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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章

時光像最輕柔的絲絛般,掠過人的眼角,唇邊,指尖。帶出那些年華歲月雕磨的痕跡,留下經歷世事才有的回憶。一轉眼,已經過去五年。

葉辛就坐在輪椅上,看著鏡子裡自己皮膚上的紋路,有些陌生起來。

她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可以回到過去,自己會不會還這樣做。但她不後悔,至少,她因此邂逅了那個用盡全力去愛自己的少年。

“媽媽。”姚芒妮攀著門,笑嘻嘻的看著葉辛,“媽媽,咱們走吧。”

葉辛拉過她的手,“怎麼還叫我媽媽呢。”

“你就是我媽媽。”芒妮撅起嘴來,“現在是,以後也是。”

葉辛刮了她的鼻子,“貧嘴。”

姚芒妮不管,假裝要去咬葉辛的手指頭,一邊笑鬧著一邊不經意的說:“現在就快有兩個媽媽了,要是有兩個爸爸就好了。”

葉辛的手指僵硬在半空中,笑容凝固嘴角,忽然就沒了心情。

五年前的那個黎明,他過去,就再沒回來。

何正藩死了,據芒妮回憶,那時候他將她綁架上了水塔。陳維暗示糜陽從後面繞過去,自己掩護。可是事發的時候,何正藩卻猛地扭轉過來,一槍打在了糜陽的胸口。何正藩從十幾米高的水塔上跌下,腦袋撞擊鐵器的稜角,立時斃死。芒妮記得,糜陽的胸口都是血,陳維捂住了她的眼,不讓她去看。

那之後,葉辛猜也猜到了。

也許他們是真的有緣無分吧。葉辛在心裡反反覆覆嘆息了五年,只覺得所有熱情在胸腔裡裂成了碎片,粘也粘不起來。

他來的時候,佔據了自己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走的時候,卻留下一片寒冷徹骨的冰霜。

“媽媽。”芒妮自知說錯了話,小心翼翼趴在葉辛的腿上,擁著她不敢多說話。

葉辛嘆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開心,“咱們該走了,你爸爸該等急了。”

芒妮點點頭,推著她出了門。

他們到了中北大街那家川菜館,看見門口招牌上的紅紙寫著大大的囍字。姚遠站在門口,穿著白色的西裝,接待前來祝賀的賓客。

“你來啦!”他看見葉辛,急急的迎上來,“快進去,小濮那桌等著你呢。”

正好門口停下來一輛黑色轎車,裡面走出來一個女人,踩著紅色高跟鞋,一頭深棕色捲髮,赫然是梁悅。

“梁阿姨。”芒妮乖巧的喊她。

梁悅走過來,遞上紅包,“怎麼訂這吃飯啊,大喜的日子,你們也太寒酸了。”

“不怪我,都是她的主意。”

“哦,原來是這樣。”梁悅笑了出來,不再多話。

這時候雙屯派出所的趙所開著警車趕了過來,身後一排摩托,很有氣勢。姚遠連忙迎過去,感謝他們實在是太給面子了。

“那有什麼,兄弟夥一句話的事,五年前那場大案子就發生在我們區,要不是你們的人及時提供線索,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當然了,那個小夥子的意外,我們也很難過。”趙所長並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重重拍了拍尷尬的姚遠的肩膀,左右張望了一下,忽然看見坐在輪椅上的葉辛。

“小葉子,你怎麼還不換衣服!”他驚訝的問。

姚遠連忙衝他比劃,“搞錯了,搞錯了。”

“什麼搞錯了,不是你們倆結婚嗎?”趙所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跟他們倆吃飯,就聽說他們是一對,“怎麼,我錯了?”

倆人還沒來得及解釋,一個穿白婚紗的女人從店裡走了出來。

“趙所,還記得我嗎?”

趙所仔細一看,不得了,是老熟人啊。

“你不是糜家那個姑姑嗎,十年前是我給你做的筆錄啊。”趙所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你們倆結婚了!”

糜章筠潑辣的瞪他,“怎麼,不可以啊,姑奶奶我就是喜歡跟年紀小的男人交往,怎麼樣!”

芒妮重重一咳嗽,糜章筠忽然就轉了聲調又說。

“哎喲不是啦,那他非要叫我阿姨,可是我們又差不了幾歲,來來往往,男男女女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喜歡上對方很簡單啊。”她又俯下身來,捏捏芒妮的臉蛋,“再說我們芒妮小寶貝這麼招人喜歡,我倒貼也願意啊。”

姚遠覺得臉上的溫度,煎雞蛋是綽綽有餘了。揮揮手,打斷興奮的糜章筠,招呼一眾同事們進飯店裡吃飯。說來也怪,五年前他看糜章筠,怎麼看怎麼是一個歲數到了卻仍跟十幾歲小姑娘一樣不懂事的女人。可是自從糜陽出了事,糜章筠一手承擔起照顧葉辛的責任,雖然嘴巴惡毒,細節裡卻看出心軟的厲害。有時候第二天去看葉辛,走廊裡就看見糜章筠穿著貂皮大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嘴巴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說夢話。他想笑,看著看著,就覺得這個女人可愛起來。

相比較葉辛,糜章筠,也許才是更適合自己的人吧。

他這樣想著,卻被糜章筠先表了白。

“我真是受不了你一天到晚叫我糜阿姨。”她表白的時候,還一副受罪的樣子,“所以我想了想,不如我們倆好吧,好了就是同輩了。”

姚遠愣了很久,然後笑了更久。

葉辛知道的時候,姚遠已經把婚帖遞到了她的手上,鄭重的告訴她,“即便糜陽回不來了,我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

葉辛搖搖頭,“我會照顧自己。”

她生硬的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像贖罪般讓自己渡過寂寞的五年。她去過廣西,參加過支教,甚至在糜陽居住過的小屋裡居住了許久。她走過他走過的路,呼吸著他曾經呼吸過的空氣,只為了證明,他真的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過。

他曾經是他的繼子,曾經是她摯愛的戀人。那些許多帶著瑣碎的細節的回憶,讓葉辛在失去糜陽的五年中,無時不刻都心痛難忍。她也積極的試過去忘記他,擬造他從未在她的生活中出現過的假象。

葉辛試過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然而他總是栩栩的出現在她的記憶裡,生活裡.

無處不在.

就彷彿只是單手推看一扇門,伴隨著酸牙的吱呀聲,便能再看見他,回過頭.落日餘毀鍍滿毛髮,在臉的周圍難得鑲嵌上柔和的光彩.他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不真實.

在葉辛內心的最深處,糜陽始終用這樣的表情注視著她。即使他也憤怒過,悲傷過,可到頭來,屬於他的,最常給她的,仍舊是這樣溫柔的表情。

然而那個溫柔的少年已經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他累了,厭倦了所經歷的一切.

這樣的日子久了,生活開始渾濁起來.好象眼前的都是虛幻,如果看見的閉上眼再睜開,就又回覆到黑夜的死寂.

渾渾噩噩,她以為大概會就這樣終此一生。

“你聽見了嗎?”梁悅推推葉辛。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機場的那個咖啡館,當時糜陽也是帶著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與她對話。放佛說著說著,思緒就飄去了另一個空間,在經歷著另一場幸福。其實他們都清楚,無非是回憶罷了,只是誰也不肯去掙脫。梁悅體會不到,所以她只是淡淡的打斷了葉辛。

“抱歉。”葉辛撩起了右耳的頭髮。

“沒事,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把話嚥下了肚子,反正要做壞人,不如做到底吧,“算了,我不想說了。”

葉辛也不問,看著酒席間的喧囂,覺得自己處在另一個寂靜的世界。

“誰要參加?”司儀忽然大聲的問。

芒妮跑了過來,站在葉辛邊上,大聲喊,“我媽媽要參加!”

葉辛連忙擺手拒絕,卻被芒妮推了上去。眾人的目光聚焦在場中間,姚遠用懇求的目光看著葉辛,葉辛想著今天是他們的大喜日子,還是沒能拒絕。

司儀說:“下面,我們玩一個遊戲,大家都知道,通常是蒙上新郎的眼睛讓他猜哪個是新娘。今天我們增加點難度,讓三對青年男女上來,都蒙上眼睛,不許說話。這樣新娘和新郎都能互相認出來,才算數好不好?”

眾人歡呼著,為遊戲的開始鼓勁。

為保證公平,所有女人都坐在一張椅子上,葉辛也被抱了上去。芒妮親手給她蒙上眼睛,拍拍她的肩膀給她鼓勁。葉辛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衝芒妮笑了笑。

過一會,遊戲開始,第一雙手探了過來。

這雙手的右手食指,有一圈老繭,是常摸槍的人才會有的。葉辛知道他就是姚遠,輕輕捏捏他的指頭,讓他走過去。姚遠得了暗示,走開了。

第二雙手的手腕纖細,可能不常運動,葉辛和他握了下手,放開了。

第三雙手伸了過來,和葉辛的手握在一起。

這時候姚遠已經握住了糜章筠的手,開心的掀掉眼罩,和糜章筠擁吻在一起。眾人恭喜聲不絕於耳,姚遠和糜章筠對視一笑,卻齊齊對臺下做了“噓”的動作。

葉辛捏著那雙手,感覺時間忽然凝固在了手邊,無風無言。萬事萬物靜默的可怕,天地間的一切已然停止了運作,只為那一個人。

“我能請你,跳支舞嗎?”那個人這樣說,聲音裡帶著略微的顫抖,“可以嗎?”

她忽然就覺得,時光倒流回了多年前的那個晚會。他們站在喧囂的舞池中,霓虹光怪陸離,人們笑著鬧著,唯有他們倆,眼裡只看見對方,耳邊只有那首熟悉的歌曲。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 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 your way ”

姚遠衝樂隊做了個手勢,音樂聲舒緩的響了起來。

芒妮捂住嘴,“媽媽站起來了!”

葉辛真的扶著他,一點點,緩慢的站了起來。雖然五年前脊髓遭遇了重擊,雖然五年來經過了無數次的努力,雖然她已經早已放棄。可是因為他扶著自己,因為他的出現,因為他的那一句可以嗎。她忽然覺得一顆心都活了過來,帶著無法抑制的激動和喜悅。

“我去了美國,因為受傷太重,整整療養了五年。”他將她摟在懷裡,“我遲了嗎?”

葉辛咬著自己的嘴唇,強壓下情緒,“對,你遲了,我已經一個人走過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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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替她摘掉了眼罩,很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那麼,你願意給我補償遲到的機會嗎?”

葉辛沒有任何猶豫,重重的點了頭,“我已經再經歷不起等待。”

“我也是。”糜陽將葉辛抱起,放在椅子上,然後緩緩跪下。

他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早就預備好的盒子,開啟來。裡面,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戒指的表面,是一顆葡萄籽形狀的寶石。

葉辛笑了出來,眼淚滴落在地面。原來他一直都記得,那年躺在她手心裡的那枚葡萄籽。只是後來種在黑暗,她以為一輩子也不會再發芽。

“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沒有前人的忐忑,只有信心。

“我願意。”她點頭,決定用餘生來補償這個少年,這場愛情。

掌聲雷鳴。

糜章筠一邊哭著,一邊恨恨的捶了捶姚遠的胸,“早說不答應你們的計劃,看吧,這是我的婚禮好不好!”

姚遠摟住她,笑的無比幸福,“再結一次不就好了。”

糜章筠想答應,忽然又發現了話裡的歧義,氣的拼命踩姚遠的腳。

梁悅壓抑住心酸,拿起桌上的那杯酒,一口飲了下去。酒精澆在食道上,火辣辣的燒心。這場愛情悲喜劇終於落寞,只是從一開始她就不是主角,她不屬於這場愛情。只可惜,她用了十年才明白。她想走,卻被芒妮攔住。

“梁阿姨,濮叔叔喝醉了。”芒妮調皮的眨眨眼,“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哦。”

梁悅才不信,“不會吧,你聽錯了吧,人小鬼大的。”

“真的哦,你看!”

梁悅回過頭,濮韶竹翻越眾人,搶到了司儀的麥克風,就站在餐桌上拼命的喊。

“梁悅,我愛你!”

梁悅,我一直在等你。

梁悅......我真的愛你。

愛了十年。

原來錯過一場愛情,還會邂逅下一場。

原來對的人,一直就在身邊。

**********

時隔一年的大結局,我承認我錯了,竟然跑了一年。

就在今天,跟大家再說一聲,新年快樂。

這一年來,我做了許多事情,也寫了許多東西,雖然沒有發到這裡。

不過新文《後青春時代》就要出來了,為了給大家賠罪,新文是寫好才釋出的,一定會很穩定很穩定。

再說一次,我對不起你們....雖然不知道多少人能看到我的道歉。

不過真心實意,祝大家新年快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