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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天裂陰影

天災降臨後,原先的社會秩序失效了。

在此之前,絕大部分資源的供應都仰仗資本制度下的無邊界市場,允許人們在現代都市中採取孤立姿態,無需依附或者建立小團體。

這一方面減少了人們社交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也令個體在面對巨型社會時顯得格外無助。

自嚴冬降臨以來,情況則大幅變化,市民們紛紛嘗試和自己的左鄰右舍重建社交關係。

有的以街道、公寓和社群為單位交換聯繫方式、共商出路,有的選擇以職業或身份為紐帶建立協會,諸如捕鯨站協會、青年協會、教師協會、程式設計師團體、求生者互助會、街頭幫派……都在幾個月裡快速建立。

他們不約而同選擇構築並加入小共同體,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提高自己的抗風險能力,在運力不足、商品短缺的情況下進行物資與資訊的交換,彌補個體力量的不足之處。

由於地處邊陲,市民們對大島上的“尼斯託社群”模式只是有所耳聞,並未效彷。

而今主島上的尼斯託社群早已自成體系,共克時艱,尹北市居民現在才匆匆跟進類似模式,多有不足之處,現在也明白尼斯託公司的先見之明。

但還有一大部分孤獨者,素日以虛擬遊戲、網路娛樂為生,從未離過屋門一步。此時沒有網路服務,他們便百無聊賴,但又沒地可去、沒事可做。

無用,無家。

很多人索性開啟房門,投身大雪當中,只要一分鐘,他們就會被整個世界遺忘。

網路服務尚未修復,眼下彼此溝通只能仰賴廣播電臺,它們部分是電器商店中的陳年庫存,更多是電子愛好者手搓的,在冰天雪地當中為尹北市民提供實時資訊。

“怪物攻擊潮從北方、東方、東南方等方向靠近!”

“不要出城!不要出城!”

“45號公路目擊到霜巨人!”

“超大型生物飛過天空!”可怕的訊息不斷傳來,令人們瑟瑟發抖。

極端嚴寒他們勉強能夠支撐,但怪物襲擊城市又是另一回事了。

聽到這些駭人訊息,在工作機器人的掩護下,不少市民穿上最保暖的服裝離開公寓。

眼前所見叫人絕望,街道堆滿積雪,將公路的交通指示符完全蓋住,沒有任何車輛能在這種情況下出行,市民的家用穿梭機也無法在凜冽的暴風雪中升空。

環繞尹北市的山巒籠罩在霜白迷霧中,灰濛濛的雲層籠蓋天穹。

他們望向各處,拿著手電筒,只能看到街道對面另一批人手裡模湖的光影。除此之外,一切聲音都消失在強風中,一切物體都模湖在暴雪裡。

在極熱的情況下,人們還想動一動,而在極寒的條件下,他們只想縮回自己藏身的建築物。

許多人聚在一起,只為確認自己還生活在一個人類社會中,所有爐子都二十四小時開啟,他們不斷撫摸暖氣管,感念尹北市中央的尼斯託大熱塔還在工作。

物資仍然貴乏,電池、燃料、槍支彈藥……都是每個人力圖囤積的目標,各團體以鄰為壑,若是情況危急,他們也只能互相攻擊來爭搶求生資源了。

“哇呀……”

“冷死了……”

“吃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得想想辦法……”

“隔壁的小公寓住著300多號人……他們的東西夠我們用很久的。”

此刻,一群青壯年坐在室內不停地吸菸、抽郵票,整理各自的槍支和刀具,準備幹上一票,改造人活動自己的裝甲義肢,重溫戰鬥檔桉。

他們原先是幫派分子,由於網路遊戲的流行轉而沉迷遊戲。

特別是“葉子-希盛公司”旗下的新遊戲“極樂Paraiso”,將他們的偉大幻想提到了全新高度,許多小弟都改玩這款新遊戲。

但是老大還在玩網遊“次元永生”,熱衷於驅使小弟們在遊戲世界裡為他開疆拓土。

隨著網路中心受損、通訊服務下線,老大也離開虛擬倉,順帶把那些在新遊戲裡享受人生的小弟揪出來陪他在現實世界。

這些幫派分子連禦寒的衣服都很稀缺,此時相當窘迫,除了好好搶上一把別無他法。

他們拉上幾臺破舊的電力飛行滑板,輕巧,勝在便攜,只要運用得當就能把他們都送到窗戶對面去,對裡頭的租戶大殺特殺。

“幹一場吧。”

“都這麼久了,受不了了。”

“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子彈上膛。

——就在這時,整座城市都響起聲聲微不足道的嗡鳴。

幫派老大低頭一看,手機上傳來新的資訊推送。

由於斷線已久,積累的推送資訊多達百條,郵箱裡也出現大量新訊息,還有此前尚未處理的訊息,皆一覽無餘。

“哇呀!”

“20.0新版本上線了!”

“領獎勵吔!”

“資源爆倉了!”

“敵團打過來了!”

“小子們,走走走走走走——”老大大呼小叫,帶領大夥回去玩遊戲,人們四散而走。

唯有個幫派分子被扔到外面去,負責為大老們購買虛擬倉專用的營養液。

“還挺行……到底是誰有本事修好網路的?”他滴滴咕咕。

他穿上厚厚衣服,用帽子、面罩、手套和多層衣物武裝自己,隨後背上一箱用於交易的彈藥,走向外面的霜雪街道。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一切。

密密麻麻的無人機升上天空,隨著網路通訊服務恢復,整座城市停擺的交通、物流、防務乃至其他模組都在重生!

彷彿從沉睡與煎熬中復甦一樣,一臺臺巨型機器人走上街道,它們雖然陳舊、笨重,但只要有統一排程,它們就能認真完成工作,清理積雪。

又有許多自動飛梭掠空而過,向周圍市民反覆播報最近的避難所、倉庫以及物資供應渠道。

若沒有強大的網路資料和通訊覆蓋,絕難完成如此高效的協調工作,更不用說讓那上萬臺庫存中的老式機器人正常運作了。

“能上網了——”

“終於修好了!”

“太好了!”市民們的歡呼喜悅之情自是大熾。

修復網路也不難,最多需要跟尼斯託總部工程師進行遠端連線而已。可是之前嘗試修復網路中心的隊伍有去無回,說明那裡極度危險。

現在終於有人克服危險,修復站點,無論是誰復原了網路通訊服務,都值得他們的全心讚頌。

網路的復歸給了他們額外的生存機會,現在他們不再是相互隔絕的一群群絕望團體,而能透過網路第一時間接觸他們所需的訊息,並且能向尼斯託公司尋求幫助。

“總算修好了!”

“希利斯之海系統正常執行!”

“所有航空站點都開始重啟服務,我們進城!”

“我們終於收到城裡的訊息了!”

“降下去!”

在外遊移的尼斯託公司部隊和運輸機組也終於能靠近尹北市,每個機組人員都喜出望外。

在沒有穩定通訊連結的情況下,他們若是貿然尋找平臺降落,只會遇到無數麻煩。必須由地面排程來統計各降落場的狀況,安排不同機組的降落次序。

他們帶來了大量可供交易的廉價物資,只要進入城市就能使最窘迫的市民免於自相殘殺的困境。只是一直在為資訊不夠、無法順利進城而困擾,現在那些可供使用的航空站發來排程指引,即便是最笨重的重型運輸機也能找到合適的降落跑道。

“快進城!”

“怪物來了!”

“及時進去!構築防線!各單位注意!”

而軍事部隊則在城市的外圍區域修建臨時掩體,準備阻攔超大規模的霜巨人。

潘瑞尹飛在高空進行巡邏,她望了一眼將失的夕陽,雖然陽光在這個天候下本來也不暖和,但沒有陽光就幾乎沒有希望,她不想獨自被拋在寒風當中。

“隊長!”張允汐作為潘瑞尹的副官,盡力驅動她的鋼鐵之翼升到潘瑞尹的高度。

在更下方還有大概12名其他征戰魔女,只能仰望潘瑞尹。

“你們說的重大威脅就是那家夥嗎?”潘瑞尹指向遠處。

“……是的!”張允汐大聲報告。

她們齊齊將目光望向北方,霜寒幽霧包裹著一頭巨大的飛行怪物漸漸逼近,即將撕碎整個尹北市,將島嶼化作製造冰霜魔怪的據點。

“在城市上空戰鬥會影響到平民,我們前進!”潘瑞尹抬起逐星長槍,主動飛向目標。

“走!”

“攔住它!”

四架“武侍”級戰鬥機為征戰魔女們開道並且提供電子信息偵測,但戰機一陷入前方廣袤的冰霜氣霧當中便消失無蹤,緊接著便因機翼結冰、引擎熄火而快速下墜。

“速度太快了!”

“那是什麼東西?”戰機飛行員們拼命恢復平衡,迅速拉開距離。

在剛才突入凍霧的瞬間,不止機器凍結,駕駛艙內部也瞬間冰寒萬分,幾乎讓他們失去神智。

其中一架戰鬥機垂直撞向地面,直接消失在雪地當中。

“範圍太廣了!至少半徑10公里的嚴寒異常區!”張允汐快速偵察。

“我看到了——”潘瑞尹皺緊眉頭,她的視覺非常敏銳,勝過部分電子儀器,她的心臟砰砰跳,若她所料不虛,那可是一整條超過60米翼展的亡骸龍在朝這裡飛來。

光是看著那震撼的外觀潘瑞尹都感到緊張,她上報了座標希望某些飛彈能夠穿過寒霧擊中它。

緊接著,她看到倖存的3架戰鬥機朝目標區域發射對空導彈,它們拖著尾部焰浪高速前進,但在那極寒領域當中,連導彈燃料都會驟冷熄滅,發動機停止工作,化作無害的鐵殼往下墜去。

潘瑞尹握長槍的手都麻木了,為了擊敗強敵、守護城市,她往前突入凍霧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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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洛莎大人在上,賜予一些恩惠吧!潘瑞尹暗暗祈禱著,驅動雙翼,一頭扎進骸龍的無極霜凍,城市處於危難,現在只有她能贏了。

只要默唸法洛莎大人的庇護,潘瑞尹就能無往不勝,這是法洛莎大人授予首席騎士的恩典。

最尊貴的法洛莎大人……庇護我……讓我免於嚴寒。潘瑞尹默唸不絕。

法洛莎大人……賜予守護吧……

拜託了……只要能飛到那裡……一點恩惠……一點神力……幫我穿過刺骨寒霜……

法洛莎大人……

她往前飛行,感到身體格外沉重,彷彿盔甲裡灌了一整座山,好久,她感覺自己其實並沒有前進。

轉瞬間她忽看到面罩內充斥白霧,冰晶幾乎映出她自己的面容,她無法思考。

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