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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第二百二十五話

可要做到這一點, 不能單憑一時意氣, 她需要力量, 或者說需要一股種擁著無上權利的力量, 能夠將所有盤根錯節拔起,能夠將功勳卓著消亡,能夠顛倒黑白,也能夠匡扶正義。

等李令月服下藥, 則天皇帝又與她閒話幾句, 囑咐她好好休息,便要擺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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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之際, 則天皇帝問李令月是否願意回宮裡小住一段時日, 一則可以讓御醫就近診治, 二則也算讓她這個孤家寡人也能熱鬧幾日。

李令月折騰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讓則天皇帝能夠紆尊降貴的討好,只為換來一個增進母女感情的機會。

見目的已然達到, 李令月便見好就收的應允了她的好意。

當晚, 她便命近前的丫鬟收拾行裝, 次日清晨, 她喚來周興將府裡的事交待過後, 帶著兩個貼身丫鬟乘著馬車來到太初宮。

則天皇帝早已命人將自己寢宮旁, 環境清幽的芬芳殿收拾一新,並且從各處調配了數十名幹練宮人服侍李令月。

李令月一住進芬芳殿,便受到了則天皇帝細心周到且無微不至的照顧,再則上官婉兒幾乎每天傍晚就會來串門子, 陪她用過晚膳後,就一起到各處有著清麗景緻的地方走走,閒話家常。

其實,對於李令月來說帝都大明宮,才是無憂成長,且有著深刻印記的家。而這座太初宮雖是帝王家,可對她而言卻尤為陌生。

自從遷都之後,她離開了故土長安,定居在洛陽城中,哪怕這座城的繁華不遜於帝都,哪怕她的親人全都以這座城為家,可她始終覺得自己只是異鄉人,或許長安也好,大明宮也好給她的印記實在太過深刻,讓她不再能以別處為家。

她對於洛陽是如此,對於太初宮更是如此。這些年來,她只是偶爾同薛紹進宮請安,從未來過多逗留,更別提留宿。

因而,當她坐著馬車從駙馬府前往太初宮的一路上,她想著要到陌生環境裡生活一段時日,心中

竟不免有些忐忑,或許人或多或少都有怯生念舊的情結,她也難以倖免。

可正因為則天皇帝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上官婉兒陪伴解悶,讓她很快就沒侷促之感,也漸漸適應了這個有些陌生,卻也熟悉的帝王家。

登基以後,則天皇帝不再像以前那般嚴防死守著敵對的李唐宗室,加之幾個得力的武氏子侄已在朝廷漸成氣候。如此一來,她不必如以前那般被動的,為了將權利牢牢抓在手裡,而不得不事必躬親。

現在相對而言,能夠將手頭的政事放一放,騰出些時間做些做些賞心悅目的事。

譬如,在春花爛漫之時,召來內外命婦陪自己賞花遊湖,或是同棋藝高超的大臣對弈。

再或是召集天下久負盛名的詩人文豪,舉辦盛況空前的賽詩會,讓上官婉兒做評判,選出冠絕天下的佳作。

不僅以百金為賞,還將這些佳作收錄成冊,以朝廷之名廣發天下,引起天下人爭相傳閱,一時之間效仿風潮乍起,各地由官府牽頭,或是鄉紳名流自發舉辦的賽詩會層出不窮,名目繁多的詩社更是遍地開花。

不管則天皇帝趁著雅興舉辦什麼活動,身邊總少不了李令月和上官婉兒的身影。

李令月向來對這樣附庸風雅的聚會沒有什麼興致,可見每回則天皇帝親自來芬芳殿邀約,她也不好回絕,只好裝作興致勃勃地如期赴約。

可真到了那兒,發現原本遊園賞花,變成了命婦們花式吹捧表演。

這些命婦有的腆著臉把則天皇帝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有的只要一逮到機會就明裡暗裡誇耀自家夫君,如何勤勉清廉,如何盡忠職守,如何鞠躬盡瘁。

這些她尚且還能夠忍受,最讓她受不了的是一些命婦似乎就好做媒這一口,只見跟她見著面,就會旁敲側擊的問她,有沒有再嫁的打算。

她明明都說自己在居喪期,不多考慮。可那些命婦好像聽不懂話似的,一個勁的暗示自家有個貌若潘安,才高八斗的侄子,或是天花亂墜的吹噓自家已到適婚年齡的天之驕子。

要是換做以前,面對這些皇家三姑六婆的沒完沒了,她肯定就是劈頭蓋臉的吼一頓,讓她們都消停下來。

可現在,她已經不再是能夠率性而為的小孩子,她得像個大人那般禮貌且和顏悅色的聽著。

即便,對她的婚嫁問題極感興趣的三姑六婆,在她身邊越聚越多,都七嘴八舌說起自家到了適婚年齡的小輩。

見她們大有圍攻之勢,李令月本想找個藉口溜之大吉,可試了好幾回,她們都技高一籌的硬把她給留了下來。正在她無計可施之時,上官婉兒適時出現,三言兩語便替她解了圍攻之困。

這時,李令月恍然間發現,不管是天下文豪雲集的賽詩會,還是這樣三姑六婆同聚一堂的遊園賞花,上官婉兒都能左右逢源,不僅能夠恰如其分的活躍氣氛,還能討得則天皇帝的歡心。

再反觀自己,每回遇到這樣的聚會,就會像霜打的茄子,整個人都無精打采像蔫了似的。她深感提不起一絲興致,也沒有一絲精力來應付這張張迎面而來,疏離又虛假的面孔。

她滿腦子都只是想著早點結束,儘早離開這些嘈雜喧鬧,到安靜的地方好好待會兒。

之後,等遊園賞花結束後,上官婉兒看出了李令月的惆悵,便找了個說辭,支開隨行的宮女,獨與她結伴同行。

李令月似乎也明白了上官婉兒的用意,便毫無顧忌的說出來心底的不樂意。最後,她很困惑的向

上官婉兒問道:“以你來看,我這算不算不善交際?”

上官婉兒搖搖頭,微笑道:“這絕非不善,只是不願罷了!”

聽這麼一說,她更困惑:“不願?”

上官婉兒略微點了點頭:“在未經歷這些變故以前,你在薛紹呵護下,生活得與世無爭,那樣的日子隨心簡單,若是喜歡就見見,若是不喜歡就閉門不出。正因如此,面對突然的轉變無所適從,也是人之常情。”

李令月蹙了蹙眉,對這番說辭略感懷疑道:“真是這樣嗎?”

上官婉兒故意留有餘地道:“這也不好說。不如這樣,下次再遇到這樣的聚會,你試著放下不愉快的抵觸情緒,去發掘其中的賞心樂事,讓自己盡其可能的融入其中,如何?”

李令月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我可以試試。常言道,話不投機半句多,面對這麼一大群烏泱泱的長舌婦,這樣遊園簡直無聊到死,可見你怎麼悠哉悠哉得挺妙趣橫生。你該不會是真心樂在其中吧?”

上官婉兒笑了笑,帶著高深莫測的口吻說道:“熟能生巧。”

李令月也笑了笑,若有所悟道:“原來如此。我就很好奇,究竟要生疏地經歷多少場我這樣無聊到死,才到達熟練的達到你那般的樂在其中?”

上官婉兒認真的想了想,神情嚴肅道:“若真具體來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天都在應付這樣的樂在其中,而我陛下身邊待了近十年,這麼算下來絕對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聽到這番說辭,李令月不禁皺了皺眉:“你究竟是讓我知難而退,還是在強調我和你之間的差距?”

上官婉兒笑了笑:“恰恰相反,我這是為現身說法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以我看來,很多事都存在一個微妙又深刻的關係,幾乎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是臺上光鮮亮麗的短暫時刻,卻看不到臺下有汗有淚的十年功夫。”

聽到這番意味深長的話,李令月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感的點了點頭。

上官婉兒繼續道:“我提到這些,無非是想說,很多看似輕巧的作為,都經過了無數次笨拙的練習,堅持著去做很難,可更難是開頭的第一步。”

見端著老學究的架子說了這麼通大道理,李令月蹙了蹙眉,不由嘆了口氣:“我又沒說不去做。你這一筐筐的大道理使勁往我嘴裡灌,就不怕我撐著嗎?”

上官婉兒裝作很認真的想了會兒,笑道:“真是這樣嗎?我可能有些拔苗助長了。”

李令月不樂意道:“如我這般的好苗子,還需要拔苗助長嗎?你也太急於求成了吧!話說回來,

今日遊園賞花的不過是些只懂得家長裡短的三姑六婆,就算不與她們交際,不融入其中,也沒多大關係吧?”

上官婉兒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卻道破天機道:“可以這麼理解。不過她們可不是普通的三姑六婆,她們中有三公宰相的家眷,國公王侯的家眷,最不濟也是驃騎將軍的家眷,你以為陛下為何能夠耐性子陪她們折騰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