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儀臉色微變。
荀歡這番話說得很不客氣。
狗暴君心眼那麼小，萬一直接動怒了怎麼辦？
裴儀下意識就扭頭去看霍淵的反應。
霍淵臉色果然有些難看，但整個人還算剋制和冷靜。
他盯著荀歡沉默了幾息，這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你既然這般清楚本王的情況，想來你應該也已經查了其他皇子是什麼情況。”
“你肯大費周章地去調查皇子的勢力背景，想來也打算藉助皇子的勢力去為荀家翻案。”
“可惜，你最後沒這麼做，而是自己以身犯險去刺殺白司徒。”
“由此看來，本王的那些兄弟八成是壓根兒就沒看上你那點實力——你根本就沒機會和他們結盟。”
一句話總結，咱倆不過就是半斤八兩。
你嫌我實力薄弱，我還嫌你菜雞平平呢。
你不跟本王合作，還有哪個皇子願意跟你合作？
這些未盡之語，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
荀歡臉色很不好看。
三皇子說的這些話雖然難聽，但卻句句屬實。
荀歡沉默了小會兒，冷笑著詰問道：“殿下當真肯為我荀家翻案？當年我荀家何其慘烈？倘若天下皆知我荀家無辜，那曾經下令夷我九族的皇家又要如何自處？”
霍淵斬釘截鐵地道：“錯了就得認。”
短短五個字，卻是擲地有聲。
錯害忠良，而且還滅了人家九族，這是很大的錯，不是誰都有那勇氣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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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儀不禁抬眸去看自己身旁的男人。
她突然覺得，霍淵除了脾氣暴躁一點，好像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的，這樣的人若是有能臣忠臣輔佐，倒也不是不能成為一代明君。
荀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問道：“如今京都到處都是抓捕我的官兵，實在是危險得很。”
這話聽上去似乎沒頭沒腦的。
但霍淵一下子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肅容道：“京都不宜久留，本王會儘快安排你離開京都。”
荀歡又沉默了幾息，才開口道：“可以等我傷勢稍微減輕一點再上路嗎？”
霍淵哪能不清楚這人在想什麼。
遲一點走，那不就可以在小裴府和裴三郎多呆一會兒嘛。
霍淵心裡老大不舒服了，帶著私心拒絕道：“京都如今很危險——我父皇這幾日見抓不到刺客，已經接連加大了好幾次搜捕力度。若是不儘早離開，只怕越往後越難安全離開京都。”
荀歡倍感無奈，低聲問道：“那我離開京都後，殿下又打算安排我去哪兒呢？”
“本王希望你能去軍營。”霍淵沉聲道。
荀歡瞥了霍淵一眼，轉而看向了一旁的裴儀，很是戲謔地道：“我想去裴家軍營，可以嗎？”
裴儀微微睜大了眼睛，心裡難免有幾分詫異。
霍淵沉默了片刻，很沉穩地低聲道：“荀將軍當年是與裴相國齊名的大周開國三虎將之一。”
言下之意，你老子與裴相國可是平分秋色，如今你卻想著去裴相國帳下發展，你是不是有點點……膽略不足啊？
裴儀忍俊不禁，皮裡陽秋地笑著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都說打蛇打七寸，她怎麼現在才發現霍淵說話這麼一針見血啊。
荀歡愣怔了一瞬，頗有幾分自嘲地笑道：“殿下這話倒是極有道理。不過，若是不去裴家軍營，何處能容我呢？”
霍淵面容嚴肅，一五一十地道：“荀郎君覺得何處適合發展，便去何處。本王如今在軍中無人，無法給你做很好的安排。若荀郎君日後有了發展，那就是本王在軍中的定海神針。”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本王如今什麼拿得出手的勢力都沒有，荀郎君你就自己想想該怎麼辦。雖然本王一定會鼎力支持你，但你就算需要幫助，本王也提供不了太大幫助。等日後你在軍營中稍稍立穩腳跟了，本王一定重重賞你，你就是本王在軍中的依仗。
聽聽這話，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嗎？
荀歡禁不住笑了。
這三皇子就是個大忽悠，如今手頭什麼勢力都沒有，完全憑著一張嘴就想忽悠他效力。
不過，三皇子如今最大的本錢就是這層皇子身份。
倘若自己真的混了個從龍之功，為荀家翻案那可就易如反掌了。
荀歡思慮片刻，意味深長地笑道：“殿下這話倒是叫我深感責任重大。”
裴儀聽聞這話，也禁不住低頭偷笑。
她怎麼現在才發現霍淵就是個大忽悠啊？
不過，荀歡也好不到哪兒去。
聽這兩個大忽悠互相忽悠對方，實在是有趣。
“能之大者，責任也大。”霍淵嘴角染上一抹淺笑，很是鄭重地道，“無論是在軍中打拼，亦或是為翻案鋪路，沒有哪件事不是責任重大。”
裴儀微微挑眉，喲喲喲，這是連哄帶騙再外加威脅是吧？
霍淵這話聽著好聽，可就是黑話啊，翻譯一下就是：你要是不在軍營裡混出點成績，本王怎麼知道你值不值得仰仗栽培呢？那本王又哪裡有精力替你們荀家翻案呢？你覺得你難，本王覺得自己也很難呢。咱們能不能多一點點真誠，少一點點套路啊？
裴儀將拳頭放到唇邊咳嗽了一下，以此掩飾自己差點繃不住的笑意。
“殿下所言極是。”荀歡皮裡陽秋地笑道，“有道是一諾千金重。在下願意為殿下效死力。”
噗……
裴儀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趕緊緊緊抿著嘴巴把這突如其來的強烈笑意給憋了回去。
她算是見識了什麼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
這兩個男人一個賽一個的會忽悠，明明說話都含槍夾棒的，但那表情卻是一副“我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擺出我最大的真誠了”。
若是不細細皮品品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光是看他們的神情舉止，還真以為他倆是明君識能臣，且識於微末，互相扶持，感人肺腑。
裴儀想到這兒就笑意越發洶湧，簡直忍笑忍到肚子痛。
哎喲喂，奧斯卡可真是欠了這兩個男人各自一座小金人。
若是他倆生在現代，不去從事演藝事業那可真是屈才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