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後，又收回目光，但眼角餘光依舊瞟向御書房。
跪在御書房內背對眾人的雲靈嫣，此時臉色煞白如紙，聽到昭明帝的話，她腦中一片空白。
完了，她這次真的完了……
她後悔了。
她不該進宮的，更不該聽蕭冥逸的話，跟著他去找神凰閣，說自己神凰閣的小姐。
此時此刻，她的心裡不僅有不甘和後悔，還生出了恐懼。
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額頭上密密麻麻地冒出冷汗，後背更是早已被汗水浸透。
明明那個夢裡，她是萬人敬仰的神凰閣少閣主，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最後，更是成為了萬人之上的朔月皇后。
可如今，不要說萬人之上了，就連性命都不保。
想到黑袍人，雲靈嫣驀地一個激靈。
是啊，蕭冥逸刺殺昭明帝，那黑袍人呢？
“轉過來！”雲靈汐驀地冷喝。
雲靈嫣回神，渾身一顫，死死咬著唇，驚恐地發現自己身體不受控制地轉了過來。
“帶她去好好看看，臺階下這女子是不是她的妹妹。”
昭明帝緩緩開口，明明什麼情緒也不帶，卻讓雲靈嫣渾身顫抖起來，從心底最深處感到恐懼。
她跪伏在地，身子顫抖得如同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的小百花：“陛……....民女......”
“姐姐，你可要好好看看妹妹啊。”雲靈清仰頭看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恨。
那疤痕交錯的臉，更加猙獰。
雲靈嫣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一抖，立馬垂下頭，後背緊繃：“你……...”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認不出我沒關係，妹妹幫你回憶一下這些年你讓妹妹做的事，你就能認出妹妹我了。”
雲靈清猶如破鑼的嗓音，此時好似鈍刀割在腐朽的朽木上，聽得雲靈嫣頭皮發麻。
“世子殿下，當初世子妃會去那浴池，皆因雲靈嫣設計，她要毀了世子妃的……
“你胡說！”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雲靈嫣尖叫著打斷：“那是你做的，和我沒關係！”
“呵呵，若不是你設計，憑我的腦子，能想出那樣的計謀？”雲靈清譏諷地看著她。
她這話一出，群臣的神色更加詭異了。
這雲六小姐可真是狠起來連自己都罵啊。
不過，世子妃到底有沒有中計？
想著，群臣忍不住將目光投向雲靈汐，卻又在下一秒，快速移開。
然後，又悄悄，小心翼翼地用視線把她和陌夜宸反反覆覆打量了好多遍，臉上神情也豐富地變化著。
雲靈汐嘴角抽了抽。
突然莫名覺得這些大臣有點可愛。
“本世子的妃子，自然是清白之身。”陌夜宸冷冷地掃了一眼群臣，成功讓他們垂眸看地。
雲靈嫣聽得她的話，差點吐出一口心頭血。
這雲靈清是不是腦子被狗吃了？
她這樣一來，她自己也討不了好。
昭明帝不發一語，眸光冰寒地看著她們姐妹倆互相撕咬。
雲宏毅渾身冰冷，只覺得從腳底涼到了頭頂。
“世子妃八歲時，因為她的真誠善良，哥哥們對她的態度發生了轉變，開始關心她。”
“而你，嫉妒世子妃得到了哥哥們一點點的關心，同時擔心世子妃搶走哥哥們對你的疼愛，便一點點設計，讓哥哥們誤會世子妃，以至於，他們越來越不待見世子妃。”
雲靈清沙啞的嗓音在夜色裡顯得更加詭異，她看著雲靈嫣，艱難而清晰地繼續道：“世子妃十歲時，孃親生病，她每日夜裡去浣靈寺祈願。”
“被你發現後，你拉著我跟著她，結果你自己不小心掉進獵人的陷阱，世子妃為了救你，跳進陷阱裡。”
“你踩著她的身體爬出了陷阱，回來卻跟大家說世子妃貪玩，不聽你的勸，非要夜裡跑出去。”“那時年紀尚幼的你，害怕雲靈汐真的死了，就讓我守在陷阱旁，你可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你回家讓哥哥們去找她。“
“二哥找到了世子妃，憤怒之下，未注意到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頭黑熊。”
雲靈清因聲帶受損，說得極為緩慢，但她每說一句，雲靈嫣的臉色就白一分。
“黑熊出現後，你躲到了樹後，根本不管在黑熊身後的我是否會遇難。”
“世子妃眼看黑熊撲向二哥，為了救二哥，將二哥推下陷阱裡，對我比了個手勢，讓我跑，她自己跑著引開了黑熊。”
“二哥被世子妃推進陷阱裡，磕到頭昏迷。”
“世子妃命大，被上山檢視獵物的獵戶救下，但那時她被黑熊抓傷，獵戶給她上了藥，你看到他們回來，又躲到了樹後。”
“世子妃看獵戶將二哥救出才昏迷。”
“此時，遠處傳來大哥和三哥的聲音，你立馬從樹後跑出來，給了獵戶幾兩銀子，威脅獵戶不許把真相說出去。”
“你說是你找到的二哥，世子妃貪玩，引來了黑熊，害得二哥受傷。”
“回府後，大家都誇讚你機警，二哥醒來後，以為真的是世子妃引來黑熊，還為了逃命將他推下陷阱。”
“類似這樣的事，這些年發生的太多，世子妃的善舉，全被你霸佔。”
她最後一個話音落下，全場寂靜。
雲靈嫣跪倒在地，面如死灰。
“她說的可是真的？”昭明帝冷凝著雲靈嫣。
群臣看向她的眼光，帶著強烈的厭惡。
這般殘害姐妹，蛇蠍心腸的女子，活著都是浪費糧食。
看著雲靈嫣這般模樣，眾人已經相信了雲靈清的話，一些當初還想讓家中年輕一輩求娶雲靈嫣的大臣，此時無比慶幸雲靈嫣眼睛長在頭頂上，沒看上他們。
“陛下，民女所言，句句屬實，還望陛下明察，還民女一個公道。”雲靈清恭敬地跪伏在地，受損的嗓音更加難聽：“那獵戶家住城郊一個小村落中，陛下可派人去查。”
雲靈嫣垂著頭，整個身子都在瑟瑟發抖。
心中的恨，怨，不甘肆意蔓延。
雲宏毅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眼神複雜地看著雲靈嫣。
昭明帝深深地看了眼雲靈清，沉聲道：“鎮遠侯府養女雲靈嫣肆意殘害胞妹，挑唆家中少爺與小姐的關係，從今日起，貶為下人，不許以小姐的身份自居！”
雲宏毅愣住了，抬眼看向昭明帝，哆嗦著嘴唇，卻無法說出一個字。
他明白，今日過後，嫣兒算是真正的廢了。
想到這，他心裡一陣陣刺痛。
雲靈嫣身子也不抖了，此時只覺得天崩地裂。
腦海中反反覆覆只有昭明帝那句話。
貶為下人，不許以小姐的身份自居！
她淪為以前她最看不起的下人。
不——
這不是她要的。
明明夢中，她是那麼的高高在上。
被萬人唾棄的，該是雲靈汐！
“拖下去。”陌夜宸鳳眸中滿是厭惡。
聽到他的話，立刻便有禁軍上前將雲靈嫣拖了下去。
眼睜睜看著自小捧在手心裡的女兒被貶為下人拖下去，雲宏毅雙手攥緊，卻不敢開口求情。
昭明帝冷冷地掃了一眼群臣，再次開口，毫無情緒的語氣卻猶如深水炸彈，炸響在群臣心底。
“太子蕭冥逸，今夜意圖逼宮，刺殺朕失敗，現已被伏誅。”
“皇后錢慕華以命相救，追封為德惠皇後，屍骨入皇陵。”
“二皇子蕭冥天與太子勾結，賄賂官員，今日起，貶為庶人，禁足府中，沒朕旨意，不許離府。”
昭明帝尾音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眼中冰寒一片，眼底的痛心失望全被他深深隱藏。
訊息太過勁爆，群臣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片刻後，陳閣老與吏部尚書等幾名朝中元老率先反應過來，眼中仍舊帶著難以置信。
“陛下，那太子的屍體......”
“朕已經讓人處理了。……
平平淡淡的聲音，卻讓群臣從心底升起寒意。
“陛下聖明——”
群臣互相對視一眼後，齊齊跪下。
漆黑的夜空，繁星不知何時躲了起來。
淅淅瀝瀝的小雨飄下。
翌日，朝中部分官員請辭，昭明帝全都批准，下旨進行科舉，選拔寒門子弟入仕。
同時皇后喪葬事宜一切從簡。
緊接著，錢記被爆出翻糖蛋糕偷的是漢糕堂的配方，人證物證俱全，百姓幾乎人手一份錢記這些年做的不光彩之事。
幾乎同時，百人聯名舉報錢記，陳閣老收到了錢記這些年犯事的證據，將證據呈了上去。
短短一日之間，朔月首富錢記垮塌。
錢記當家人錢申身陷牢獄。
百姓譁然，皆感慨世事難料。
陌夜宸回到王府後，起了低燒。
楚宣王夫婦緊張地守在沁心院。
“王爺，王妃，世子是受了寒，沒有引發心疾，但世子體弱，接下來也需好好調理。”無風收了針，寫了方子讓人去熬藥。
躺在軟榻上的陌夜宸，清雋的容顏毫無血色，美得令人疼惜。
他一手撫在胸口，看著一臉緊張圍著自己的爹孃，單薄無血色的唇勾起淡淡的笑：“爹孃，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回去休息吧。”
秦清眼眶紅紅地看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微涼的臉頰：“宸兒，等這邊事了，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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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夜宸看著秦清，輕輕地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