的速度應該會相當快，但是......”
“但是？”
“但是......”
約翰低下頭，看了一眼那仍在顫抖的樹苗：“這個混蛋很可能向珀佩圖阿透露了一些有關我們的預備管理員的事，它曾經扭轉過他的神化，對吧？”
帝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那次和樹人的交易讓法師從神化中生存了，卻也帶來了另一些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樹苗。
“這就意味著我們倆不能再看戲了。”約翰嘆息了一聲，似乎對這種事感到有些不快，可是，就在他將話說完的下一秒，身上便亮起了近似於熾金色的光。
帝皇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他的眼神，約翰笑了笑，穿著西裝的牧師在胸前比劃了個十字架，一本正經地說了一句阿彌陀佛：“作為一個牧師，我會點聖光法術也是很正常的吧？”
“聖光？”
“忘記你不知道這是什麼了，不過，不知道也好，起碼接下來你可以眼見為實。”
約翰再次笑了笑，他伸手指了指那片正在逐漸被娜塔莉亞·凱羅爾所駕駛的巨大機器人毀滅的天使群落，它們散落的骸骨正在緩慢地改變顏色，深沉的綠色已經徹底將原本的白色汙染了。
“納垢......”帝皇低沉地說。
金焰一閃，來自亞歐大陸，身穿金甲、頭戴桂冠的野蠻人站在原地，抬起了右手。烈焰劍上有火焰熊熊燃燒。
約翰吹了聲口哨：“我不得不說，朋友，你這身行頭挺好看的。”
“我花了很多時間設計一種凡人也能被第一眼震懾到的風格。”帝皇對他平靜地點了點頭。“那麼，你先請？”
牧師笑了以下，在下一秒，他便化身成了一顆熾金色的流星，朝著那片戰場直衝而去。
而帝皇緊隨其後。
“這一次，會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