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照常吃過豐盛的晚飯後,所有人都收拾衣物去洗澡。
不同的是黑瀨泉已厭倦了溫泉,轉而去獨居浴室。
獨居浴室很大,像一個普通房間一般,浴缸大到容納四個人都綽綽有餘!
他泡在浴缸,撩開窗戶,外邊是幽靜的森林,遠處能看到點點燈火。
“明天又該去玩什麼呢?”
黑瀨泉喃喃自語一句後,仰頭閉上了眼,將心緒放空。
而他的思緒,避無可避地縹緲到關於旅行之後的事。
和白石千憐一起回男木島見父母這件事,是必要的。
這不僅僅是想要向父母、白石千憐證明自己的心意,也是為了她。
黑瀨泉想她能明白親情的溫暖,人與人之間的羈絆的重要性。
或許,白石千憐仍然不會明白,也不會作出改變,但只要有一絲可能,黑瀨泉都會將其去實現。
他希望,白石千憐不再維持著那副對別人乃至父母都淡漠的樣子。
他衷心希望,白石千憐能表露出真實的自我,因為她是那麼的溫柔、美麗。
黑瀨泉說過,他是世界上最愛白石千憐的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毫無疑問的。
也唯有他,能設身處地的去為白石千憐思考,去理解、包容、愛、呵護她。
在黑瀨泉面前,白石千憐可以任性的當一個小孩子,盡情撒嬌,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永遠會是依靠,永遠地靜靜站在那,等待著她。
而這樣的他,白石千憐怎麼又能不喜歡呢?
在別人眼裡,黑瀨泉或許會顯得平庸,覺得他配不上白石千憐。
但在白石千憐心裡,只有她配不上黑瀨泉。
黑瀨泉比她更完美,他的人格魅力要是被人所知,那所有人都會折服於他。
所以,在冷戰的時候,白石千憐才會那麼擔心黑瀨泉會被別人搶走。
其實,她並不孤高、強大,也不是誰也不需要。
需要黑瀨泉的是她,不能沒有黑瀨泉的是她。
她不認為黑瀨泉不能沒有她,因為她無法想象和黑瀨泉分離哪怕一瞬。
沒有黑瀨泉的話,白石千憐的人生將會走不下去。
她眼前的色彩會變得黯淡,心意將會泯滅,好不容易想要展露出的自我,也會再度塵封。
和黑瀨泉冷戰的那段時間,支援白石千憐的唯有贖罪,以及那一絲絲和好的希望。
在被拒絕、故意疏遠時,擅長偽裝的她難掩悲傷;
意識到會被拋下時,從小到大沒曾哭過的她淚流滿面,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子般哀求著;
讓黑瀨泉難眠的夜晚,她同樣難眠、自責、後悔。
那陣情感的漩渦侵襲著她,令她難耐,幾欲崩潰。
有時候,比起黑瀨泉來說,她更無法原諒自己。
傷害所愛之人,卻要惺惺作態的暗示自己,這是為了之後能更好的在一起。
每當想起這些,白石千憐總會愧疚莫名,也會很難過。
在她心底,這是一道無法消除的疤痕。
哪怕被黑瀨泉所原諒,她也無法原諒、釋然。
她只能永遠帶著這份負罪感,好好地和黑瀨泉在一起,並好好地愛他。
這是她所犯下的罪孽,她需要彌補。
……
洗完澡,黑瀨泉穿上黑色的浴衣,在山莊內怡然散步,享受著晚風輕輕吹過的涼爽感。
他的內心很空曠,完全沒了在浴室時的複雜。
該想的,都已想清楚了,所以也只能盡力而為。
再不濟,也不是還有他在嗎?
如果白石千憐無法對其他人敞開心扉,表露出真實的一面,黑瀨泉願意一直陪伴著她,做她唯一的依靠。
她厭惡所有人,那無所謂。
黑瀨泉會站在她那一邊,幫她厭惡所有人。
或許,這種行為是不對的,但他不在乎。
只要白石千憐高興就好。
“泉。”
在黑瀨泉悠然走在鵝卵石小徑上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白石千憐的輕喚。
回過頭,能看到身穿白色浴衣的白石千憐站在身後,一股香氣順著風湧進鼻息裡。
“晚上好,千憐。”黑瀨泉笑著打了聲招呼,上前牽住她的手,“一起走走?”
“好。”
白石千憐輕輕點頭,稍稍握緊了與黑瀨泉自然十指相扣住的手,心裡縈繞著淡淡的歡快。
他們就這樣靜靜向前走著,一路上只有閃爍著點點亮光的螢火蟲與蛐蛐長鳴相隨。
走著走著,黑瀨泉突然開口打破沉默,問了一個莫名的問題:“千憐,你覺得幸福是什麼?”
白石千憐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沉想了好一會,方才開口道:“和泉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很有千憐的風格呢。”黑瀨泉笑了笑,沒再說話。
白石千憐似乎感覺到他今晚的不同尋常,於是便問:“泉,你怎麼了?”
“沒什麼。”黑瀨泉輕輕搖頭,“千憐,你知道我的幸福是什麼嗎?”
“我……不知道。”
“我的幸福,大抵是真心為一個人著想吧。”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進叢林深處,四周變得靜謐,枝葉茂密的綠樹取代了空曠。
他們走出綠林,前方是一處高地,站在上面能望到輕井澤的全貌。
今夜,陰雲很薄,神聖清冷的月亮高懸於空,皎潔的月光傾灑而下,溫柔的眷戀著地面。
黑瀨泉眺望著遠處的風景,不自覺地感慨道:“真是瑰麗呢。”
說罷,他在柔軟芳香的草地上坐下,並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白石千憐坐。
有些迷惘的白石千憐見此,只得乖乖坐下。
她不知道今晚的黑瀨泉是怎麼了,但心裡隱隱有著不安。
“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黑瀨泉望向前方,聲音變得柔和。
“千憐,知道我為什麼會說「幸福說是為了別人著想」嗎?”
白石千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黑瀨泉的後文。
她知道,現在的她不必回答,只需要安靜聽著就好。
果不其然,黑瀨泉接下來就開始自顧自地嘮嘮叨叨個不停。
“我的幸福很簡單,比如我今天去買了東西。”
“我買了食材、洗髮水、飲料,一些日用品,這是很簡單的日常,對吧?”
“哈哈,這簡直和幸福完全不沾邊呢,連我自己都想吐槽一句了。”
“但……自從和千憐在一起後,我開始會想著,我今天該買什麼呢?”
“昨天吃過咖哩了,那今天是不是要換換口味?”
“可千憐不喜歡吃鹹的,喜歡甜的,所以我得從能做甜一點的料理中考慮。”
“買好食材後,我就會想著,千憐看到我買了她喜歡吃的菜時,會高興就好了。”
“等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一直在想著關於千憐的事。”
“那一刻,我心裡有了種不可思議感,因為在遇到千憐之前,我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為誰著想想過了。”
“我以為我在東京上學的這段時間,會像是一灘死水,毫無波瀾,也毫無意義,就單單只是存在著。”
“說實在,我都快要放棄自己了,所以一直過得很隨性,怎麼舒服怎麼來。”
“但遇到千憐之後,我突然明白,為別人真心著想時,心裡竟是那麼的滿足、幸福。”
這是黑瀨泉的幸福,很平淡,也很莫名其妙吧。
但這就是他最近明白的幸福,也是他所追求的。
之前他說自己寫小說的初衷並不快樂,其實是錯誤的。
為了家庭考慮,能分擔父母的壓力,聽到他們欣慰的笑聲和誇讚,其實是很幸福、滿足的一件事。
幸福往往就是這樣,容易被忽視。
人對幸福的需求並不高,只是定義的太高。
和誰一起歡笑的時光,是幸福而充實的。
只是隨著時間的沖刷,生活的苦澀與無奈,淡去了那份感覺,以至於覺得不幸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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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會經常緬懷過去,就是因為那段時光是幸福的,所以才會懷念。
……
白石千憐聽完,合上眼,沉默了半晌後,低聲道:“……泉,你真的很厲害。”
像這樣的感悟和幸福,她說不出來,也無法去發現。
“沒什麼的,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同。”黑瀨泉溫柔地笑著,將目光移向白石千憐。
他伸手放在白石千憐的頭上,輕輕撫著,又輕輕地說:“所以……千憐,幸福要自己去努力發現、把握住的,而不是等著它降臨到你身邊。”
“如果你的幸福是我,我很高興,因為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幸福。”
“但我的幸福不能完全只因為你,因為我和朋友、家人在一起時,也會變得幸福。”
“我想千憐也試著去發現其他幸福,哪怕一點點也好,這樣,我會很高興。”
白石千憐用頭親暱地蹭著黑瀨泉的手,自然地將身體靠在他懷中,開始撒嬌。
“泉,我會的。但還請你站在我身旁,鼓勵著我,讓我能夠努力。”
“那當然了。”黑瀨泉高興地笑了起來,手上的動作愈發溫柔,“我是你的戀人,是世界上最最最愛你的人,肯定會站在那身旁,鼓勵著你的哦。”
“嗯……”
白石千憐閉上眼,露出安心的笑容。
果然,黑瀨泉比她溫柔,比世界上所有人都好。
不會愛人的她,被他教會了愛。
深陷自我深淵裡的她,也因他而獲得了救贖。
對他的那份心意,真的真的,太過濃郁了。
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也無法用行動。
“泉,我愛你,我也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白石千憐情不自禁地仰起頭,將柔軟的櫻唇奉上,貪婪地吻著他。
不去宣洩這份心意的話,她說不定會瘋掉。
黑瀨泉靜靜地合上眼簾,接受了她赤誠而熱烈的心意。
皎潔的月光,眷戀著兩人,絲絲縷縷如同泉水般流淌著。
兩人的世界開始變化,一切都在消失,變得空白。
而當一切都化為虛無時,唯有他們仍然存在著。
“千憐,我們能夠相遇,真是太好了。”
“我開始慶幸著自己是重生者。”
“我一定是為了遇見你而來到這裡的,一定。”
那一天,黑瀨泉說出了在某一段時間裡困擾著白石千憐的答案。
他向她坦白了,毫無遮掩地坦白,將自我展現出來了。
149.黑瀨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