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瑪門的話，大理石雕像般的面孔依舊冷峻，眼底卻劃過一道驚喜的光芒，隨即為黯然所替代。薩麥爾不由握緊雙拳，悽然之色浮於幽藍的色彩之中，瑪門，如若你知道真相，還會這麼說嗎？
“不是薩麥爾的兒子也沒關係，我覺得你還是挺聽他的話的。”清弦看了眼瑪門，而後再度將視線集中在對面的墮天使身上，笑得漫不經心，“薩麥爾你應該知道，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薩麥爾叔叔，這是我和清弦小姐的事情，你無權替我做決定。”瑪門抬眸，笑望著神情緊繃的君王。
薩麥爾一愣，看看挾持瑪門的清弦，又看看沒有任何緊迫感的瑪門，嘴角一抽，忖道：瑪門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清弦莉莉的去向，為了讓清弦繼續與他糾纏？難道現在的孩子都是這麼追求女孩子的？
咽喉被清弦扼住，瑪門臉上的笑意不變，他無視薩麥爾眼底的疑惑，開口：“原以為小姐為了夥伴連地獄都闖了，自然是什麼也可以犧牲的。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說不定救人只是一個說辭而已。”
清弦從瑪門懷中起身，與他水藍色的眼睛對視，琉璃眸子光彩四溢。她雖然笑著，卻沒有任何溫度：“王子殿下不覺得，你的作為過分了嗎？”
“本殿下只不過是請斯莉莉小姐來地獄做客，何來過分一說？”藍眸水波盪漾，他無辜地眨眨眼，即使是現在性命捏在清弦手上，仍是不改他張揚邪肆的性子。用清弦的話說，這是典型的不到黃河不死心。
“做客？”秀眉上挑，清弦似是想到了什麼，唇角忽然展開一抹詭秘的笑容。
瞥見那一抹詭異的笑容，瑪門不由一顫，忖道：不知道她會拿什麼來對付自己？媽媽的這個朋友實在是有太多的秘密。
薩麥爾大理石般冷峻的面孔更加緊繃。以他對清弦的瞭解，恐怕不會那麼輕易放過瑪門，他們兩個再鬧下去，原本沒有事也成有事了。他眉頭一皺：“清弦……”
“薩麥爾，瑪門已經說了，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干涉。”薩麥爾方一開口就被清弦打斷，只見她一拂順滑如鍛的黑髮，湊近瑪門：“王子既然說到了做客，不妨本小姐禮尚往來，邀請殿下做客歸墟城。我想，黃泉水的滋味定能讓您終身難忘。”
“歸墟城？”水藍眸底劃過一道暗沉的光芒，神情晦暗不明，一種沉痛深深埋藏在藍眸之中，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怒氣和仇恨，“歸墟城可不歡迎聖堂的客人，小姐要用黃泉水招待似乎有些難度。”
“誰說我是聖堂的人？”琉璃眸子在柔和的燈光中熠熠生輝，左手祖母綠儲物戒指陡然發出一陣灼眼的光芒，細頸瓷瓶赫然出現在她手中，“黃泉之水斷前塵。歸墟黃泉，洗濯肉體的一切汙穢。每一個人類的靈魂在輪迴之前都要進行這樣的洗禮，王子殿下想試試嗎？那種痛徹肌骨的灼燒感和撕扯感，比之地獄烈火有過之而無不及。”
清弦開啟紅布塞子，細頸瓷瓶緩緩靠近，漂亮的眼睛笑意盈盈，好似在說：看你現在還敢不答應嗎？
瑪門面色僵硬，眸底流轉著莫測的光芒。他握緊雙拳，心中似有什麼噴薄欲出，又被他強自壓抑。他自然知道，歸墟城的黃泉用以洗去靈魂前塵的記憶，天神或者惡魔若是想要忘記什麼，也會選擇跳入黃泉水之中，讓肉身和記憶一同沉澱在歸墟海底。地獄惡魔們不知道，甚至是薩麥爾叔叔也不知道，當年媽媽失蹤其實是去了歸墟城，她毅然躍入黃泉，選擇用人類的輪迴來忘記那個讓她愛得絕望的人。
瑪門淡淡盯著那瓷瓶，眼中並沒有流露清弦想看到的緊張，反而是一種深重的憂鬱。他緊抿著雙唇，良久不曾開口，那目光帶著恨意，好似那黃泉水就是他的仇人。這讓清弦疑惑不解，暗想：這瑪門為何露出這般神情，好似和黃泉水有仇似的。
“清弦，不要傷害瑪門！”當清弦說出“黃泉水”這三個字之時，薩麥爾瞳孔猛地一縮，再也顧不得瑪門方才不讓他插手的話，清冷的聲音急切，“他是梅丹佐和莉莉絲的孩子！而且，你夥伴現在在梅丹佐那裡，你就是殺了瑪門，他也交不出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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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清脆一聲，細頸瓷瓶撞地碎裂，銀白色的黃泉水反射飯廳柔和的光芒，好似落了一地碎光。幽香陣陣，帶著屬於海洋的氣息。
清弦臉上的神情瞬息萬變，目光晦暗不明，鉗制瑪門的手同時也微微松了幾分。薩麥爾的話簡短，卻透露出許多訊息。地獄之王、天府宰相，梅丹佐、路西華、梅菲斯特，這就是為什麼那個惡魔總會給她熟悉感，這就是為什麼他見到沙麗葉時眼底會有那種悲憤、沉痛和冰冷，這就是為什麼他能攔下對阿茲撒勒的絕命一擊。
梅丹佐，我在人間尋尋覓覓千年，你卻讓美第奇家族隱瞞甚至欺騙，現在又以莉莉為質，誘我進入地獄，你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不願意認我？狙擊令下了又撤，是真的要殺我，還是為了其他目的？清弦閉上眼睛，再睜開，隨即輕笑起來，神情無悲無喜。
她鬆開對瑪門的鉗制，慢慢坐回椅子。
那一天，四哥站在渤海之濱，明透的眼睛倒映人間滿天星辰，溫潤的聲音透著某種宿命的無力：“小弦，你不該找他，再見之日，便是你傷心難過之時。哥哥不希望你過得不開心。”那時候的她從未想過，被四哥一語中的；從未想過，與梅丹佐的再次相見竟會是這樣的境況，看不懂他溫柔面具下的真面目，觸控不到曾經給予她的溫暖。
“薩麥爾君王殿下，我以歸墟城九城主的身份出訪貴界。”手指交錯著握在一起，清弦臉上全然消失平日的漫不經心，而為一種逼人的高貴所代替。既然有陰謀，那她為何不光明正大現身地獄？偌大一個歸墟城放在那裡，地獄恐怕也不敢拿她怎麼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