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的意思很明確，和那邊聯合研發也好，在那邊設定研發中心也好，說到底都是為了讓他們掏錢為諾斯羅普買單。
這並非沒有先例，之前說過，巴列維王朝不僅花了10億美元求購80架F-14，還為格魯曼提供7500萬貸款用於週轉，這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可惜巴列維王朝自己不爭氣，在去年被推翻了，而格魯曼已經交付的79架F-14，就便宜了現在的伊朗政府。
就算聯合研發，那邊也拿不到核心技術，在如何拿了錢還坑盟友這上面，美國的軍火商們可是相當的嫻熟。至於北邊大陸的抗議，那都不是事，就算8.17公報按時出現，也有空子可以鑽。
反正那邊幾年後也會搞個二代半的X國號，通用、格魯曼、諾斯羅普都提供過技術支援，不如乾脆主動將這訂單抓在手中。
一來可以幫諾斯羅普一把，好歹爺爺在那邊還有個董事位置，雖然這對F-20的幫助不大；二來可以透過諾斯羅普讓那邊老實聽話，光一個英特爾生產線還不夠，這個年代的軍火交易都是重中之重；三來以後去大陸了，這情報也可以賣個好價錢不是。
“我承認，你的遊說很動聽，小愛德華，但是這樣做的話……太費事，太麻煩了。”馬爾斯這時說道。
“董事會更傾向於讓一位副總裁過去，先和他們談談，聽聽他們的要求，讓他們參與新機種的研發並不適合。”約翰遜補充道。
“哦？”李旭挑了挑眉，這話可大有深意啊，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核心技術不給就行，等等，更傾向於？難道說……
他看向爺爺，爺爺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的呷了一口，沒有說話。
好吧，他知道了。
“諾斯普羅是打算和通用、格魯曼爭奪空軍訂單，是這樣嗎？”李旭忽然這麼問道。
“是的。”馬爾斯點了點頭。
“那麼給空軍多少回扣？”李旭直截了當。
“95萬美元。”回答的是約翰遜，並沒有什麼尷尬的神色，馬爾斯也是如此，這已經是浮於表面潛規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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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比F-16多了20萬。”李旭咂著嘴巴搖了搖頭，似乎覺得太少了。
“這個價格很合適，再多的話，我們的利潤會受到影響。”馬爾斯這麼說道。
“可諾斯羅普是海軍的人，不是嗎？”李旭當即反問。
面前的兩人都是一愣，然後約翰遜搖起了腦袋：“不能這麼算……”
“F-18一直在海軍服役，而且還是主力戰機。”李旭打斷的說道，“兩位先生，我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但是諾斯羅普是不是海軍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空軍是不是這麼認為，或者說……有人讓空軍這麼認為。”
停頓了下，他稍微往後，靠在了椅背上：“柯蒂斯?李梅將軍親口說過，蘇聯是對手，可海軍……那就是敵人。”
馬爾斯和約翰遜的臉色雙雙變得難看起來，這個年代的軍工複合體還不是30年後那個，被國會山的老爺們揮著名為“預算”的大砍刀，砍得血流滿面的軍工複合體。
這個年代的軍火商們，只要頂著為了冷戰的名義，哪怕拿著《星際爭霸》的變形坦克的設計圖，都能從國會山騙到錢，各個軍種之間也競爭不斷，齷蹉不斷。
陸軍看不起海軍陸戰隊，大紅一師看不起別的陸軍，但是矛盾最尖銳的，是陸軍加空軍的陸軍系和海軍加海軍陸戰隊的海軍系。
雙方的樑子從1775年就結下了，國會山的老爺們砍起軍費向來不手軟，不同軍種之間因為人力物力財力進行爭奪那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二戰時有了航空隊，繼而變成空軍之後，情況就更加激烈。陸軍知道不可能控制空軍，於是乾脆將其分離出去，並推動合併方案。首先，他們希望將所有飛機，不管海陸的通通集中到空軍那邊去，然後，他們希望將陸戰隊合併到陸軍當中來。
只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別的不說，海軍陸戰隊可是御林軍，是唯一一支受總統直接控制的武裝力量，用膝蓋想也不可能交給受參謀長聯席會議指揮的陸軍。
加上陸軍在活動，海軍也沒閒著啊，最後的結果就是，陸海軍都不再保留陸基飛機，但是保留航空母艦的艦載航空兵，而且同時保留海軍陸戰隊，陸戰隊的編制不縮小。
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的就是美國陸軍，自然越發厭惡陸戰隊，而空軍也對海軍保留航空部隊不爽，於是陸軍加空軍對海軍加海軍陸戰隊的矛盾就此徹底形成，再然後就有了李梅的那句話。
所以，李旭的意思就是，如果諾斯羅普的對手們拿這個說動了空軍，讓他們同仇敵愾，做起手腳來不要太容易，一些黑點也會無限放大。
再說一次，現在的軍工複合體，不是30年後只能拿“肥電”湊合的軍工複合體，在這個冷戰的高峰期，再窮不能窮軍備啊。
以空軍的勢力，要是真的敵視諾斯羅普，那麼他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前世的F-20雖然問題多多，但也絕對不差，作戰半徑短是最大的弱點，可摔的兩次都和飛機本身無關，但最終還是被放棄，諾斯羅普的投資也打了水漂。
“除此之外，諾斯羅普大部分時候都在為海軍開發戰機，顯然突然想要越界去為空軍開發的戰機，有足夠的技術儲備嗎？”李旭乘勝追擊的繼續問道，“你們所依仗的無非就是F-16目前無法獲得出口許可，想要打一個時間差。但是，如果在你們完成開發之前，F-16獲得出口資格，而你們開發的新機種不足以壓制F-16呢？”
馬爾斯和約翰遜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然後後者乾咳了聲：“應該不會那麼快……”
“你能保證，約翰遜先生？”李旭當即不客氣的打斷的。
“不，但生意就是生意……”馬爾斯當即插話道。
“生意從來都不單單只是生意，馬爾斯先生！”李旭再次打斷，“生意就是生意，是用來堵別人的嘴的，不是用來堵自己的嘴的！”
是的，所謂“生意就是生意”，不過和“精緻的利己主義”一樣，都是用來哄那些金領的玩意兒。不說得天花亂墜、煞有介事，不讓他們信以為真，怎麼讓這些傢伙安分守己的為自己賣命呢？
生意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生意的成功也是多方因素的角力，比如甲方對乙方的感觀，比如雙方的交情，比如半路有人截胡或者破壞，比如天災人禍，如果一方的決策人是女人，還要考慮她是不是在生理期之內。
利益的確是一個重要因素，但那只是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或者說在必要條件之後只是充分條件之一，無法絕對的主宰一筆生意。
這就像和導演、製片人上床換角色一樣，沒有那個女演員會傻得在滾了床單後，馬上覥著臉對對方說“給我一個角色”或者“請考慮一下我”之類的話。
因為她們都很清楚，親密關係不過是砝碼之一，甚至還是比較小的砝碼，不足以讓天平的這端翹起來。
但是，在合適的時機，這枚小砝碼也能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
只有那些腦袋進水，被忽悠成蠢貨的人，才會將“生意就是生意”當成座右銘，這種人不被奴役，誰被奴役？
向天吐口水的人，口水只會回到他的臉上，一如三十多年後那場跌破所有人眼鏡的選舉。
馬爾斯和約翰遜都不說話了，面對同樣清楚這其中彎彎繞繞的李旭，他們沒有太多的藉口，而且他們其實也明白，沒有考慮到海空軍之間的齷齪，是他們最大的失誤。
“我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儘可能的減少這個專案的風險，”李旭繼續說道，“如果空軍被通用說動，站在他們那邊，一旦F-16獲得了出口許可，空軍肯定會對諾斯羅普做小動作，數億美元的投資就可能徹底砸找手中。所以，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找個下家分擔一下風險呢？”
“我想我們需要認真討論一下。”半晌後馬爾斯這麼說道。
“是的，需要再次討論。”約翰遜也露出了苦笑，“你擊中了我們的要害，小愛德華。”
“但是，你有什麼要求呢？”馬爾斯忽然很直接的問道。
“之前艾迪跟我說，英特爾有意將生產線往東南亞轉移，而那邊也是選擇之一。”爺爺這時終於開口了，“但他不打算親自出面，我也不打算。”
馬爾斯和約翰遜恍然大悟，而李旭則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顯然，爺爺將他的一些想法，比如想要去那個島上有所作為，所以要借諾斯羅普的勢之類說給他們聽了。
這就是為什麼約翰遜之前會說，諾斯羅普董事會傾向於拍一位副總過去談判，雖然那島上有個大單子，但遠不如研發新一代出口戰機重要，自然沒興趣為他人做嫁人了。
但是現在李旭已經說動了他們，爺爺再話鋒一轉，暗示這是自己和李旭老爹一起給李旭的考驗，那麼諾斯羅普董事會怎麼都要好好考慮一番。
如此一來，既考驗了李旭的準備工作，又在恰當的時機推了他一般，真是會借力打力呢，姜果然是老的辣。
“所以，皮龐必須得到足夠的尊重。”爺爺最後這麼說道。
面前的兩人交換了幾個眼神，又低聲耳語了幾句，然後馬爾斯開口了：“我們會將今天的交談原封不動的轉告董事會，李先生，請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