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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白死、賭命

峭壁前方,一陣涼風吹過。

“當、當……”

盧通張開手臂,動了動肩、腰、腿等,一節節骨骼碰撞發出金玉鐘鳴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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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抬起虎爪。

一步邁出,爪下燃起一層火焰。

“出手吧。”

馬升鼎退後兩步,看向孔家老爺,急切道:“老爺,入霧殺鬼不是兒戲,有人死傷在所難免,我也幾次重傷。仙長一定有所誤會!”

孔家老爺沒有出聲。

是或不是,口說無憑,試過之後自然一清二楚。

盧通一步步走過去,火焰熊熊燃起,最後裹住半個身子。

距離一丈半時,尾巴突然甩出。

鵝卵粗的鱗尾抽出一丈,隨著一層金光流轉,尾梢又伸出丈遠。

馬升鼎抬起雙手,擋在胸前。

“啪!”

一聲脆響。

馬升鼎退後三尺,低頭看向雙手。

手掌變為紫紅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腫脹。掌心皮肉綻開,淤血滲出,一滴滴地墜向地面。

盧通走出兩步,念頭一動,尾巴再次抽出。

“啪!”

馬升鼎又退了三尺,衣袖破碎,手腕、小臂上的皮肉爆開。

“啪!”

第三鞭子抽出,馬升鼎仍然不出手。

盧通皺了皺眉頭,抬起右手,旋風魚躍而出,在掌中化為一柄丈長風刀。

“這一刀要你的命!”

話音落下,風刀已經變為三丈。

五指一勾,指間無數道氣流牽引,風刀隨之揮出;

手腕翻動,刀速驟然變快;

等到手臂也揮動時,風刀距離脖頸只剩下不足兩尺。

馬升鼎閉上雙眼,抬起手擋在頸前。悄無聲息中,風刀切入手掌,濺射出一片血花。

風刀停下,距離脖頸只剩下不足一寸。

馬升鼎一掌捏碎風刀,緩緩道:“沒有留手。只是懷疑,沒有一點證據,竟然直接下殺手。我若不出手,是不是白死了?”

盧通點了下頭,道:“死是死了,白死卻不一定。”

試探真身。

只有生、死之間,才能逼出真正的手段。

從被千峰挑出來的那一刻起,馬升鼎就只剩下一條死路。

勾結欲鬼,該死;

沒有勾結,白死。

“哈哈……”

馬升鼎突然開始大笑。

笑了許久,猛得睜開雙眼,一對兒尖銳鷹目中充滿怒火,眼珠凸起幾乎瞪出眼眶。

“好!護衛的命不值錢,你們想殺便殺!”

說話聲一字大過一字,最後幾個字如同獸吼,吼時帶出幾縷血絲。

盧通眼神眯起。

腹內,《三元甲》煉出的金氣散開,護住五臟六腑。

血、肉、骨之間互相牽扯,血入肉、肉盤骨,最後凝為一體。

皮毛上,一抹銅色閃過,泛起金屬光澤。

“看誰殺誰!”

馬升鼎狂吼一聲,腳下炸開一團血霧,朝盧通飛撲過去。

盧通站立不動。

瞳孔中,一記掌刀、一記鷹爪同時襲來。

他抬出雙臂。

屈肘、展臂,沒有任何花哨的打出兩拳。

拳與掌尖、拳與指爪,同時撞在一起,下一瞬又同時分開。

盧通收回雙手。

碰撞過的地方,沒有一絲傷痕,甚至連刺痛都沒有。

“還有嗎?”

馬升鼎雙手垂下,左掌上中指的指骨刺開了皮肉,右爪上兩根手指折斷。

“有!”

馬升鼎再次撲出,左腿探出,如槍一般直刺下陰。

盧通眼睛一亮。

腿出如槍,這種招式他也學過,立即抬起虎爪迎過去。

一記碰撞之後。

火焰、血花,朝四周濺開。

馬升鼎懸在半空中,左臂掄起一圈後用力劈下,像一柄開山斧。

盧通不閃不避。

右手握拳,指間夾著三枚尺長風刃,一拳刺向手臂。

又是一片血花濺射。

“啪!”

尾巴一甩而過。

馬升鼎倒飛出去,胸前衣袍裂開,一條寸半寬的鞭痕清晰可見。

盧通甩掉手上的血跡,微微皺起眉頭。

太弱了。

弱的不像邪修。

“沒了?”

“有!”

馬升鼎牙關緊咬,嘴角流出一串鮮血。

用力吐出一口血水,張開大嘴巴,像惡狗咬人一樣,狠狠地咬了一口。

皮肉經過這一番拉扯,撕開幾條裂縫,鮮血流出像幾行血淚。

盧通眼睛睜大一些。

馬升鼎跺了兩下腳,踢掉靴子,緩緩邁出一步,途中腳背撕開一條條裂縫。

腳掌落地,鮮血射出。

馬升鼎猛得竄到盧通面前,抬肘直刺面門。

盧通早就有所防備,抬掌擋住肘擊。

下一瞬,臉色稍變。

力氣幾乎翻了一倍。

馬升鼎一肘之後,又是一膝,緊接著一拳、一掌……

攻勢猶如潮水,連綿不休。

盧通像一塊礁石,站在潮水中紋絲不動,不斷地刺爪、揮拳,擋下一記記攻擊。

短短片刻,交手幾十記。

馬升鼎渾身上下衣袍盡碎,身體表面佈滿無數裂痕,力氣暴漲到了開始的五倍。

滿臉鮮血、眼球凸出,神色猶如瘋魔。

盧通心裡有了分寸。

幾十條人命、怪異法門,湊到一塊,是巧合的可能已經可以忽略。

該殺人、殺鬼了。

一記佈滿血痕的鞭腿襲來。

盧通退後半步,虎爪內的勾爪跳出來,摳入地面劃出四條半尺長的凹痕。

五指握拳。

撐腿、擰腰、轉背、運肩、出臂,全力一拳,手臂像肉蟒出洞,一口咬中腿影。

“咯吱!”

骨裂聲響起。

馬升鼎橫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小腿橫折,雪白骨刺穿破皮肉,十分刺眼。

盧通揉了揉拳頭,取出一滴鬼血,引入右眼。

沒有黑煙。

他盯了心口、眉心幾眼,抬起虎爪走過去,道:“這門邪法不錯,可惜還差一點。”

化妖法術、《三元甲》,互相疊加之後,血氣、肉身遠比普通修士強橫。

馬升鼎的法門尚可。

可惜,仍差一點。

力氣差一點、肉身差一點……

一點點加起來,最後二人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馬升鼎盯著盧通,雙目噴火,兩排沾滿血的牙齒,死死地咬在一起。

“咯吱蹦!”

一枚牙齒咬碎。

接著聲音連成一串,滿嘴牙齒紛紛碎開。

“呵呵……”

馬升鼎含著血沫,瘋笑了幾聲,含糊道:“它走了。”

盧通眉頭一皺,察覺到不對。

“誰走了?”

“我被騙了,你們也一樣。”

馬升鼎又笑了幾下。

兩隻手扒在心口,分別朝左、右一拉,胸口處撕開一條大豁口。

鮮血噴出,高過三尺,像一眼血泉。

血泉內,一個碗口大的渾圓肉蟲。伸出無數細長肉須,順著皮肉鑽入頭、頸、胸腹、四肢。

鮮血落下,馬升鼎已經變為一個裹滿赤紅肉須的血人。

“啊嗷!”

血人怪叫一聲,手腳並用地一竄而出。

盧通揮手斬出早已備好的風刀。

風刀掠過。

一條手臂斷開,兩側斷口鑽出數十條肉須,不等斷臂落下,肉須互相咬在一起。

眨眼間,手臂恢復原貌。

他瞳孔一縮,準備立即後退。

二人相距不足一丈。

虎爪下,火龍尚未鑽出。

血人已經撲進懷裡,一拳打在胸口,拳頭中鑽出五條肉須。

怨女袍來不及抵擋。

五條肉須已經穿透棉線,繼續朝皮肉內鑽去。

“滾!”

盧通大吼一聲,掃開胸前手臂。

手臂一掃即斷,很快又恢復原貌,抬手五指變爪朝腋窩抓去。

他立即退出兩步。

滾滾法力湧入髮絲,髮絲間開始閃爍雷芒,紫電千紋蛇上亮起一道道藍光。

血人速度極快,一息後再次追上。

抬腿、頂膝,膝蓋上肉須盤繞,化作一枚尺長的螺旋狀犀角尖刺。

盧通屏住呼吸。

翻手取出鐵棍,一棍掃入血人懷裡。

血人胸腹凹陷,傷口處鑽出上百條肉須,纏上鐵棍朝手掌蔓延。

犀角尖刺略微停了一下,繼續刺向小腹。

盧通盯著尖刺,輕輕吐了口氣。

“噼啪!”

頭髮散落。

千紋蛇一閃而過,懸在尖刺前方,吐出一條幽藍蛇信。

尖刺瞬間潰散。

一條條肉須垂下去,一邊瘋狂顫抖、一邊縮回腿內。

“噼啪!”

又是一聲脆響,千紋蛇鑽入血人內。

血人動作一頓。

盧通衝殺過去,翻手握住一柄風刀,刺入血人心口。

血人的表面皮膚,突然開始猛烈起伏。

他動作不停。

又是一記風刀攔腰斬過,血人分為上下兩半。

肉須緩慢探出,試圖連線殘軀。

第三記風刀劃過,頭顱沖天而起。

飛到最高處時,尾巴一掃而過,頭顱垂著幾根肉須遠遠地拋飛出去。

血人立即倒下,躺在地上掙扎、抖動、抽搐。

動靜越來越小。

五息後,終於徹底死去。

盧通伸手一召,紫電千紋蛇從胸口鑽出來,灰、藍相間的蛇身上掛滿了粘稠血漿。

馬升鼎殺了。

血人也殺了。

可是,沒有一絲黑煙飄出。

他皺起眉頭,不禁想起馬升鼎之前所說的:

它走了。

欲鬼走了,殺了也是白殺。

周圍人面面相覷。

本來只是送葬,結果牽扯出內鬼。開始還覺得冤枉人了,結果內鬼搖身一變成了怪物。

事情已經了結,可是眾人心中仍有些不平靜。

孔府老爺站出來,對此事蓋棺定論,道:“馬升鼎,勾結欲鬼、修行邪法、殘害數十條性命,罪該萬死!多謝擒氣宗仙長,誅殺此惡!”

一些人拱手附和道:“多謝仙長。”

……

祖府。

祖萬易的雕花小樓內。

盧通一襲素淨白袍,披散著頭髮坐在長幾邊。

長幾上,擺了幾道法門。

《大關拳》、《三十八招打法》、《洞明腿》、《王吼腿法》……

馬升鼎的儲物手鐲。

千峰、越神馭沒有理睬,孔家人看了幾眼,最終沒有開口。

手鐲內,東西很多,值錢、有用的卻沒幾件。

“吱~”

門被推開。

祖萬易進門,看見盧通坐在几上,不禁愣了一瞬,很快擠出笑臉。

“師兄,你怎麼進來的?”

問完看見長几旁邊敞開的視窗,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盧通隨手扔下手裡的書。

“你早知道?”

“知道什麼?”

祖萬易坐在對面,取出一壺酒、兩個酒杯。

盧通盯了一眼,緩緩道:“馬升鼎只是一個棄子,欲鬼早就離開了。”

“師兄錯怪我了。”

祖萬易搖了搖頭,倒出兩杯酒,雙手捧起一杯遞過。

酒色清澈,其中有一條細長血絲。

赤龍血酒。

二人之間還沒有袒露心跡時,祖萬易拿出過這種酒。當時盧通心存忌憚,沒有碰過任何入口的東西。

他拿過酒杯一口飲下,又把空酒杯丟回去。

“說吧,怎麼回事。”

祖萬易接過杯子,再次倒滿,放在長幾上。

“一筆交易。它幫我們殺孔也微,方便萬喜進入陵墓。作為交易,我也幫它一個忙。”

“什麼忙?”

祖萬易搖了下頭,道:“恕小妹無法告知。”

盧通沒有再追問,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

一場惡鬥之後,筋軟、肉酸、神疲。

赤龍血酒入腹,化為一絲暖流,在血肉之間遊動,感覺十分舒爽。

祖萬易也喝下一杯,取出九枚玉簡擺在長幾上。

他看著玉簡,眼神微動,道:“這是……孔麟兒屍體旁的九枚玉簡?”

“託師兄的福,交手時引走了旁人。萬喜趁機出手,取出了法門。”

盧通伸手取過玉簡。

乳白色、入手溫潤,看起來和之前鏡心給的玉簡一樣。

一枚枚摩挲過,眉頭也漸漸皺起。

玉簡中,不光可以記載文字、圖案等,還可以儲存十分陰損的神魂攻擊之法。

九枚玉簡,全部一模一樣。

可能記載了化妖法術,可能記載了別的法門,也可能存了奪命法術。

他一向膽子不小。

但是不會做這種把命交給天意的勾當。

“你覺得這裡面有沒有陷阱?”

“有。”

祖萬易十分篤定。

盧通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家有位先祖的墓內也留了玉簡,遺言內說了,玉簡三中一假。”

“怎麼辨真假?”

“賭命。”

祖萬易說完頓了一下,繼續道:“賭別人的命。”

他捏著玉簡,思索片刻,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單是賭命,也不能找信不過的人。

這種玉簡,不出意外的話只能看一次。若是信不過的人得了法門,隨便改兩個字,最後得不償失。

值得信任、又願意賭命、不露口風,而且最少得兩個人。

有點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