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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二叔

從西安回到哈爾濱,我的心情一直惴惴不安,給胖子的老家打過兩次電話,結果被他們村委的那個人一頓數落,責怪我那天晚上說打電話卻沒打,害得他們一直等到半夜。不過最後還是得到了一個可靠的訊息,胖子確實已經回家,是在我給他打電話的第二天晚上,但是回去之後沒幾天卻又出門了,我問他們胖子出門幹什麼,他們說這就不大清楚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我終日無所事事,看看電影,看看書,但實際上幹什麼都提不起興致。文化大集上的幾個朋友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這幾天大集上的東西不少,讓我也過去看看,我覺得要是再繼續呆在家裡,非把我悶出病來不可,於是開啟那個揹包,想隨便找幾件東西帶到大集上去看看情況。

這揹包從我回來就一直沒開啟過,原來我也以為自己是個愛財的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但誰知道心裡惦記著胖子,幹什麼都沒勁,更別說開啟這倒黴的揹包來看看了。

這下我一開啟,吃驚可當真不小。我把包的拉鍊拉開,“嘩啦”一聲全倒在地板上,我就坐在地板上看。首先吸引我眼球的就是裡面的吞頭獸面連環甲,看到它又讓我想起胖子,這死胖子,怎麼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再就是兩個盒子,我開啟一個,裡面竟然全都是銅錢,我拿出一個看了看,認出是五株錢。我又急忙開啟另一個,裡面放的卻是一把刀。刀配有刀套,寸許來長,外面鏤金錯銀,紋飾井然,華美異常,看來這刀是個好東西。我想拔出來看看裡面的刀怎麼樣,但拔了幾次沒拔動,我仔細瞅了瞅,原來套上有個卡簧。我一按卡簧,“噌”的一聲,刀從套裡彈出了一寸,嚇我一跳,沒想到這小刀子還有這樣的巧妙。我一把拔出刀,頓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但這寒氣震人卻不傷人,我晃晃腦袋,穩了下心神,翻來覆去地看著這刀,這刀一面平滑如鏡,另一面卻鑲了七顆寶石,顏色各不相同,竟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看到這裡我又是吃一大驚,這難道就是王允的七星寶刀?雖然僅憑推測不能確定,但我覺得十有**就是了。三國時董賊專權,漢朝的舊臣俱都心懷忿恨,曹操便借了王允的七星寶刀去刺殺董卓,只是董卓那賊機靈,再加上曹操根本就沒有玉石俱碎的決心,竟給董卓那廝察覺了,曹操立刻見風使舵,說是自得寶刀一口要獻給董卓,董卓是何等貪婪之人,見了寶刀自然眉開眼笑收為己有了。只是那董卓死後七星寶刀也即下落不明,不知道怎麼轉來轉去,竟然又回到了董卓的墓裡,看來這後面肯定還有別的故事。

我把刀放在一邊,繼續在這一堆東西裡播弄來播弄去,瞥眼看見了一個頗為熟悉的東西,我拿起來,是那個銅鏡,我記得當時楊大善人拿著它愛不釋手,可沒想到陰差陽錯,最後竟然到了我包裡。不過這鏡看似不同凡物,而實際上到底價值幾何,我卻一點兒也不知道。

我隨手把銅鏡放到一邊,又在這一堆明器裡撥拉了一會兒,但實在不見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了,也許還有價值不菲的,但我眼拙,實在瞧不出來,只好隨便挑了幾件,又帶上那銅鏡、七星寶刀和幾枚五株錢,便去了文化大集。

文化大集在工程街上,左面是工程大學,右面是極樂寺。別看名字叫得好聽,其實說白了,就是地攤一條街,賣什麼的都有,衣服小吃錄相帶什麼的,亂七八糟,應有盡有。當然,最多的還是賣古玩的。不過雖然我這麼說,但你可不能小看這大集,大集上的東西儘管良莠不齊真假難辨,但偶爾也會有難得一見的真東西,而是不是能淘得到,那就得看你的眼力了。

到了工程街我徑直往裡走,倒騰古玩的在大街的最裡頭。我一邊往裡擠一邊看著熱鬧非凡的市面,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到了古玩一段我停下仔細瞅了幾眼,發現大多都還是那些東西,哪有什麼新玩意兒啊,看來釘子那孫子又他媽忽悠我。

這時候釘子也看到了我,在邊上大叫,“猴子,猴子!”

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擠過去,看他攤前擺著幾尊觀音像,十大元帥像,還有一些手鐲銅錢銀元獎章什麼的,我說,“叫毛啊你,哪有什麼新玩意兒啊?”

釘子說,“嗨,這不是哥兒幾個都想你了嘛。怎麼了,你小子發了財了就把兄弟幾個都忘了?這破地方也不來了?”

我說,“別瞎扯啊,我能發什麼財啊,人家算命的說了,我這輩子就是八兩命,再怎麼折騰也到不了一斤。”

釘子“嘿嘿”笑著,坐在他邊上的小三兒朝著我擠眉弄眼,說,“猴哥要是八兩命,那我們更完,全他媽八錢命啊,對不對哥兒幾個?”

幾個人都隨聲附和,“對對對。”

我笑呵呵地說,“拉倒吧。”

正說著,突然背後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回頭一看,竟然是二叔。說到二叔我得交待一下,二叔也是倒騰古董的,不過他愛財更愛命,倒鬥是從來不參預的,只在別人摸到的明器中圖個現成。他在極樂寺後面的香燭路上有家鋪面,鋪面清閒的時候就到大集上溜達溜達,收點兒小玩意兒。不過有一次讓他碰上了一個極品,收了一個馬頭金剛,據說是極樂寺裡的一個和尚偷偷從寺裡順出來的。不過二叔可不管這一套,連哄帶騙,到底把馬頭金剛給弄到了手。但弄到手一時半會兒不也敢賣,推辭說那玩意兒不是俗物,值得銀子不在少數,因此不能輕易出手,估計到現在也還在他家保險櫃裡鎖著呢。

二叔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幾眼,直看得我渾身發毛。

“怎麼了二叔?我哪兒……不對啊?您怎麼這麼瞅我?”

二叔眉毛一豎,“哪兒不對?你自己知道!”

我心說壞了,二叔該不會知道我去倒鬥了吧,但我還不想就這麼就範,我說,“您可別這麼說啊,我這不就在您眼前嘛,能有什麼不對的。”

二叔點了我額頭一下,左右看了看,“人多我不好意思說你,跟我到店裡來一趟。”

我一聽二叔要我跟他到店裡去,這可不妙,於是我趕緊說,“今天不行啊二叔,我這兒還有事兒呢。”

二叔說,“敢不來你!”說完白了我一眼,倒著雙手往前面走了。

我在後面急得大叫,“二叔,二叔!”但二叔只顧往前走,理也不理我。

釘子說,“行了猴子,別聽老家夥嚇唬你,咱聊咱們的,這才剛見面,話還沒說上兩句呢。”

我洩氣地說,“我倒也想不理他呢,可他年紀大了,我得順著點兒他,你們這些毛頭小子懂不懂什麼叫孝順?”

幾個人都吃吃地笑,小三兒說,“得了吧猴哥,怕他你直說就是了,瞎白話什麼呀。”

我說,“去你的,我怕他?告訴你,我的人生字典裡,根本就沒有怕這個字兒!我怕什麼呀?對不對?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我怕,我有什麼好怕的我?!”

幾個人還在那兒笑,我說,“行了行了,別笑了都,有什麼好笑的,回頭我再來找你們吧。”

我轉身往二叔的古董鋪子走去,釘子在後面喊了一句,“猴子你快點兒回來啊。”

到了二叔的鋪子,二叔正坐在客廳裡喝茶。

我說,“到底什麼事兒啊二叔?看您這麼心急火燎的。”

二叔“滋溜”地喝了一大口茶,又“咕咚”一口咽下去,竟好象沒聽到我說話。

我說,“您要不說我可走了啊。”說完我扭頭往門口走,二叔提高嗓門喊了一聲,“回來!”

我只好又走回來,“那您到底什麼事兒啊?”

二叔說,“你是不是去倒鬥了?”

二叔果然知道了,不過我可不能承認,我說,“沒,沒有的事兒,您可別聽別人瞎說。”

二叔“噌”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還不說實話你!是不是非要我告訴你爸啊?”

我一聽急了,趕忙說,“別別,您可千萬別告訴他,我就是出去玩玩。”

二叔三步兩步跑過來,揪住我耳朵說,“玩玩?你還玩玩?你知道倒鬥有多危險?”

我掙開二叔的手,“您別老揪我耳朵,我都二十五了。我沒覺得有多危險。”

二叔扭頭坐回到椅子上,“哎呀我說惇子,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說,你爺爺是獨苗,到下面就你爸和我,啊還有你三姑,可我和你爸下邊哪?不就你自己嗎?你再有個好歹,你叫我們怎麼辦?”

我一聽又是這老生常談,我說,“二叔,您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你有個屁數!”二叔一拍桌子又站起來。

我一看這樣下去可不行,二叔越說越急,真急到份兒上沒準就得上我爸那兒告狀去了,得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才行。

我走上去幾步,小聲說,“二叔,您別生氣了,我有東西給您看。”

二叔正喝茶,聽我說有東西給他看,也壓低了聲音問,“什麼東西?”

我把包從肩膀上摘下來,拿出裡面的七星寶刀遞給二叔。二叔接過去一過眼又趕緊給我塞回包裡。

我問,“怎麼了?”

二叔說,“噓,小點兒聲,到裡屋來。”

到了裡屋二叔一把扯過包,著急忙慌地拿出七星寶刀。“你小子從哪兒弄的?”

我看二叔如此緊張,肯定是這刀不同尋常,我說,“您先看看。”

二叔拿著刀翻來覆去地看了很長時間,最後又按住卡簧,抽出刀身,屋子裡頓時充滿一片寒意,刀身上的七顆寶石也隱隱地泛著亮光。二叔搖了搖頭,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快說,到底從哪兒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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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意地笑笑,“我先不說,二叔您看出什麼名堂了嗎?”

二叔咂吧咂吧嘴,“這是七星寶刀,如假包換的七星寶刀啊。”

我一聽果然是七星寶刀,心裡的高興勁兒就別提了,想胖子從小就喜歡兵器,尤其是冷兵器,胖子要得了這刀,那還不把他美死。

我說,“二叔果然有些眼光,這刀確實是七星寶刀。您看這刀能值多少錢?”

二叔說,“你先告訴我,這刀從哪兒來的?”

我說,“從董卓老賊的墓裡倒出來的。”

二叔皺了皺眉頭說,“董卓?董卓不是——”我一聽二叔又要翻陳年的黃曆趕緊打斷他,“這事兒說來話長,您快說說,這刀到底能值多少錢?”

二叔搖搖頭,“這個我說不準,但賣個十幾二十萬估計不成問題,要是碰上正主兒,甚至開得會更高。”

我一聽這刀居然這麼值錢,倒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不過我也就是好奇問問,我還想留著給胖子玩呢。

二叔又去包裡翻出我帶的東西,一件一件地端詳,看到那個銅鏡的時候說,“這東西我好象在哪兒見過,啊對,想起來了,我一個朋友家裡也有這麼個玩意兒。”

我說,“那這個值多少?”

二叔說,“這個值得不多,也就幾千塊。”

我納悶,“這個是漢代的沒錯吧?漢代的東西怎麼會不值錢呢?”

二叔笑笑說,“傻小子,你幹這個?還早著呢。跟你說,銅鏡的鑄造在歷史上出現過三次明顯的**,即戰國、兩漢和隋唐。這三個時期的銅鏡,代表了古代銅鏡鑄造和工藝美術的最高水平,從唐代之後,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精品了。”

我說,“對啊,這個就是漢朝的。”

二叔搖搖頭,“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漢代的銅鏡固然是好,但存世量卻極大,並不稀奇,俗話說,物以稀為貴,所以也就不值什麼錢了。”

我一聽不禁大失所望,心想就這麼個破玩意兒,楊大善人還拿著寶貝兮兮的,真他媽沒見過世面。

二叔又說,“不過這個比一般的要好一些。”

我說,“怎麼?”

二叔說,“你看,這鏡中間有三絃鈕和圓鈕座,周圍是雲雷地紋,兩道繩紋加一圈寬凹面帶,又由繩紋向外伸出四枝對稱的三疊花瓣紋,這花瓣紋也叫做火焰紋。你再看這主紋飾——”

我說,“得了二叔,您就別說這些行話了,我也聽不懂,您就說這個跟一般的有什麼不同?”

二叔被我打斷很有些惱火,“你小子就是不肯好好學習,多學學這個,不比你出生入死地倒鬥強啊?”

我說,“哎二叔,您還真別這麼說,就說您這店裡的東西吧,有一件算一件,有能比過我這七星寶刀的嗎?”

二叔被我噎了個啞口無言,頓了頓說,“不給你看看我的鎮店之寶,你是不把你二叔當真神啊!”

我一聽也來了精神,“二叔你還有鎮店之寶呢?”

二叔“哼”了一聲,“那是啊,我幹了半輩子這個了,再沒個鎮店之寶,那我還不如改行收啤酒瓶呢我。”

“哈哈,”我被二叔的樣子逗笑了,“我說二叔您就別吹了,侄子我也不是外人,您跟我裝的什麼大瓣蒜啊?”

二叔急了,“你你——你跟我過來!”

二叔越急我越樂,心想二叔啊二叔,你平時總是捂著蓋著的,什麼好東西都不給我看,這回該給我開開眼了吧?

我也不再說話,跟著二叔轉到一個大屏風後面,二叔在左面一幅畫的下面伸手揸了三揸,然後用力一按,“轟隆”一聲,原本完美無缺的牆壁立刻開了一扇門,二叔急急往裡走去,我跟進去,但進到裡面才看到,這只是一間只有幾平米的小屋,裡面其實什麼都沒有,我不禁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