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門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堂堂曹軍都尉,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大姑娘一樣被劫持了。
不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膽,竟向他動粗。
說出去也挺羞恥的。
只見對面那人慢慢轉過身來,重複了一遍他所說的話:“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王門看著那張俊秀的面孔,一時間有些恍惚,那張臉他似乎見過,但是他卻不敢相信能在這裡見到。
他上牙打下牙,顫聲道:“你……你難道是……丁丁……”
“幽州兵還是青州兵?”丁辰淡然問話,並隨意的把自己的尚書令印綬亮了一下。
王門看了一眼那印綬,頓時瞳孔收縮,同時腿肚子發軟,背後直冒涼風,酒也已經嚇醒了。
這果然是尚書令的印綬。
眼前這少年,竟是曹魏權勢熏天的丁令君。
可是他還派兵來找茬,還妄想著借用山匪之手殺死對方,替盧欽搶對方的女人。
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小的是幽州來的,”王門嚇得趕緊跪在地上,連連抽自己的耳光,同時哀求道:“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丁令君,小的知道錯了,還請令君責罰,小的知道錯了……”
“幽州來的?可有我夏侯叔父軍令?”
丁辰並沒有喊停,所以王門便一直扇著耳光,“沒……沒有,不過是範陽盧太守知會了我們朱校尉,我們是奉朱校尉之命而來。”
王門情急之下,毫不猶豫的把上官給賣了。
說起來他這個罪過可不小。
他們是範陽郡的守軍,就算朱校尉與范陽太守關係再好,也僅限於在範陽郡內給予方便。
可是他們現在調動軍隊為私用,不僅出了範陽郡,而且出了幽州,直接到冀州來了。
這一切竟然是在幽州主帥夏侯惇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呼叫的。
甭說丁辰權勢如何,真正追究起來,王門以及他背後的朱校尉,光違反的軍令,私自呼叫軍隊就夠砍頭的。
此時王門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
丁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命令道:“誰也不要知會,就說有緊急軍令,偷偷把兵帶回去,我會考慮為你留一命。
去吧。”
丁辰前來正是要這支正規軍趕走,要不然恐怕山匪是不敢前來了。
“謝令君,謝令君,”王門連滾帶爬的來到門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然後裝作一切如常的樣子,踱步出去。
他能撿一條命,已是萬幸,至於朱校尉,就自求多福吧。
不過這事撞在了丁令君槍口上,大約腦袋是保不住了。
……
盧欽送走王門之後,又自斟自飲的喝了幾碗,無聊之下漸漸做起了美夢。
睡夢中山匪攻打過來,那討人厭的小書吏被殺,小姨妹甄宓淚眼婆娑的跪在他面前求他收留,他託著小姨妹那張絕美的臉龐,輕輕擦了雪白臉蛋上的眼淚,哈哈大笑著將那柔弱無骨的身軀橫抱起來,向臥房走去……
“夫君,夫君……你笑什麼?”盧欽突然被這個聲音驚醒,他慢慢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趴在桌案上睡著了。
剛才不過是南柯一夢,而此時他的妻子甄洛正跪坐在他的面前。
甄洛雖然與妹妹眉眼有些相似,說起來也算是個美人,但是美貌程度比之甄宓卻是遠遠不及。
盧欽知道方才大約是夢中失態了,於是尷尬的擦了擦口水。
“咳咳,剛才想到一些值得高興之事,讓夫人見笑了,”盧欽當然不能告訴妻子,其實是幻想得到了她的妹妹而興奮。
“夫君還高興呢,”甄洛氣鼓鼓的道:“我剛知道這訊息,原來母親為夫君裁的衣裳,竟然跟那小書吏是一樣的,我已經去找母親理論了。”
“哦,是為這事啊,岳母怎麼說?”
“母親是有所愧疚的,但是父親卻和稀泥,說兩個女兒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一樣的,所以兩個女婿也應該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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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夫君乃範陽盧氏嫡子,老二家的僅僅是鄴城一個小書吏,地位能一樣嗎?”
“岳父說的也有道理,”盧欽寬宏大量,低聲附在甄洛耳邊道:“夫人放心……我已知會王都尉如此……”
他把跟王門商量,前去找二妹夫晦氣的事跟甄洛透漏了一遍。
當然其中隱去了借山匪之手坑死二妹夫,把甄宓也招至懷中的陰謀。
“王都尉方才就在這裡喝酒,如今已經親自去了,咱們只需看好戲就是,”盧欽微笑道:“就算過後岳父知道,他又能拿王都尉怎麼樣?那畢竟是朝廷武官呢。”
“原來夫君早就安排好了呀,”甄洛滿腦子都是壓過妹妹,聽了夫君的話頓時眉開眼笑道:“妾身這就再去準備幾個菜,給夫君與王都尉下酒。”
“去弄吧,等王兄弟回來,我們還有大事商量,”盧欽意味深長衝妻子眨了眨眼睛。
甄洛不知道夫君心裡想的大事是什麼,傻乎乎的笑道:“你們都稱兄道弟了?妾身這就去。”
甄洛前腳剛踏出去,緊接著就有僕從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對盧欽道:“郎君,不好了,那曹軍正在收拾行囊,好像要走的樣子。”
“什麼?要走?”盧欽霍然起身,急問道:“王都尉呢?他在那裡?”
“就是王都尉下的命令啊,要是沒有王都尉發話,誰敢妄自離開?”
“這是搞什麼?”盧欽一邊說著,一邊大踏步出去,直奔曹軍屯駐之地。
按說甄家對這曹軍是真的不錯,甄逸專門從甄府中闢出數個院落,讓五百曹軍居住,而且這幾日都吃了不知多少雞,多少羊,頓頓有酒。
盧欽到時,那院落裡的曹軍果然正在收拾行囊,地下扔的一片狼藉。
人群中,發現王門正在掛馬鞍,他連忙走過去道:“王兄弟,你這是何意啊,怎麼突然之間要走,卻不跟我說一聲。”
“哦,盧郎君,在下收到緊急軍令,必須即刻趕回去,”王門沒有露出端倪,輕鬆的道:“軍令如山吶,我也不敢多耽擱。”
“可是……這裡的事怎麼辦?咱們方才商量下的……把那小書吏……”
王門咧了咧嘴,回頭看著盧欽,宛如看智障一般。
這貨還想著坑死那小書吏呢?
等他要是知道那小書吏的身份,恐怕哭都哭不出來了。
只不過他王門剛剛撿了一條命,此時可不敢再向盧欽多透漏什麼。
“呵呵,好自為之吧,我們必須得走了,”王門說著跨上了戰馬。
“可是……我們是兄弟啊,難道……”
“別介,”王門聞聽這話,嚇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心想你跟誰是兄弟呢?
你作死,老子可不想死。
“告辭,”他向盧欽拱了拱手,縱馬絕塵,趕緊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至於盧欽是死是活,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
趕走了王門之後,又過了兩日,甄府卻依然風平浪靜,毫無半點山匪要來進犯的徵兆。
這一日吃過家宴之後,所有人都退去,只剩下甄逸丁辰盧欽三人。
盧欽此前已經把大話吹出去,要護衛甄府周全。
此時雖然帶來的曹軍先撤了,但是他手下還有五百部曲,所以不能就此灰溜溜的逃走。
他已經寫信回範陽,讓父親想辦法再跟太守溝通,另派部分軍兵過來。
總之要把範陽盧氏的面子撐住。
“岳父,請問這無極縣到底有多少山匪?”盧欽稍稍有些心虛的問。
甄逸清了清嗓子,端著茶碗淺飲一口,捋著鬍鬚道:“這無極縣山匪主要聚集在西邊的黑龍山和北邊的青峰山兩處,至於有多少人,這卻是不大好說,不過據人傳言,他們每家兩千人馬總是有的。”
“這黑龍山跟青峰山規模怎樣?”丁辰插言道:“是否知道那山匪的具體位置。”
盧欽翻了翻白眼,心想多此一問,就算知道山匪的位置,你那點人手想幹嘛?
不過甄逸卻是明白丁辰意思的,微微搖頭道:“兩座山均是綿延百里的大山,山上溝壑縱橫,樹高林密,就算十萬人馬撒進去也如滄海一粟,根本不顯眼。
而且自從山上開始鬧土匪之後,也許多年沒人敢進山了,自然也不知道山匪具體住在哪裡。”
丁辰聽了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果然如他所料,剿匪最大的難度就是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裡。
環境那麼複雜的大山,沒有GPS定位與無人機偵查,軍隊再多也沒用,開進去不迷路已經是萬幸。
而山匪卻是熟悉山上地形,隨時隨地能設定各種機關陷阱,打擊進山的部隊。
所以主動強攻這條路基本上是堵死的。
剩下唯一一條路就是把山匪引出來,在山外殲滅。
“岳父,此前你是如何得知山匪要來劫掠甄家的?”丁辰又問道。
甄逸嘆了口氣,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姜兒外出,老夫擔心世道不安穩,所以派出許多部曲暗中保護,結果就發現有人在姜兒後面暗中盯梢。
那部曲一時倒也沒有動手,只是暗中跟著保護,沒想到那盯梢之人似乎有兩個,而且很快他們自己就打起來了。。
於是部曲出手,把兩人抓住,扭送到了縣衙。
審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分別是青峰山和黑龍山的暗哨。
據說這兩夥匪首均傳下命令,要在近期內幹一票大的,要劫掠大量美女與糧食進山,而姜兒是兩夥匪首點名,必須要抓進山的,所以才出現了兩個盯梢之人互相打架之事。”
丁辰又問道:“抓到這暗哨,沒有順藤摸瓜,挖出更有價值的線索麼?”
“沒有,”甄逸搖了搖頭道:“像這樣的暗哨多是單線聯絡,並且僅做些打探盯梢之類的任務。
那吳縣令跟老夫關係匪淺,他曾跟老夫透漏過,按照暗哨供出的聯繫方式,去跟其上線聯絡,卻都沒能聯絡上。”
“縣衙內也有山匪暗哨,他們兩個被捕的訊息,一定是洩露了,”丁辰斷言道。
“賢婿說的有道理,當時吳縣令也是這麼說的,”甄逸驚奇的看了丁辰一眼。
此前他一直覺得這個女婿文質彬彬,像是個儒雅的讀書人,跟那個殺伐決斷,運籌帷幄的大將軍絲毫對不上號。
可是現在經過這一番交談,他才感覺出來這個女婿言辭犀利,條理清晰,似乎每一句話都能找到要點。
僅僅憑這麼幾句話,就能判斷出縣衙內有山匪的眼線,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聽丁辰又問道:“吳縣令查過縣衙內人員麼,有沒有把眼線揪出來,繼續往下查。”
“查了,卻是沒有查出來,”甄逸微微搖頭。
丁辰深出了一口氣,幸虧沒有查出來。
既然知道縣衙內有山匪眼線就好辦了,可以利用這眼線傳出錯誤訊息,引誘山匪上鉤。
不過具體怎麼操作,丁辰還要再想一下。
這時候,甄逸嘆息道:“你們說這山匪前幾年還不這麼猖獗,他們雖然也搶劫,但是卻沒那麼狠,總歸不會涸澤而漁,甚至已經能跟本地百姓共存共生了。
可是為什麼現在卻突然變了風向,要殺雞取卵呢?”
“岳父有所不知,”盧欽見方才丁辰問東問西,好像很能捕捉要點,他當然也不能示弱,於是接茬道:“此前天下大亂,諸侯紛爭,故而山匪能在夾縫中生存,不用對百姓趕盡殺絕。
留著百姓,他們反而能搶的更長久。
可是如今形勢變了,魏公即將一統天下,也已經委派丁令君調集天下軍隊剿匪。
那些匪徒大約知道自己末日快要到了,故而能多搶一點是一點,要不然以後恐怕越來越難。”
甄逸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訊息,吃驚的看了看丁辰。
丁辰渾然不覺得低頭喝茶,好像說的這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甄逸暗嘆,這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個能調集天下軍隊的大人物,可事實是他已經把幽州和青州的軍隊調到無極縣來了。
甄逸又側首看向盧欽。
此時盧欽正因為知道“魏公已經委派丁令君剿匪”這等重磅資訊而洋洋自得。
甄逸不免搖了搖頭,越來越覺得這個大女婿是個傻子。
你知道這資訊有什麼可得意的?
真正的丁令君就坐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