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放學，校門口就擠滿了家長。
長安是個小縣城，來來去去就只有那麼些單位，交際圈子大多都有所重疊，所以到處都是熱情的招呼聲。
這年頭小學放學的時間和大人下班的時間還沒錯開，所以來接孩子的多數都是父母。
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年輕的面龐，和這個時代一樣，充滿了朝氣和希望。
陳凡百無聊賴的排著路隊，跟在老師後面，搖頭晃腦走出了校門。
老媽和隔壁的張佳音站在一起，一見兩個孩子就笑眯眯的招起了手。
陳凡還沒回過神來，身後的小蘿莉就大聲喊著‘媽媽’一頭栽進了張佳音的懷裡，肖玉秀拉都沒拉住。
排好的路隊一下就被衝散了……
肖玉秀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轉頭就去抓別的亂跑的小孩了。
陳凡走到老媽身邊，非常自然的牽起了她的手，正要回家時，卻聽到了王志告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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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今天上課老師表揚我了，說我掌握知識很快，還有……我和林月兒、陳凡分在一個班裡，我還認識了其他同學，還有……陳凡今天打我了！”
王志的老媽也在機械廠工作，叫孫金蘭。
她一開始還在笑眯眯的迎合兒子，聽到後面頓時臉色一變。
“誰打你了？”
“陳凡打我了，打我這裡了！”
王志仰著臉，指了指自己的小腦袋。
“什麼！”
孫金蘭臉色頓時就落了下來，兩眼也‘唰’的一下豎成了三角形。
她拉著兒子，氣勢洶洶的走到了陳凡母子面前。
“陳凡你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打王志，打的還是他的腦袋！”
她尖銳的嗓音很刺耳，一下就吸引了好多目光。
周少玉趕忙把兒子護在了身後。
“孫會計，你衝著孩子嚷什麼，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
孫金蘭卻擺出了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你問問你家孩子幹了什麼事，才這麼大就知道打人了，難道不該教訓嗎，我沒直接動手就算是輕的了！”
周少玉只是本性善，卻不代表她怕事。
見到兒子被人這樣用手指著，她的脾氣也上來了。
“我家的孩子我自己會教育，還輪不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怎麼，你一個大人還要和孩子計較啊？”
“你……”
周少玉一向老實得很，孫金蘭明顯沒想到她會頂嘴，頓時就給氣得不輕。
眼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張佳音趕忙擋在了中間。
“行了行了，金蘭你也少說幾句，不就是孩子打個架嘛，多大的事，我家月兒和你家王志不也經常打架嗎，小孩子打打鬧鬧是常事，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嘛！”
孫金蘭呼呼喘著粗氣，尖著嗓子叫了起來。
“這不是大事小事的問題，而是他們這種沒教養的農村人，就不該住到城裡來！”
在場大部分都是各單位的幹部職工，有土生土長的縣城人，也有後來才到縣裡來工作的，相比而言後者還更多，大部分都是工作後才在縣裡安家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好多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張佳音趕忙攔在了孫金蘭面前，悄聲在她耳邊提醒了一句。
“你說話注意點，這裡人這麼多呢，別一棍子掃了一大片。”
“有什麼要注意的？”孫金蘭兩眼一豎，反而強硬的梗起了脖子。“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農村人就要守農村人的規矩，不要想著到我們城裡來佔便宜，現在街上那麼亂，社會風氣那麼差，不就是他們農村人鬧出來的嗎？前些年怎麼沒看見這樣？”
她越說越起勁，周圍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張佳音嘆息一聲，搖搖頭退到了一邊，也懶得再勸了。
孫金蘭滿以為說服了她，心裡頓時更得意了。
“真以為國家糧誰都可以吃嗎，看看你們一天到晚吃的什麼東西，一個蔫了吧唧的包菜，幾根發黑的蘿蔔，還是趁著下午菜市場價格最便宜的時候買的，真不知道你們這種日子過得有什麼意思，既然沒有這個命，就不要強撐著爭這個面子！”
她越說越起勁，手指差點就戳到周少玉臉上來了。
這年頭國家糧和農村糧的區別很大，城裡人面對農村人時也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直到後世經濟快速發展，這種對立的觀念才慢慢淡化。
此時此刻，這種矛盾還是非常尖銳的。
最典型的就是家庭條件的差別。
凡是吃國家糧的家庭，日子通常都是偏向小資化的，如張佳音家、孫金蘭家。
而農村出來的家庭，因為負擔重的原因，日子通常過得都是緊巴巴的。
昨天陳凡順利入學，周少玉心情大好才切了一坨肉改善生活，今天便恢復了平時的拮据狀態，卻沒想到被孫金蘭抓住了這個痛腳。
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兩眼噙著淚光，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老媽被人欺負成這樣，陳凡說什麼都不能忍了。
他不聲不響擋在了前面，抬頭看向了一臉得意的孫金蘭。
“這位大媽，你說得不對！”
場間議論聲雖多，卻大多都在耳語，這奶聲奶氣的童音一出來，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媽？
孫金蘭就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
老孃還不到三十歲好不好？
怎麼就成大媽了？
看她憋得滿臉通紅的樣子，好多人都忍不住偷笑起來。
陳凡卻像是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妥，接著說道。
“我爸爸告訴過我，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只要我們抱著堅強的決心，一切困難都能被我們克服，眼前的苦日子只是暫時的，今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不爭取的話，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就沒有希望，我們的小家庭也會沒有希望，所以，每個人都要爭取過上好日子，都要爭取成為人上人！”
小小的年紀，稚嫩的童音，話語裡卻充滿了無窮的力量。
瞬間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
“好！”
“說得好！”
“小小年紀就有這種志氣，了不起！”
現場頓時響起滿堂彩，好多人都忍不住喝出了聲音。
一個滿面紅光的老頭子走到陳凡面前，慈祥的摸了摸陳凡腦袋。
“孩子，這些話是你爸爸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