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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七 牽連

張問審問王四何人指使,王四一口將罪攬在身上。張問厲聲道:“具本官所知,你是本縣主薄管之安的姨父,可是如此?”

此言一出,堂下譁然,眾人都沒想到知縣會在公堂之下直接把這關係說出來。百姓士子不瞭解六扇門內的現狀,聽罷這句話,很多人都暗以為這新官上任三把火,年輕知縣一腔雄心,大公無私,是要整頓吏治。

縣衙裡邊的人,當然知道的東西更多一點,都認為是管之安得罪了知縣,知縣公報私仇。總之和長官作對沒有什麼好下場,管之安這次怕是玩完了。

而真正的玄機,只有寥寥二三人明白。

管之安聽罷張問直接說出王四和自己的親戚關係,也覺得知縣要對自己下狠手了。他這才明白是上了套。

事後方知馬後炮,為時晚矣。

這種眾人都知的問話,王四只得答道:“是,草民與管主薄是親戚。”

堂上氣氛十分詭異,張問故意轉頭看了一眼管之安,管之安接觸到張問的目光,身上一寒,心中恐慌,心道知縣要是想洩憤,那上次明明抓了自己的把柄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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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這姓張的想殺雞給猴看,又想讓縣衙裡的人琢磨不透,所以來了這麼一招陰的!

管之安把持不住,忙張口說道:“堂……堂尊,絕不是下官指使的,事前下官一點也不知道……”

張問聽罷心道沒見過大世面!你真就這麼點斤兩,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現在出來搭腔,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哪有親戚收了那麼久銀子,還一點風聲都不知道的道理,誰信?

不過張問沒有繼續追問,他意不在此,只問王四:“本官問你,此事和管主薄可有干係?”

王四急忙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張問伸手要去抓籤,王四見罷臉色煞白,要是再用刑,這條老命還在嗎,他大張著嘴,急得說不出話來。

卻不料張問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喃喃道:“要是再打你,眾人怕會說本官嚴刑逼供……”

“打……打……打……”堂門外圍觀的士子紛紛起鬨。

“啪!”張問一拍驚堂木。皂隸拉長了聲音喊道:“威……武……”並砰砰拿板子直跺地板。

張問指著王四道:“待本官收集了證據,定然要你心服口服!來人,將王四押入大牢,擇日細審。本官今日宣佈如下:籍沒王氏贓銀、賬冊,按冊歸還士子們錢財。未認領的銀子,由縣衙購置糧米,放入義倉,救助寡老孤小,一切帳目皆告公示。”

眾士子因為利益得到了保護,大聲叫好。

張問站起身對北方抱拳道:“本縣代天子牧一方百姓,願治下老有所養,幼有所愛,言路暢通,安居樂業。本縣雖肝腦塗地,嘔心瀝血,在所不辭!退堂!”

“咚咚……”長長的四通鼓聲,眾官吏齊呼:“叩謝皇恩!”張問在這聲音中退出暖閣公座麒麟門。

管之安急忙跟到簽押房,屏退左右,關上房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訴道:“堂尊,您這是……下官維堂尊馬首是瞻,堂尊這是……”

張問冷冷道:“你真以為這縣城裡有什麼事情是本官不知道的?你們在背後玩得小把戲,本官都給你們記著呢。真當是天高皇帝遠,任你們這般為非作歹都沒人能治了是嗎?”

張問只是在虛張聲勢,但這時候心虛至極的管之安跪倒在地上,幾乎要抱上張問的腿,哭喊著,“大人饒命,下官從今往後就只對您惟命是從,我就是您的一條狗,求您了,大人,放我一馬吧,我這上有高堂,下有稚子的。”

張問臉色又變得緩和起來,扶起管之安:“好了,現在還沒證據說你牽連受賄案,你怕什麼?本官只想給你個提醒。不過贓銀得追回來不是,不然沒法向眾人交代呀!”

“是、是……”

“這樣吧,由你去收繳贓銀。咱們一起共事,方能精誠合作呀,你可得把事辦好了。”

管之安心下明白,肉疼地點點頭:“嗯,下官一定盡心去辦,不漏過一文贓銀。”

“好,本官拭目以待。王四如此觸犯眾怒,沒收家產是跑不了的,你可別藏在自家了,啊?你用心了上繳,用心了造冊,明白?”

管之安搗蒜一般點頭。

張問伸了個懶腰,“晚堂我就不去了,今兒可費了些心神,你去吧,把心放寬了,沒了的東西,還會回來的,啊!”

“是、是,下官恭送堂尊。”

張問走到門口,管之安急忙彎著腰為張問開啟屋門,又急忙為張問撩了一把長袍下襬,張問這才胯腿走了出去。這時候微微側頭,管之安急忙附耳過來,張問唉了一聲,“又不是說什麼密事,本官就是問你,馮貴呢,在做什麼?”

管之安忙道:“聽說開了家酒樓。”

張問笑道:“他以前不是哭窮麼,轉眼就能出資開酒樓了。你去問問他,還想幹刑房書吏不,想幹就回來吧。”

“是,是,堂尊,以後咱們就跟定堂尊了,下官這心肝……”管之安作勢要哭。

“得了,別裝了。”

……

這時,高升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點頭哈腰道:“堂尊,堂尊,有人拿了這畫叫小的來通報,小的聽她說的慎重,就拿過來了,堂尊請過目。”

張問接過來一看,一張白紙上畫著一根笛子,馬上說道:“帶她到二堂。”

“是,小的這就去傳話。”

張問轉身走向二堂,對管之安揮了揮手:“辦你的事兒去。”

“下官告退。”

張問走進二堂的暖閣,見黃仁直正坐在裡邊看東西,便走進暖閣坐下,對門口的皂隸道:“你們都下去吧。”

等皂隸走後,黃仁直便拿了本書走過來,坐於張問一旁。張問壓低聲音道:“笛姑來了。”

黃仁直摸著鬍鬚半咪著眼點點頭,沒有說話。

過得一會,高升走進二堂,輯道:“稟堂尊,客人帶到。”

“請進退思堂來。”

這時候張問突然現心裡竟有些急迫想見到笛姑,當下心裡一緊,後來細想,恐怕是因為笛姑長得像小綰而已,這才放下心來。

笛姑走進二堂,穿了一身玄衣,戴著斗笠,臉上蒙有紗巾,依然不讓人看臉。笛姑走了過來,說道:“張大人,黃先生,別來無恙。”

黃仁直摸著下巴的鬍鬚笑了笑,算作招呼,也許因為他們是自己人,所以不必客套。張問心道這會兒好像我也是他們的自己人了,也笑道:“笛姑請坐……在屋子裡,不如把面上的東西去了吧。”

笛姑走上暖閣,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還是那副鬆懈的樣子,懶洋洋地岔開話題道:“沈小姐有話帶給張大人,咱們還是說正事。”

張問搖搖頭道:“好……沈小姐有什麼話?”

笛姑左右看了看,這寬敞的堂中沒有其他人,便壓低聲音道:“上次給張大人說的幾個東家的名字,張大人記在心裡就行了。”

張問心道看來上次自送把柄是有用的,這不,不是就能參與到他們的事裡了麼?便說道:“笛姑請講。”

自送把柄並非冒險,因為李氏集團那麼大的勢力,如果真想殺張問,根本不需要把柄。很巧妙地送去把柄,反而讓他們覺得張問是控制的官員之一,可以加以利用。

正如赤手空拳面對拿著弓箭的敵人,多送他一把刀有什麼影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