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早上七點二十三分。
“泉,泉。”
朦朧之中,黑瀨泉聽到耳邊響起聲響,似是有人在呼喚著自己,聲音很輕柔、縹緲。
隨即,臉上傳來略微冰涼的觸感與揉捏感,身體也跟著輕晃起來。
“唔……”
黑瀨泉發出一聲呢喃後,緩緩睜開了眼,看向異樣感的來源。
恍惚間,他是看到床邊有一個人,半俯下身,手捏住自己的臉,肆意玩弄著。
而那個人的臉上,噙著淡淡的笑意,似是對玩弄他的臉感到有趣一般。
“白石……?”
黑瀨泉看向那人——也就是白石千憐,仍沒能搞懂現狀,意識還有點迷糊。
但下一秒,他腦海裡就湧入記憶,回想起昨天的種種來。
昨晚似乎為了寫劇本,而稍稍晚睡了一些。
記得入睡時間,是凌晨兩點多來著?
“早上好。”打了聲招呼後,白石千憐笑著扯了扯他的臉,“還沒睡醒就再睡一會吧?”
“……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我睡得著嗎?”黑瀨泉看著白石千憐肆意玩弄自己的臉,嘴角微微抽搐著。
這個女人……完全是太自大了啊!
私闖民宅也就算了,還打擾主人休息,簡直可惡!
“再睡下去你就得遲到了。”白石千憐指了下牆上的掛鐘,現在已是七點二十三分了。
……這個時間點,去學校還是綽綽有餘的。
畢竟早上八點二十分才上第一節課呢。
“所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黑瀨泉抓著自己那亂蓬蓬的頭髮,半坐起身,“就算我遲到了,也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別說這麼無情的話嘛。”
即便黑瀨泉態度冷淡,但白石千憐仍表現的毫不在意,臉上一直帶著柔和笑容。
見此,黑瀨泉也懶得糾結她出現在這的緣由,轉而道:“行吧……我要換衣服了。”
“換吧。”
“……你還站在這幹嘛?莫非是想幫我換?”
“榮幸至極。”白石千憐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脫黑瀨泉的襯衫。
“停停停!誰要你給我換了啊!我自己會換!趕緊出去!”
黑瀨泉羞憤地大喊的同時,連忙捂住自己的胸口,活脫脫的像是個要被油膩大叔猥褻的弱女子!
白石千憐撇了撇嘴,語氣滿是遺憾道:“真是無情呢,明明我還挺想幫泉換衣服的。而且,又不是沒看過。”
“行了,你趕緊出去吧!我真的要換衣服了!”
在黑瀨泉的催促下,白石千憐不情不願的走出主臥,來到客廳等待著。
至此,黑瀨泉方才松了口氣,開始換衣服。
他將略微凌亂、滿是褶皺的睡衣脫下,而後換上熨的筆直的襯衣。
接著,又穿上西式校服褲,慵懶的打上領帶……
待換好衣服,已是五分鐘後的事了。
“哈~”
黑瀨泉打著哈欠,走出主室,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廳裡,像是女主人一般的白石千憐。
此刻,她的目光也朝著黑瀨泉這邊看來。
迎著白石千憐的目光,黑瀨泉有些疑惑道:“怎、怎麼了啊?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我。”
“泉……”白石千憐出聲輕喚的同時,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到他面前。
而後,她伸出手,將黑瀨泉那較為鬆垮隨意的領帶解開,重新打上一遍。
將領帶系好後,白石千憐退出一步,滿意地點點頭道:“泉,領帶也要好好系哦?明明這麼帥,卻要那麼隨意。”
黑瀨泉將頭瞥過,小聲嘀咕:“……這樣比較舒服。”
“去洗漱吧?早餐我已經做好了,等你吃完我們就一起去上學。”
“你是我的保姆嗎?你又沒必要做這些事,反正……”
“怎麼沒必要?”白石千憐輕聲打斷,“我想為泉做這些事,照顧泉我感覺很幸福,這不就是必要嗎?”
“算了,說不過你,隨你吧。”
黑瀨泉嘆了口氣,轉身走進衛生間裡洗漱,心裡些許苦惱。
真是太卑鄙了。
以那樣的口吻和語氣說出那樣令他心動的話。
這樣,他不就沒法再狠心說反話了嗎?
‘唉,千憐,我還真是敵不過你啊……’
想著這些時,洗漱完的黑瀨泉走出衛生間,提上放在客廳的書包,就欲去上學。
這時,白石千憐略有擔憂道:“怎麼了,不先吃點早餐嗎?上課的時候要是餓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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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餓,就先放著吧,留到晚上我回來熱一下吃。”
“晚上就不好吃了。”
“……我現在沒胃口。”
面對黑瀨泉的百般拒絕,白石千憐的臉上,抑制不住的浮現出落寞。
她聲音低落道:“泉,你討厭我嗎?”
“不……”
黑瀨泉輕輕搖頭,將頭轉過,目光看向白石千憐,語氣堅定道:“我……最喜歡你了。”
但就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會為難、口是心非。
表面推脫,卻不會真的狠心拒絕。
他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己,要自己去接受白石千憐,但始終難以做到。
因為每當這樣做時,朽木冬子的樣貌、聲音,就會從心底浮現,與白石千憐重合。
簡單的歉意,無法消除這份芥蒂。
這也不是耐心照顧就能抵消的。
可白石千憐仍有不甘,不依不饒道:“那……多少吃一點吧?”
“算了,放到晚上吧,我現在真的不想吃,抱歉。”
如果在以往,黑瀨泉或許會答應,但他現在確實沒有胃口。
昨天熬夜的時候,他做了點夜宵吃,導致現在不餓。
再加上,因為睡眠不足,腦子有些昏沉,就更加沒胃口了。
“好吧……”
最終,白石千憐放棄了。
她臉色很失落,心裡也是。
被百般拒絕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就好像,黑瀨泉在排斥著她,不想再接受她的任何好意一般。
“走吧,去上學了,不是要遲到了麼?”
“……嗯。”
從公寓走出,兩人一路無言地來到學校,彼此心緒不一。
最近,白石千憐感覺自己越來越患得患失了。
黑瀨泉的每一個舉動,都讓她極其在意。
被拒絕時,心裡明明很難過,但表面上還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維持笑容。
而被接受時,又會高興到歡呼雀躍,將所有不快一掃而空。
可是,她漸漸感覺自己快要維持不住這份偽裝了。
真是可笑。
明明最擅長偽裝,卻還是遏制不在的真情流露。
也明知道強求黑瀨泉接受她的好意,是會讓他難堪的,但還是這麼做了。
嘴上說著是想讓黑瀨泉高興,其實就是在自我滿足罷了。
她想以此贖罪,換得心安。
但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
像這樣的示好,黑瀨泉是無法原諒她的。
原因無它——太過刻意。
還不如正常相處,讓黑瀨泉能夠慢慢釋然、去想明白。
事情本該如此。
白石千憐本來也打算這麼做,不去強求黑瀨泉的。
但看到黑瀨泉收到許多情書後,她慌了。
她害怕有人將黑瀨泉從她身邊奪走。
哪怕知道黑瀨泉喜歡著她,對她念念不忘,但她還是不安、害怕著。
萬一,萬一呢?
萬一黑瀨泉哪天覺得和她在一起是不快樂的,從而選擇其他人呢?
那時,自己又該怎麼做呢?
因愛生恨?
這種做法,對誰來說都不好,也是誰都不會獲得幸福的。
白石千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腦子一團亂,平時的理智和謀略統統消失了。
她只能思考著黑瀨泉的事,想著怎麼討好他,讓他能夠原諒自己。
她已不想再去刻意計劃什麼了。
她想以真心打動黑瀨泉,把自己赤誠的心意,毫無虛偽的告訴他。
可惜,為時已晚。
朽木冬子所做的事,深深地傷害到了黑瀨泉,令他始終如鯁在喉。
——他不會原諒的,永遠不會。
“泉,泉……”
想到這一可能,白石千憐突然間就伸出手,抓住了走在前方的黑瀨泉的衣襬,並輕聲呼喚著。
“嗯……?!”
黑瀨泉疑惑地回過頭,卻是看到不知何時起,就已淚流滿面的白石千憐。
她臉色哀傷、無助,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家貓,在風雨中呼喊一般。
黑瀨泉能感覺到,她抓住自己衣襬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千憐,你怎麼了?!”
這一刻——黑瀨泉抑制不住的陷入慌亂中。
“不要、不要拋下我……”
白石千憐嗚咽著搖頭,難以抑制住心中上湧的悲傷。
她完全思考不了其他事了。
腦子裡唯一能思考的,就是和黑瀨泉之後會怎樣。
但怎麼想,都是被拋棄。
黑瀨泉會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再也尋覓不到。
而他們之間的距離,也會遠到永遠。
永遠不見、永遠無法互相理解,永遠陌生……
“千憐,你——”
黑瀨泉還想說什麼,卻赫然注意到四周的目光都朝他們聚來。
與此同時,嘈雜的議論聲也湧入耳邊。
……真是,太吵了。
“先跟我走。”
於是乎,黑瀨泉拉起白石千憐的手,和她往學校外走去。
白石千憐順從地被他拉著,一直低著頭,無聲嗚咽著。
她抽抽搭搭的,淚水一滴滴湧出,順著絕美哀傷的臉頰落下,滴落在地。
一路上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