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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第33章芥末墩

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 比如在衚衕裡?,顧舜華說出話來可能滿嘴衚衕味兒,到了內蒙, 時候長了,普通話標準起來,當時幾個南方?的戰友說你說幾句標準北京話,顧舜華竟然說不出來。

這都和氛圍有?關係, 沒?那?氛圍,找不到感?覺,張不開口。

她乍看到任競年驚了一下, 也是?因為這個。

哪怕再熟悉的人,但是?在她的認知裡?, 這是?內蒙兵團的人,是?和蕭瑟荒涼的礦井聯絡在一起的,是?帶著陰山蒼茫氣息的人,現在,這個人突然出現在侷促的大?雜院裡?, 出現在老?衚衕甜糯的米酒香中,出現在老?街坊的視線中,這讓她多少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任競年挑眉,看著她。

她反應過來,自己也抿唇笑了:“怎麼這會兒來了?”

任競年:“過了年,沒?什麼事,該交接的就交接了, 該處理的也處理了,我就提前過來了。”

顧舜華:“你快進屋吧,外面冷。”

這時候街坊聽到動靜, 都探頭過來看,顧舜華便給大?家介紹:“這是?孩子爸爸。”

大?家心裡?難免疑惑,想著這來得?可真突然,不過都是?老?街坊,不會給人面上?不好,一個個都很熱情地打招呼拜年。

五原礦井上?空曠得?很,山上?荒涼,一眼看去就那?麼十幾戶人家,哪見過這麼逼仄的房屋,橫七豎八地羅列在那?裡?,各窗子裡?又有?人頭探出來,任競年初來乍到,就像掉到了迷宮裡?,一時有?些?應接不暇,好在也笑著和大?家給大?傢伙拜年。

最後終於進了屋,一進屋,顧舜華把任競年大?包小包的接過來,放下,口中道:“媽,這是?競年。”

陳翠月剛才也已經站起來,放下勺子,把熬米酒的鍋端下來,又匆忙攏了下頭髮,現在看到女婿,忙說:“天這麼冷,快坐下,快坐下,吃了嗎?”

任競年:“吃了。”

顧舜華想著那?火車一路過來肯定累,也不見得?能吃好,便道:“媽,咱們的餃子先下了吧,正好躍華和孩子也餓了。”

陳翠月便忙道:“好,這就下餃子,你帶著他先洗洗手。”

於是?顧舜華便領了任競年過去外屋,一到外屋,就見顧躍華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兩隻腳因為太長,放不下,只能搭在窗臺上?。

兩個孩子脫了棉猴,穿著毛衣棉褲,就從窗臺沿著顧躍華的小腿大?腿往下滑,滿滿還乾脆拽著他的腿打墜墜兒,就跟兩個調皮猴子一樣。

門框很矮,屋子裡?除了床外也沒?什麼下就地兒,任競年就站在門前看孩子,看著兩個孩子歡快的笑,他眸中泛起溫柔來,唇邊也抿起一抹笑。

最後還是?多多,眼角掃過,之後突然發現爸爸,傻傻地看著任競年,瞪大?眼睛,不明白怎麼回事。

到底孩子小,任競年怕自己猛地出現嚇到孩子,便笑著叫了聲:“多多。”

多多看了任競年半響,終於小嘴一扁,“哇”的一聲哭起來:“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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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滿也看到了:“爸爸,爸爸來了!”

兩個孩子跟球兒一樣,連滾帶爬地從床沿爬下來,之後一起撲過來。

任競年蹲下來,一邊一個,將孩子抱在懷裡?。

多多放聲大?哭:“爸爸,爸爸,多多想爸爸了!”

滿滿本來努力忍著不哭,他舅舅告訴他,他是?哥哥,還是?爺兒們,爺兒們可不是?輕易掉眼淚的,可他最後還是?沒?忍住,不爭氣地哭了:“滿滿不當爺兒們了!”

任競年哄著這個,抱著那?個,兩個軟軟糯糯的寶寶,放下哪兒都不捨得?,又怕自己火車上?坐了一夜一宿身上?不乾淨,又怕外面天冷自己給孩子帶了涼氣,只能小心翼翼地哄著抱著。

顧舜華看兩個孩子哭了一番,也差不多釋放了情緒,便說:“好了,你們爸爸還沒?吃餃子呢,讓他先洗洗,等會兒咱們一起吃餃子。”

說著,給孩子擦了擦眼淚,把他們抱離了任競年。

任競年看了她一眼:“那?我先洗手洗臉。”

顧舜華:“臉盆在前屋,讓躍華帶你過去。”

說著,吩咐顧躍華:“你帶你姐夫到前屋洗洗。”

顧躍華乍看到一個人高馬大?穿著軍裝的男人風塵僕僕的出現,也是?驚了下,現在明白過來,連忙說:“好,好,那?,那?姐夫——你跟我過去前屋。”

說實話乍叫姐夫舌頭還真有?點打結,畢竟大?家頭一次見面,而且自己姐還和人家離婚了。

不過姐說讓叫姐夫,他當然就叫姐夫。

任競年便看向顧躍華:“你是?躍華是?吧,你姐經常提起你。”

顧躍華忙笑:“對,姐夫,我們這邊走。”

當下顧躍華帶著任競年過去洗手了,顧舜華安撫了兩個孩子情緒,哄著他們:“不哭了,我們馬上?吃餃子。”

兩個孩子眼睛裡?還蓄著淚呢,不過還是?乖乖地點頭。

顧舜華便給孩子穿上?了棉衣和小皮鞋,之後領著孩子過來前屋。

這時候顧全福聽說訊息,也回來了,任競年已經和顧全福見過了。

熱騰騰的餃子出鍋了,陳翠月便招待著,大?傢伙坐下來一起吃飯。

餃子是?陳翠月壓的劑兒,顧全福拌的餡料,顧全福拌餡有?講究,牛肉大?蔥,羊肉冬瓜葫蘆,蝦仁韭菜,多少分量多少比例,這都是?有?譜兒的,也是?得?虧今年去了玉花臺,臨過年飯店裡?福利,給員工發了不少糧票菜票,餃子可以不吃大?白菜的了,做了牛肉大?蔥的,也做了蝦仁韭菜的,這些?餡料比起白菜的吃起來自然稀罕一些?。

熱騰騰的餃子出鍋,一個個皮薄餡大?,再搭配上?特意買的鎮江香醋,放上?早就準備好的臘八蒜,真是?夠味兒。

陳翠兒可勁兒招待:“吃,吃,來到這裡?就是?來家裡?,甭客氣。”

冒著熱氣的餃子放在了任競年面前。

任競年正要說話,顧舜華不由分說,遞上?筷子直接擱他手裡?:“先吃吧,我們這裡?吃餃子不興說話的,只能吃,這是?規矩。”

任競年到嘴邊的話便停住了,他看了眼顧舜華,顧舜華一臉認真,於是?任競年便點頭,沒?說話。

顧躍華從旁,憋不住差點笑來,心想他姐可真能掰扯,把這個姐夫哄得?一愣一愣的。

顧全福一臉嚴肅,沒?吭聲,陳翠月暗暗嘆了口氣,覺得?自家姑奶奶就是?管得?住女婿。

顧全福親手調理的餃子餡就是?地道,一咬流汁,香得?讓人咂舌頭,這時候蘸著香醋,那?味道絕了。

因為顧舜華那?句話,家裡?都低著頭吃,沒?人說話了。

唯有?兩個孩子,偶爾說句話,小小聲的,奶聲奶氣的話裡?透著歡喜,時不時還抬頭看看爸爸。

不用說話,看到爸爸心裡?都高興。

顧舜華用筷子夾了一塊芥末墩給任競年:“嚐嚐這個,我們過年吃餃子都得?配這個。”

任競年就看一坨流著米黃濃汁的——好像是?白菜?

他估摸著是?老?北京的什麼小吃,便點頭,咬了一口。

誰知道這一口下去,一股子味兒就從鼻子直衝腦門,任競年鼻子發酸,眼淚差點出來。

顧舜華抿唇笑。

顧全福嚴肅地咳了聲。

顧躍華看不下去了,連忙提醒:“姐夫,喝餃子湯。”

任競年忙喝了兩口餃子湯,這才壓下去,不過壓下去後,倒是?覺得?剛才那?味道爽脆甜香,實在是?痛快淋漓。

顧舜華便解釋:“這是?芥末墩兒。”

芥末墩兒是?把大?白菜切成寸高的菜墩兒,再用芥末醃製的,過年時候吃得?不如平時清淡,就用這個來換口味,清爽利口,也能解油膩。

任競年挑眉,無奈地看向顧舜華。

他沒?吃過芥末,只在書上?看到過,沒?想到這麼衝。

顧躍華看這樣,忍不住悶笑,使勁憋著。

等餃子吃差不多了,陳翠月起身收拾,顧躍華幫忙,顧舜華照顧兩孩子喝餃子湯,顧全福便和任競年說起話來。

其實無非拉一下家常,諸如你們那?裡?過年吃什麼,過年現在還上?供嗎,平時都吃什麼,家裡?做什麼的,還有?什麼人。

任競年便安分地回,他爺爺奶奶輩是?農民,家裡?土改時候分的地,他爸早些?年參加招工,在公社?裡?糧油站上?班,他媽種地,不過他媽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就沒?了,他爸後來又結婚娶了一個,生下一個弟弟。

他弟弟比他小九歲,現在才十五歲,他爸還在上?班。

顧全福聽著這些?,顯然是?不太滿意,沒?媽的孩子,還有?一個後媽和一個繼弟,這樣的人家自己女兒嫁過去肯定受委屈,不過看看孩子都兩個了,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看爸爸,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再說,這女婿自己還算能幹,這不是?去廊坊管道局上?班嗎,最近他也打聽了打聽,說那?是?好單位,待遇挺好的。

顧舜華從旁聽著這場面有?點冷了,便故意道:“你最近複習得?怎麼樣了?”

她一提這話茬,旁邊顧躍華也來了興致,邊忙活,邊豎著耳朵聽動靜。

顧全福也想起這茬來了:“對,聽說你在複習,打算參加上?大?學的考試?”

任競年點頭:“是?,在複習,多虧舜華給我寄的資料,很好,最近複習得?還不錯。”

顧全福:“聽舜華那?意思,你十六歲就去當兵了,現在也能拿起來書本上?的知識?”

任競年便解釋:“我母親識字,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教我看書,後來我上?學比一般孩子早,因為學得?快,母親就讓我跳級了,十六歲當兵那?年我高中已經畢業了,現在時候長了,是?有?些?生疏,不過最近複習著,多少記起來了。”

顧全福:“你母親識字?”

任競年:“我母親解放前在北京上?過學,不過後來日?子不太平,她老?家出事,往外逃,流落到我們家那?塊兒,嫁給了我爸。”

顧全福一聽:“你母親姓什麼?是?哪家人?”

任競年:“小門小戶,姓章。”

顧全福想了想,倒是?不記得?有?什麼姓張的大?戶人家,便道:“那?你好好準備考試,如果能考上?,到咱北京來,那?就什麼都方?便了。”

當然了,萬一考不上?,在廊坊,也不是?太遠,雖然日?子艱難點,但也能說得?過去,對於這個女婿,顧全福總體還算能接受。

這話一出,顧舜華松了口氣,她知道她爸對任競年的“考量”算是?到此結束了,雖說兩個人在一起八年了,要復婚,家裡?不同意照樣也會復,可誰不想讓家裡?人都同意呢,順一點心裡?也喜歡啊。

顧躍華這個時候湊過來了:“姐夫,你怎麼複習的,我最近也在複習,也是?我姐給找的材料,我這複習得?真費勁。”

任競年一聽,笑著問:“你複習到哪兒了?”

顧躍華:“我最近在看法拉底定律,挺愁的。”

任競年:“這個我還算瞭解,有?什麼問題?”

顧躍華一聽眼睛亮了,趕緊把自己的小板凳拉得?距離任競年近了,把自己的問題說給任競年。

問題倒也不是?很難,任競年提點了幾句,顧躍華恍然。

陳翠月一見這個女婿就挺喜歡,現在更?是?高興了:“競年來了,倒是?能帶帶躍華了。”

顧舜華:“他也未必就一定對,反正他和躍華兩個人可以商量商量,倒是?不錯。”

任競年又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拿出來,他大?包小包倒是?帶了不少,有?牛肉乾乳酪,還有?當地的鋼絲面,還給兩位老?人帶了一塊羊皮,讓他們自己做件襖子什麼的。

當然還給兩個孩子帶了,各一件加絨小皮衣。

兩個孩子看到後喜歡得?不行,上?身試了試,其實都有?些?大?,不過過了年一開春,脫下棉猴,身子長一點,倒是?正好穿。

這麼說了半天的話,時候也不早了,陳翠月就說早點歇息,顧舜華也是?這麼想的,雖說任競年身體好,但到底顛簸了這一路,鐵人也得?累了啊。

再說說了這麼半天話,家裡?對他照量過了,這半新不舊的女婿算是?過了孃家這一關。

於是?起身,帶著兩個孩子和任競年過去外屋。

陳翠月愣了下,才想起來閨女在外屋,外屋那?麼小啊!

她現在想想這事,其實挺納悶的,當初為什麼不乾脆讓閨女住後屋,後屋至少是?正經屋子,也有?五平。

五平雖然不大?,但還是?比外屋那?個四平不到的要大?一些?,床也能擺得?開。

當下便說:“舜華,要不你和競年先住後屋吧,那?邊床要大?一些?。”

顧舜華卻有?想法,她想著年後開春就要自己蓋間窩兒了,蓋了後稍微晾晾就搬了,那?就乾脆在外屋湊合。

因為只能在外屋住,所以佔用了家旁邊的空地蓋房,也算名正言順,到時候哥嫂回來,也沒?得?說。

如果本來就佔了後屋的正經屋子,還要自己騰挪空地蓋窩兒,那?許多事就說不明了,自己辛苦蓋了,萬一回頭大?嫂來了,卻覺得?這是?大?傢伙的呢?

有?些?想法,一家人,未必講明白了說,或者道理大?家都懂,但心理上?卻不一定是?那?麼回事。至於大?哥那?裡?,雖說人品厚道,但如今到底有?了大?嫂,自己沒?見過大?嫂,到底是?什麼性子也說不清。在那?本書中,她大?哥大?嫂根本就沒?提,她是?全無參考。

所以還不如一開始就很明白,自己借住外屋,馬上?自己要蓋,當下便道:“沒?事,湊合睡吧,我哥嫂不是?說正月就過來,先讓他習慣習慣就行了,再說湊合幾天他就過去廊坊了,又不是?常住。”

陳翠月怔了下,倒是?也說不出來什麼。

顧躍華見此,起身道:“外屋現在修了爐子,其實挺暖和的,就怕姐夫睡不慣那?個床,這樣吧,我把後屋的床板換過去,重新擺擺,這樣就能睡下去了。”

顧舜華想想:“行,那?就這麼著吧。”

於是?顧躍華趕緊起身去換床板,為什麼是?床板呢,沒?辦法,家裡?根本沒?床。

在早,顧全福掌勺,家裡?光景還好,不過那?個時候孩子小,就只有?一張床,倒是?也能睡得?下,後來不掌勺了,孩子大?了,沒?那?條件,也不可能再去造床了。

可孩子大?了,不可能一直和爸媽一起睡,所以那?個時候的窮苦人家就是?搭床板。

所謂的床板就是?兩頭用磚頭塊壘起來,中間搭一張床板,床板上?面再鋪草簾子棉墊子,這就是?床了,倒是?也方?便省事。

顧躍華對於這個姐夫是?有?些?佩服的,人家學習好,剛才給他講題那?麼一點撥,他覺得?真有?用。

再說,這是?姐姐的男人,是?多多和滿滿的爸,就憑這個,他就挺有?好感?。

所以他比誰都積極,立馬跑過去,開始折騰床板了。

顧躍華過來幫忙,任競年當然不能閒著,也趕緊上?手。

很快,大?家就把床板卸下來了,把兩頭磚頭挪挪,給盤結實了,再把大?床板搭上?。

只不過這麼一來,外屋的小屋子可真就幾乎沒?下腳的地兒了。

“這樣挺好的,進屋就上?床。”顧舜華笑著說:“床腳就是?爐子,烘一夜,也能差不多烘熟了。”

她這麼開個玩笑,大?家也就笑起來了。

很快陳翠月提了洋暖壺和一個盆過來,還有?兩塊嶄新的毛巾:“累了一路,泡泡腳,早點睡吧。”

顧舜華:“媽,我們知道。”

忙完了,顧躍華過去後屋了,陳翠月回去睡了,從外屋通往後屋的門也被帶上?,小小的外屋裡?,就只有?一家四口了。

房間實在是?太小太小了,床板和草墊子鋪上?後,兩個人站在白爐子旁邊都幾乎站不下,更?別?說還有?兩個洗臉盆和一個馬桶。

兩個孩子已經拖鞋上?床,在床上?打滾玩起來,他們覺得?床大?一些?了,舒服了,可以隨便玩了。

任競年顯然沒?見過這陣仗,他無論是?在老?家還是?在內蒙,哪怕條件艱苦,但是?地兒肯定夠,沒?住過這麼逼仄的房間。

顧躍華見他那?樣,便說:“都這樣,家裡?人多,沒?地兒住。”

可就是?這樣,大?家還都拼命想把戶口遷回來呢,沒?辦法,大?城市,商品糧,自己的機會多,後代的機會也多。

就是?在早那?會兒,解放前,河北一帶的農民鬧窮的,也都是?拼命地往北京擠,擠進來,就是?再窮,只要靠著窮縫賣苦力熬下來,熬下來站穩腳跟,下一代孩子總是?能比父輩強一點,稍微有?點運氣,或者趕上?一個出息的孩子,這個家族就能翻身了。

留在北京城,這就是?機會,就比老?家強。

任競年:“也沒?什麼,我早想到了,現在要做什麼,給孩子先洗洗?”

顧舜華:“你坐火車累了一天了,你先洗洗臉吧,我也給孩子洗洗手臉,洗完了我們一起泡泡腳就歇下。”

任競年忙道:“好。”

到底是?在礦井那?麼艱難的地兒待過的,適應能力強,很快就能上?手了。他先將床上?的鋪蓋稍微挪了挪,避開火爐子,免得?燒到,接著便先鋪床:“先鋪好了,等下讓孩子先躺下睡。”

顧舜華倒了熱水,摻了一點涼的,用手試了試溫度正好,就要給孩子洗臉。

誰知道兩個孩子打著滾抗議,紛紛喊著要爸爸洗。

顧舜華無奈:“你們這是?疼你們爸爸還是?害你們爸爸呢,都想要爸爸洗。”

多多嘟嘟著小嘴兒:“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滿滿也表示:“我是?爺兒們,爸爸也是?爺兒們,爺兒們給爺兒們洗臉!”

顧舜華忍不住笑:“這都從你舅那?兒學的吧,之前哭的時候不是?說不當爺兒們了嗎?”

滿滿心虛,小聲說:“我還是?當爺兒們吧!”

顧舜華便對任競年說:“你兒子閨女都想你,那?你給他們洗吧。”

任競年倒是?挺受用的:“好。”

很快毛巾放在搪瓷臉盆中溼透了,他擰了擰後,先薅過來多多,抱著擦小臉,多多緊緊地閉上?眼睛。

孩子其實都不愛洗臉,現在也是?看在爸爸的份上?使勁忍著。

擦完了多多又擦滿滿,很快兩個孩子都洗乾淨了,他自己洗。

洗完後,一家子的腳過來,都泡了泡腳,也就上?床睡覺了。

這種木板床,自然並不結實,人上?去的時候就會發出咯吱聲,任競年身高一米八三,身形強健,現在上?了木板床,動一下都得?小心翼翼的。

不過好在,這床現在能讓他伸展開腿,只不過要稍微斜著身子。

顧舜華讓他斜著,讓兩個孩子中間,自己在最裡?面,這樣就能躺下了。

總算躺下後,一家四口蓋了厚實的棉被,緊緊地靠著。

當一切安靜下來後,好像聽到了外面呼嘯著的風聲,咳嗽的聲音,倒髒土的聲音,還有?誰家小孩兒的啼哭聲。

並不是?太真切,不過能模糊地捕捉到一些?聲線。

然而這些?似遠似近的聲音,卻讓小小的屋子越發顯得?安靜,兩個孩子滿足地靠在任競年和顧舜華身上?,小小聲地說著話,說幼兒園的事,說餃子好吃,還說爸爸你怎麼現在才來,你要是?再晚來我就生氣了。

最後,終於沒?聲了,取而代之的是?細微的鼾聲。

顧舜華微微扭頭,藉著半明不暗的爐火透過來的一點微光,看到兩個孩子都睡著了。

任競年壓低聲音:“都睡著了吧?”

紅色的爐火在暗夜中微微閃著紅光,小小的房間中格外安靜,男人刻意壓低的聲線帶著幾分難言的曖昧,像絲絨一樣滑過顧舜華的心。

這讓她想起過去一些?時候,在那?些?有?風的冬夜,當孩子睡著後,他都是?這麼問自己的。

她會抬起手輕輕扯一下他的胳膊,他就明白了,就會翻身覆過來。

隔了這麼久,顧舜華竟然臉紅了下,輕輕地“嗯”了聲。

任競年便微側身,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摟著孩子,也更?近的距離對著顧舜華。

“你一個人帶孩子過來,受了不少罪吧?”他這麼說。

“也還好,去哪兒能不受罪呢,現在這不是?越來越好了嗎,戶口有?了,爐子有?了,煤球有?了,馬上?還能蓋房子了。”

任競年便不說話了。

男人規律而有?力的呼吸聲在夜色中傳入顧舜華耳中,這讓顧舜華心裡?浮現出許多想法。

她甚至臉上?燥熱起來。

在好一片沉默中,任競年才終於開口:“一千多年前白居易進長安,就有?長安米貴居大?不易之說,一千年後,京城依然居不易,你一個人帶著孩子落了戶口,又在這大?雜院裡?扒出一塊地,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任競年的這話,讓顧舜華眼淚“唰”的一下子落下來。

從她知道那?本書的真相?後,她就一直在艱難地掙扎。

一個女人帶著兩個不到三歲的孩子回到大?北京,面對並不疼愛自己的母親,咄咄逼人的親戚,還有?虎視眈眈想把自己介紹給什麼禿頂老?男人的鄰居,頂著寒風跑知青辦,跑街道辦,跑房管所,求著人家辦事,厚著臉皮撒潑軟硬兼施,她不覺得?寒磣嗎,她不臊得?慌嗎,可是?那?又怎麼樣,她的肩膀上?壓著兩座山,她必須負重前行,必須為孩子掙一條活路。

別?人只會說舜華真能幹,說舜華就是?一個女爺兒們,不會知道她多累多冷,多想喘口氣。

也只有?這個人,能這麼說一句,因為孩子不只是?自己的責任,也是?他的責任,因為兩個人有?著間接的血緣羈絆。

顧舜華咬著唇,無聲地落淚,不過任競年自然察覺到了,他伸出手,越過兩個孩子,輕輕地觸過她的臉頰,為她擦淚。

他的大?手溫暖而乾燥,帶著熟悉的氣息,正是?她曾經依賴過喜歡過的。

只是?有?多久了,這一切顯得?很遙遠。

相?識八年,結婚四年,一直都親密如初,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兩個人之間有?了一道無聲的裂痕。

可能是?從他提出來離婚開始吧。

他提出來建議,離婚,她回城,她想接受,但又不捨得?,於是?兩個人冷戰,糾結,互相?說服,在最深的夜裡?伏在他懷裡?哭,又會在哭聲中吵起來。

這麼鬧騰了一週多,不知道怎麼,稀里?糊塗的,就達成了一致,終究還是?離婚了。

在離婚書上?簽下字的時候,她在想什麼,這個男人在想什麼?

婚姻是?神聖的,哪怕知道是?為了戶口,為了孩子的前途,可是?當一對最親密的夫妻簽下離婚協議書,並在紙上?一筆一劃地進行分割,寫上?桌子歸你,椅子歸我,存款歸你,孩子歸我,就這麼把兩個人所有?共同置辦的一切包括孩子都白紙黑字地分割好了,兩個人心裡?也到底落下一條淺淺的痕跡。

這是?一樁心裡?明白,但形勢上?確實在進行的離婚,是?白紙黑字是?正經法律的離婚。

這個世?上?沒?有?假離婚啊,就是?真離婚啊。

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口頭上?還會互相?安慰,等你辦好了戶口,孩子想辦法接過去,我們就可以復婚了,等我過去,你也想辦法往北京調,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可到了後來,兩個人誰也不再說這種話了。

因為見多了,為了回城破裂的夫妻和情人,離別?時再戀戀不捨,一切卻終究抵不過兩地分居的現實和城鄉差異,更?知道在這個年代,想解決兩地分居想進行對調有?多難,別?的地方?還好說,進北京,有?多難啊!

沒?有?戶口就沒?有?糧食關係供應關係,什麼都沒?有?,他就算去找她,到時候也是?混吃等死?,什麼都幹不了!

所以當顧舜華獨自一人坐上?火車的時候,她回頭看自己簽了離婚協議的丈夫,她知道自己一定會想辦法把孩子接過去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孩子是?自己的親孩子,孩子還小,只要自己落戶有?了工作穩定下來,就可以慢慢地辦投奔母親進北京,但是?離異的丈夫,她心裡?也沒?底了。

真得?沒?底。

未來太渺茫,誰能把控?

就算彼此感?情不會有?絲毫變化,但兩地分居怕是?免不了了。

她就沒?想到兩個人還能有?一天有?這樣的機會,一起安靜地躺在狹窄而溫暖的床上?,低聲的說著話,聽他道一聲辛苦。

他幫她擦淚,她卻哭得?更?厲害了,哭得?幾乎顫抖。

重新在一起了,他那?麼溫柔體貼,一如當年她認識的那?個他,然而她心裡?埋著好多心事,他並不能懂。

大?柵欄的街頭,她恍然醒悟了這一切,腦中有?了書中所有?的劇情時,她知道兩個人只怕終究感?情生變,知道他要和別?人相?愛一輩子,她並不太怨恨,幾乎是?帶著宿命一般的無奈。

但是?孩子啊,孩子怎麼可以落到那?麼一個結局!

憑什麼?

簽字離婚進北京,不就為了孩子嗎,她怎麼可能對孩子置之不理?

他又怎麼可以娶了新媳婦有?了新孩子就冷落了他們那?麼可愛的一對孩子!

顧舜華痛恨這一切劇情,可她沒?辦法,她不知道怎麼去掙脫,只能胡亂撲騰奮進全力。

顧舜華哭得?太厲害了,任競年便坐了起來,將兩個孩子輕輕地挪到了靠牆的一側,把顧舜華拉到了他懷裡?,這樣他就抱著她,幫她拭淚,又去親吻她的臉頰:“別?哭了,我這不是?來了嗎,蓋房子我來,做傢俱我也來,我週末就往這邊跑。”

顧舜華抽噎著,小聲嘀咕說:“是?你提出要離婚的。”

任競年看她哭成這樣,只以為她在首都受了天大?的委屈,哪裡?想到她提這一出,忙道:“那?不是?為了回京嗎?”

顧舜華:“為了回京你就可以提離婚嗎?你為什麼要提離婚?”

任競年啞口無言,默了一會:“我們馬上?就可以復婚了。”

顧舜華卻不依不饒起來:“如果我們真離婚了,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會對多多和滿滿好嗎?”

任競年:“怎麼可能!”

顧舜華:“什麼叫怎麼可能?你說你既然找了別?的女人,也會對孩子好?”

任競年氣得?幾乎想咬她:“我怎麼會找別?的女人,這個假設根本不存在!”

然而顧舜華卻很堅持:“就假設說你一覺醒來,你發現自己已經和我離婚,並且娶了別?的女人,你會拼命保護滿滿和多多,拼命對他們好嗎?”

這簡直是?一個荒謬的假設,但是?任競年被逼到這份上?,只好想了想:“當然,那?是?我們的滿滿和多多,我怎麼可能不對他們好?”

顧舜華:“假如你就是?沒?對他們好,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呢,你覺得?你會做出這種事嗎?”

任競年磨牙:“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顧舜華:“不是?。”

任競年有?些?沒?好氣了:“那?你問這個有?意思嗎?”

顧舜華想了想,嘆了口氣:“好像是?沒?什麼意思。”

所以沒?什麼好糾結的,任競年的人品,自己信得?過,哪怕兩個人的感?情終有?褪色的那?一天,哪怕兩地分居的現實逼得?兩個人到底不能再續前緣,可他絕對不會那?麼對待自己的孩子啊。

只能說,一切都是?因為劇情強大?的操控力罷了,就像自己再排斥遇到嚴崇禮,但依然遇到了。

任競年:“現在該我問你了。”

顧舜華:“……你問。”

任競年:“為什麼問我這些??”

顧舜華:“我腦子抽筋行了吧。”

任競年:“為什麼剛才哭得?那?麼厲害?”

顧舜華:“想起這段的辛苦難受唄!”

任競年:“那?,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顧舜華:“嗯?”

任競年聲音嚴肅起來:“舜華,你突然從北京回去礦井,為什麼?”

顧舜華瞬間沒?音了。

任競年兩手捧著她的臉,在黑暗中直視著她,不讓她逃離:“你回去後,看著我的眼神,為什麼那?麼陌生,就像看著一個你完全不認識的人?”

任競年永遠不會說,那?一刻,顧舜華的眼神像刀子,刺進了他心裡?。

他在她眼裡?,就像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顧舜華咬著唇,掙扎著想逃離他的視線,可是?他的手力氣太大?,按住她,不讓她逃。

任競年:“舜華,到底為什麼,你必須告訴我。我一直在爭取機會,那?麼努力爭取機會,哪怕來不了北京,也想距離你近一點,現在我終於做到了,我們可以重新在一起,可以復婚了。可是?你為什麼那?麼看我,那?一刻,你在想什麼?”

顧舜華一下子又哭了:“你為什麼非要問我這個,我不想說行嗎?”

她哭得?很難受,這讓他心疼起來。

可他還是?道:“是?不是?和你表妹有?關係?陳璐說什麼了?她怎麼了?還是?你誤會什麼了?”

然而顧舜華就是?不想說,她不想說破那?個猶如詛咒一樣的劇情,甚至冥冥之中,她也害怕,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和一個女人將是?宿命中的夫妻,這會不會反而對他造成奇異的作用,是?不是?反而因為“這個世?界既定的劇情發展”的宿命一般的因果,對陳璐有?了異樣的感?覺?

她下意識想將任競年和陳璐隔離,兩個人八竿子打不著一點關係沒?有?才好呢!

她忍不住道:“我不想提她,不想提她,和她什麼關係!她算什麼,憑什麼影響我的人生!”

任競年看她情緒不好,只好讓步:“那?我不問了,我不問了,好了,別?生氣了。”

顧舜華趴在他胸膛上?,嗚嗚地悶聲哭了一會兒,最後抹抹淚,小聲說:“你過來北京,要記住幾件事,不然我就生氣了。”

任競年:“什麼?你說。”

顧舜華:“反正你不許和我表妹陳璐說話,不許搭理她,要離她遠遠的,不許對她笑,凡是?和她有?關的事,你都得?先告訴我,你要把她當成一坨牛糞一樣避著。”

任競年:“好。”

顧舜華:“你答應了?那?你以後不會搭理她是?吧?”

任競年:“她不是?一坨牛糞嗎?我幹嘛搭理牛糞?”

顧舜華這才破涕為笑,她埋在任競年懷裡?,在他貼身的秋衣上?蹭了蹭,把自己眼淚蹭差不多了,這才說:“你記住了,咱們好好過日?子,等你去廊坊辦了介紹信,就去辦復婚手續!”

她發現,他一來,她就變成了一個小孩,撒嬌賣乖的。

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