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加翼曾經幻想過許多和陌生母親江明月見面的情景,在那些幻想中,他無不是以一種功成名就的優越感和驕傲來面對他的這個陌生的母親。
然而現在,當最初的一陣風中凌亂般的感覺過去後,當他把車停在大華酒店的停車場上,進入大華酒店,進入電梯,去見他那位陌生母親時,他發現,他的心情很平靜。
一種詭異的很平靜的感覺,就像去見一個彼此間沒有多大關係的人一樣。
或者說,最多是一個遠親。
他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人的心理情緒真的是一種極其微妙複雜的東西,有時連自己都搞不明白。
在電梯裡他竟然把自己的這種詭異的心理和情緒狀態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可能是出自三個潛在因素。
一是他自己兩世為人,今生到現在已經經歷了很多波折,心理已經逐漸成熟,對人生中的好多事都有些看淡了。
二是他現在也已經算是一個身家很不錯的成功者了,陌生母親大富豪的身份對他已經形不成心理壓迫。
三是他對他那位陌生母親可能真的是沒有多少親情了,甚至心底潛伏著根深蒂固的怨恨,所以對這次闊別近二十年之後的再相見有些麻木吧。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他第一次去見闊別近二十年後的陌生的母親,所謂的平靜,也只是相對於他過去幻想中的頗為偏激的情緒而言,此刻他的心裡,就像一顆石頭投入了心湖,還是很有些翻騰的。
一出電梯,迎面就見到一個女孩兒和一個高大健壯的西方男子站在電梯門口。
女孩兒亭亭玉立,雖然表情寡淡,但整個臉蛋依然很動人,一雙淡然安靜的眼眸宛如秋水一般,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讓張加翼心中跳動了一下。
兒時妹妹張加平長得什麼樣自然已經模糊不清了,不過眼前的這個一看就頗有些洋氣的江嘉萍還是一眼就能認出,畢竟兩人過去通話時也互發過照片。
而且,這個妹妹長得就好似他那陌生母親少女時的翻版一樣。
江嘉萍給他發相片時,是一張她和母親的合影照。
“張加翼?”江嘉萍用詢問的口氣打招呼道,一雙眼眸立刻就開始上下打量起他來。
張加翼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淡然地點了下頭。
沒關係啊,西方人習慣用名字稱呼哥哥姐姐。
“哈嘍!”看上去二十多歲的西方男子向張加翼伸出手來。
“哈嘍。”張加翼輕輕地握了下男子的手。
“我叫西蒙,很高興見到你!”西方男子又用鷹國語自我介紹道。
“有多高興?”張加翼用鷹國語嗆聲道。
江嘉萍的態度讓他很有些不快,當即就想在這男生身上報復回來,這男生剛才摟著江嘉萍的腰,應該是她的男朋友了,十九歲就有了男朋友,還沒有透過他這個哥哥,並不是一個值得稱道的好現象。
張加翼心裡如此冷嘲。
這是對江嘉萍的冷嘲,也是對他自己的冷嘲,也是對他們這種特殊的兄妹關係的冷嘲。
西蒙愣怔了一下,對方不是應該回他個“見到你也很高興”嗎?“有多高興”?這是什麼鬼回答?
“其實也沒多麼高興,也就是句客氣話。”江嘉萍在一邊見張加翼臉上淡淡的一絲笑容浮在臉皮上,便冷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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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受嗆,她就出來打抱不平了。
“那就不用客氣了,我不怎麼喜歡客氣。”張加翼冷淡道。
“看來你也從來沒被人客氣對待過,臉上這是誰抽了你一巴掌?”江嘉萍冷笑地盯著張加翼臉頰上的一道手掌形狀的紅印痕道。
那是張加翼自己抽自己的那一巴掌,印痕現在還沒有完全散去。
“老闆抽的,剛才我在加班。”張加翼隨口胡扯。
“加班?假期打工嗎?走,先不用去見媽了,我和你去見見你那老闆!隨便讓人加班還隨便打人?我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貨色?”江嘉萍立即就激動得滿臉通紅道。
這是嘚瑟地想展示一下她的武力值,還是真心有些心疼我這個陌生哥哥?張加翼看了一眼江嘉萍暗想。
不過看她滿臉一下子通紅,看來是真有些出離憤怒了。
“算了,我已經抽回去了。”張加翼有些尷尬地笑道。
這時他心裡略略有些不自然,剛見妹妹面就和她針尖對麥芒,有些小氣了。
聽張加翼說他已經抽回去了,江嘉萍有些懷疑地望著他,明顯地不相信他的話,聽說大夏國的打工階層在老闆面前可沒有多少硬氣。
“你不要有多少顧慮,反正你以後也不用在他那兒打工了!”江嘉萍盯著張加翼道,“臨走揍他一頓出口氣,別這麼慫,我給你撐這腰!”
“真抽回來了,小事一件,不用放在心上了。”張加翼摸摸臉頰道。
“小事一件?你經常被人抽嗎?”江嘉萍冷氣嗖嗖地盯著張加翼道,“你不是很有骨氣嗎?這怎麼就沒骨氣了?隨便被人抽?”
“愛打架嗎,自然是抽別人也會被別人抽。”張加翼笑道。
“你?不像。”江嘉萍盯著張加翼輕蔑地道,“幹大個,也還結實,可就是看起來太文了。”
“人不可貌相。算了,我們別爭了,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張加翼收起臉上的笑容道。
“剛來。一路上媽就給你打電話,逼我給你打電話,興奮不興奮?激動不激動?算了,我知道你就是個死鴨子嘴硬的人。”江嘉萍道,一邊轉向西蒙道,“西蒙,你不是想看看這兒的夜景嗎?你一個人去看吧,我不陪你了。”
西蒙疑惑地望了一下江嘉萍後,聳聳肩進電梯下去了。
“對不起,剛才在西蒙面前傷你自尊了,我實在沒忍住。”江嘉萍看著張加翼道。
她指當著西蒙的面提起張加翼被人抽了耳光的事,不過她也沒有多少歉意,張加翼臉上那麼一片紅紅的巴掌印,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張加翼抽自己的那一記耳光是真的狠。在修煉的道路上,他不想讓自己產生任何的自滿懈怠心理,那是一記狠狠警告自己的耳光。
張加翼搖搖頭沒做聲,跟著陌生妹妹江嘉萍向1818號房間走去,深長的走廊上有兩個疑似保鏢的西方黑衣大漢,身材彪悍,面目冷漠肅然。
他們走到1818號房間門前,江嘉萍開開門,裡面是一個豪華的總統套房。
陌生母親江明月這時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背對著門。
聽到門開了,張加翼注意到她的肩膀在那剎那間又一絲顫動,隨後她轉過身來,臉上似乎不可抑制地一片慘白。
張加翼轉目打量著整個房間,沒有說話,好像他對這房間的豪華很顯得新奇詫異一樣,新奇詫異得都沒顧上和他的陌生母親打招呼。
事實上,在這一瞬間,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和眼前這個陌生母親打招呼了。
他的心情竟然一下子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平靜,整顆心在這一瞬間翻江倒海,完全出乎了他自己的預料。
直到江明月先開了口,乾巴巴地道:“加翼,坐。”
張加翼點點頭坐到沙發上,抬頭繼續打量房間,目光偶然暼到陌生母親身上,看起來,她保養得很好,打面相看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雖然手有些顫抖,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不過大體上還是能保持住端莊優雅的模樣。
老實說,她真的很是丰韻美貌,像一朵正在盛開的牡丹,容光照人。
而在江明月的眼裡,張加翼這個陌生的兒子看起來真的是長大了,臉上稜角分明,線條很有些堅硬,不過臉頰上的一道明顯的巴掌印多少讓他的帥氣的臉孔顯得有些狼狽。
江明月於是有些疑惑地望向女兒江嘉萍。
“他自己說是剛剛加班來著,被老闆給抽了。”江嘉萍坐在張加翼的對面,抱著雙臂盯著張加翼對母親道。
江明月慘白的臉上便迅速地躥起滿臉的紅雲,眉峰也有些挺立起來,這是她暴怒的表現。
不過隨後她擺擺手,面容恢復了平靜,安靜地親自倒了一杯茶放到張加翼面前的茶几上,然後她安靜地坐下來。
“你們這次來大夏國……嗯,是有什麼事嗎?”張加翼緩緩地把目光轉向陌生母親,有些淡然地問道。
“你是故意問還是故意問,一些生意上的小事,值得媽親自來嗎?還不是看這亂世將起,我們在那邊好歹有些根基,這不想帶著你這個死犟死犟的傢伙過去嗎?”江嘉萍盯著張加翼不客氣地道,“當然,我本人也有件大事兒,你根本聞所未聞的大事兒,媽不同意我冒險,我自己想去冒一下險。”
“來大夏國來冒險?冒什麼險?”張加翼驚訝地問道。
“修煉上的事兒,說給你也不知道。就是有個獨立空間,入口只有大夏國這邊有,所以我想爭取鷹國那邊的一個名額,進去一次,可媽覺得那裡面太危險,不同意我進入。”江嘉萍頗有些驕傲地道,“可我輩高能者,沒有出生入死,如何能提高修為,在這亂世之中保護人類?”
“噗――咳咳!”張加翼被自己的一口口水給嗆到了。
陌生妹妹這張牙舞爪的小模樣,倒是讓他多少記起了一點兒她兒時的模樣,這是個從小就“志向遠大”的女子不讓男的女生啊。
“你笑什麼!告訴你,我已經是小振境了,你懂不懂?小振境!我一拳都能打斷一顆大老樹的!”
江嘉萍說著揮掌擊向茶几上花瓶的幾支花枝,一道凌厲的風聲颯然響過,竟然隔著一米多的距離把那花枝擊斷了!
張加翼看著也有幾分驚奇,這陌生妹妹還真有幾分真功夫。
不過也就這樣了,他眼眸中的驚奇之色一閃而過,讓江嘉萍看得頗為惱怒。
“貨賣行家,表演給你這不懂行的傢伙看,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江嘉萍怒氣衝衝地道,“這是隔空擊,你懂不懂?”
張加翼忍著笑意點點頭:“好像很厲害。”
“什麼是好像!本來就很厲害的!算了,文盲。”江嘉萍有氣無力地道。
張加翼看向陌生母親:“你們都有這功夫嗎?”
“媽稍微比我強些。”江嘉萍道。
江明月微笑著點點頭。
張加翼心中微微一動,他不得不承認,單從志向和能力上來說,這個母親可能真的比父親優秀得有點多。
在他的有些模糊的兒時記憶中,那時父母好像有過很多很多次的爭吵,母親好像總是對父親對生活不滿意,不滿意父親的不思進取,不滿意生活的瑣碎拮据,終於有一天,母親在抱著他流淚地瘋狂親吻了一陣之後,拉著行李包帶著妹妹走了,走了就再沒有回來過……
誰知,在這近二十年之後,這個在他印象中雖然美麗異常卻體質柔弱的母親,不但成了富豪,竟然還成了一個強大的高能者嗎?
真的讓人有些不可思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