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6
左顏握著手心裡的酒杯, 米酒已經快被她喝空了,但她還是覺得口乾舌燥,時不時就舉起杯子送到嘴邊, 藉此來掩飾臉上可能會出賣自己的情緒。
遊安理從入職以來其實沒有特立獨行過, 之所以顯得不合群,是因為她在工作上雷厲風行的作風和性格不易接近,所以不是她不合群, 而是群體很難接納她。
但遊安理已經做得很好了, 畢竟她是領導, 不需要平易近人, 只需要手裡的員工在工作上聽她的話。
她不論是聚餐還是團建, 都沒有缺席過,現在也坐下一起吃飯——雖然根本沒吃, 一群人放開後,氣氛也算是其樂融融。
左顏覺得這是好事, 遊安理如果不被同事們真正接納的話,時間久了, 在工作上也多多少少會一些沉痾, 畢竟亂拳還能打死老師傅呢。
——但“合群”的範圍裡面,絕對不包括和他們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
“……規則就是這樣,大家沒什麼問題吧?”
喝得最多的老王同志包攬了遊戲主持,他那一張國字臉已經上了頭,紅得快成猴子屁股了。
另一個喝得跟他不相上下的是張小美,她一拍桌子,開了兩罐在熱水桶裡溫著的米酒放在桌上, 抬聲道:“只玩這種多沒意思, 加個彩頭和懲罰呀。”
“怕你啊, 加加加!”老王跟她槓上了,也開了兩罐熱米酒放到面前,說:“待會兒呢,誰抽到真心話不肯回答的,就喝一瓶!大冒險也一樣!”
張小美吹了聲口哨,一拍巴掌,附和了句:“這個好!”
“那彩頭呢?”她又問。
老王有些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覺得她真能墨跡,當即從兜裡掏出手機來點開微信,編輯了一個付款碼,然後一拍在桌上。
“彩頭我出了,今兒晚上,誰都不準給我跑,玩到最後沒趴下的那個,這一千塊就歸你了!”
“臥槽!”
“真的假的?你給啊?”
“我就說你是富二代吧,你還不承認!”
一群人頓時七嘴八舌地起鬨,連隔壁兩桌的人都吸引了過來,一聽見這事兒,立馬嚷嚷著要參加。
“錢不錢的那無所謂,主要是想交你這個朋友。”
“老王,今兒你就是我兄弟!”
“……”
左顏看見這一桌越圍越多人,頓時心生退意,想給遊安理使個眼神,一起戰術性撤退。
然而遊安理像是沒看懂她的暗示一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她半晌,沒有反應。
左顏只能準備先溜出去,然後再給她打個電話讓她找機會走,結果剛一起身就被眼疾手快的張小美抓到了。
“你幹嘛呢?今天一直躲著我,分房間你也躲,去古鎮也躲,你是不是不拿我當朋友啊?”
“沒有沒有。”左顏連忙解釋,喝了酒的人講不通道理,只能順著話說。
喝多了酒的張小美竟然力氣也變大了,按住左顏的肩膀讓她一屁股坐了回去,再也起不來。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發牌的老王已經發到了左顏面前。
她不得不接過來,然後惴惴不安地看了遊安理一眼。
這女人倒是平靜得很,但越是這樣,她心裡咋就越沒底呢?
老王是個急性子,發完牌之後立馬開始了第一輪。
他包攬了主持人的活兒,今晚上怎麼都波及不到他身上,所以顯得特別亢奮。
“好,現在我要抽第一個幸運兒了啊。”
老王看了看這烏泱泱的一大群人,露出一個格外猥瑣的笑,看得所有人都“噫”了一聲。
他大手一揮,說:“梅花6!”
左顏連忙看了眼自己手裡的牌,然後松了一口氣。
她趁著沒人注意,用眼神詢問身邊的遊安理,看到她側過頭來的神情後,也放下了心。
被抽到的人吹了一聲口哨,舉起了自己的牌。
左顏看了他一眼,發現是銷售部的同志,頓時生出了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誰想到,她的念頭剛剛閃過,老王就開口了:“好,你現在來抽兩個人吧。”
左顏:“?”
靠!
她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
今晚上玩的規則是老王抽一個人當國王,然後國王再來抽兩個人安排真心話或者大冒險的內容,具體內容是什麼,全看每一輪的“國王”人品如何了。
左顏又瞄了一眼銷售部的這位同志,發現他已經在打量在場的每個人,眼裡迸發著躍躍欲試的精光。
得。
這是一位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國王”。
被他抽到的人準倒黴。
左顏想著,捏緊了手裡的紙牌,心裡默默祈禱。
也許是壽星都有心想事成的增益效果,左顏默唸了十遍“別抽我”,果不其然,他就大喊了一聲:“紅桃6!”
左顏顫抖著看了眼自己手裡的紙牌,頓時眼前一黑。
偏偏還有個看熱鬧更不嫌事兒大的張小美,第一反應就是看周圍的人是什麼牌,左顏理所當然地被她抓了個正著。
“來了來了!第一位受害者!”她舉起了左顏的手,興奮地喊著。
左顏:“……”
我謝謝你。
遊安理也看向左顏,那目光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關心她即將面對的遭遇。
——俗稱看戲。
左顏深吸了一口氣,在他喊出第二個人之前就搶先說:“我選真心話。”
“切。”
周圍的同事們給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左顏面不改色,打定主意不鬆口。
誰知道大冒險會被搞成什麼樣,就算打死張小美,她也不幹!
“國王”也撇了撇嘴,立刻喊出了第二位受害者:“那就大王吧。”
旁邊的老王瞅了他一眼,一句“你罵誰王八呢”差點兒脫口而出。
張小美又探頭去看別人的牌,然而看了一圈都沒有,正想問老王是不是發漏牌了,就見左顏旁邊的女人抬手晃了晃指間的卡牌。
“是我。”她開口道。
左顏心裡猛地一跳,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們兩人身上時,費了巨大的力氣才忍住了去看遊安理的衝動。
——要不是抽牌的人在銷售部,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被故意針對了。
其實也是她做賊心虛,畢竟這隨機發的牌,抽牌的人不是發牌的,沒有多大的作弊可能性。
看見是誰後,事業部的人都有點發怵,連帶著氣氛都冷了一些。
唯獨來自銷售部的“國王”同志沒有受影響,他只知道這是事業部新來的總監,但沒有經歷過她的“毒打”,當然不怕她。
“遊總監選什麼?”他直接問。
這膽子大的,連老王都沒忍住給了他一個敬佩的眼神。
相比起左顏的坐立不安,遊安理反應平平,指間的那張薄卡牌輕輕一轉,隨口回答:“那我就選大冒險吧。”
話音一落,周圍的人頓時吸了口氣,有幾個人還大喊了一聲:“好!”
這膽量,不愧是年紀輕輕就做了總監的女人。
氣氛又熱了起來,連剩下的那些人都被吸引了過來,層層圍住了這一桌,這一下左顏是真的溜不掉了。
她心一橫,率先開口道:“那先從我開始吧,真心話。”
“國王”同志對她慫得理直氣壯的態度很不滿意,再加上酒精上頭,連最後一點紳士風度也放棄了,直接開口就整了個大的。
“現在有沒有物件?”
周圍的人對他“噫”了一聲,都覺得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趁機撩妹。
他也不在意,看著左顏等她的回答。
左顏被這麼多人看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而這些目光裡,存在感最強烈的無異於來自身邊的那一道。
她捏緊了手裡的紙牌,最後一個深吸氣,起身拿過了桌上的一罐米酒,仰頭就直接往嘴裡灌。
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簡單的問題,曖昧的地方在於問的人是男性,被問的人是女性,答案就會變成一種訊號。
要麼是用“有”來回絕對方可能存在的心思,要麼是用“沒有”來丟擲橄欖枝。
無論哪種,都是圍觀群眾們最喜聞樂見的。
所以他們看到這一言不發直接喝的場面,都有點傻了。
等左顏咕嚕咕嚕灌下了一整罐熱米酒,所有人終於反應過來,給她拍手叫好。
剛剛看她那麼慫,還覺得挺沒膽量的,但現在一看,酒量和膽氣那是相當好啊。
左顏喘了口氣,抬手一擦嘴,把空罐子扔回了桌上,坐了下來。
從頭到尾,她都不敢看旁邊的遊安理。
第一個問題就碰了壁的“國王”同志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說了句:“好酒量,算你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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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顏只扯了個笑,沒有說話。
“輪到我了吧?”
遊安理收回視線,開口把所有人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
“國王”同志也很上道,立刻說:“對,遊總監確定玩大冒險嗎?”
剛剛碰了個壁,他現在說話都小心了一點。
遊安理卻很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她這麼好說話,“國王”同志那顆搞事情的心就又蠢蠢欲動了。
他琢磨了一下,就開口道:“那遊總監,現在給你微信聊天視窗的第一個人,打個語音電話。”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哇哦”了一聲,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好傢伙,真的不怕死啊。
“國王”同志對此表示:反正不是我領導,怕什麼。
經常玩這種遊戲的人當然明白這個意味著什麼。
很多人的微信聊天視窗都是有置頂的,因為每天聯絡的人那麼多,要是不想錯過重要的人發來的訊息,最好的辦法就是置頂對方的對話方塊。
所以“第一個”的真正含義,是“置頂的那個”。
但在場的事業部同事們卻有點懷疑——遊總監打電話過去,接的人怕不是客戶吧?
畢竟這位在工作上的作風和態度大家都有目共睹,別說有沒有物件了,有沒有“置頂”都很難說,要是“第一個”剛巧是客戶,那這麼晚了打電話過去真的不太行。
剛剛過來聽了一半的劉經理也是這麼想的,已經準備開口打圓場了——順便記下了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待會兒就去給他領導說道說道。
遊安理卻先一步掏出了手機,神色自若地點開微信,點進了第一個對話方塊。
她身後沒有人,旁邊的人也沒來得及看她的手機螢幕,就見到她已經把語音通話撥了過去。
這半點不拖泥帶水的爽快態度讓所有人都有些詫異。
銷售部的人早就聽說過她來之後事業部過得有多慘,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個教導主任的印象,但今天一見,發現工作之外的她倒是一點也不古板,反而很灑脫,也很自信。
事業部的同事們也對她有點改觀了。
畢竟公司裡多的是那種平時看似平易近人,但實際上半點玩笑都開不起的領導,私底下比誰的架子都大。
而遊安理除了在工作上要求很高以外,別的時候是真的毫無架子,也從來沒有搞過特殊待遇,就像今天出來團建,別人是兩人一間房,她也住兩人一間,一點不滿都看不出來。
窺斑見豹,一個人的真實性格是什麼樣,小小的細節就能看出來。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著語音被接通的時候,左顏也失去了呼吸。
她剛灌了一整罐的米酒,腦子裡已經暈乎乎了,現在只能集中注意力想一件事。
——最近一次跟遊安理髮微信是什麼時候?
左顏提心吊膽,絞盡腦汁地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最近她們根本就沒發微信,全是簡訊和電話聯絡。
想到這裡,她終於松了一口氣,坐直身體,手裡握著的準備藏起來的手機也隨手放回了桌上。
下一秒,她的手機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