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晚上有事, 下班後你先回家。”
左顏剛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關電腦，就看見微信視窗彈出來的訊息。
她下意識往遊安理辦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幾秒後, 已經要離開椅子的屁股又坐下來。
左顏回到桌前，敲著鍵盤打了一句話過去。
“你去幹嘛？”
她不覺得一個在國外生活了那麼多年的人在國內會有什麼聚會, 而這個點大部分的有關部門也都要下班了，也不會是去辦什麼資料和手續。
剩下的事情，還有什麼是不能帶著她去的？
那邊的人一直沒回覆，連輸入中的狀態都沒出現過, 左顏撇了撇嘴, 點開了遊安理的朋友圈, 準備翻一翻, 找找線索。
之前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 她一直忍住了沒看，就怕看到自己不想看見的東西。
“左顏，你還不走啊？”
對面的張小美已經補好了妝，提起手包就走了過來。
左顏面不改色, 手上飛快地關掉了遊安理的朋友圈和聊天視窗, 然後按了關機鍵。
“剛弄完，一起走吧。”
她說著，拿起收拾好的東西從座位上離開。
張小美沒發現什麼不對, 她現在一門心思都在今晚上的約會上。
“你幫我看看, 我這身有沒有問題。”
她大衣裡面穿了一件藕粉色的連衣裙，絲質的料子，裁剪也很貼身, 完美地展現了她的身材。
左顏將她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下, 然後豎起大拇指, 回答：“你就是金華劉亦菲。”
張小美是金華人，身上有很多江浙滬獨生女的特點，但她本人最在乎的還是自己的臉蛋，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誰不想每天照鏡子的時候心情能好點？”
左顏表示非常贊同，誰不想天天看見美女呢？但她太懶了，不想花力氣收拾自己，所以也就看看周圍的美女養養眼了。
張小美笑著白了她一眼，顯然是很受用的，還親暱地挽住了她的手臂，一起往電梯走去。
左顏從來沒跟別人這麼近距離接觸過，不是很自在，花了好大力氣才沒讓自己表現出來。
她大學四年的時候為了避嫌，都是在校外租房子住，雖然花的錢是多了點，但總好過撞見不該看的，或者毫無自己的隱私。
也因為這件事，她大學的時候沒有像別人一樣有那麼多揮霍的時間，提起大學的美好，她是一點也感受不到，但你要說賺錢有多累，那她可就有話聊了。
兩個人進了電梯，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她們出來得太晚了，電梯裡沒別的人。
張小美心情很好，一直在擺弄頭髮和衣領，左顏不用猜都知道她今晚上又有“好事”了。
按理說張小美比左顏小一歲，還是個很年輕的姑娘，根本用不著那麼著急自己的人生大事，但縱觀他們辦公室裡的未婚女性裡，對相親最積極的反而是張小美。
左顏不太能理解，卻也從來不開口說什麼，人各有志嘛。
“看來你這次遇到的不錯啊。”
左顏略帶“恭維”地說了句——和同事聊他們引以為傲的事情也是一種職場生存規則，不僅給了他們“炫耀”的機會，也能聯絡下感情，不需要多麼親密，能維持一般的好感就行了。
左顏私下裡不社交，卻還能在辦公室裡跟所有人不遠不近地融洽相處，跟這一點脫不開關係。
張小美也憋了一天了，她最近跟要好的孫姐起了點隔閡，不好意思找對方傾述，這會兒被左顏一問，話匣子就開了。
“哎呀其實一開始我是不喜歡的，他年紀大了點，而且工作特別忙，就感覺跟我不太合適。”
張小美雖然是這麼說著，但表情裡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左顏心裡瞭然，嘴上卻問：“你倆認識多久了啊？多相處一下才知道合不合適吧？”
張小美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說：“也就一個多星期吧，他好像對我挺滿意的，還問我要不要跟他家裡人一起吃頓飯。”
左顏這下是真的有點驚訝了。
——速度這麼快，聽起來就不靠譜。
但她識趣地沒有說任何掃興的話，只附和了幾句，跟著張小美一起出了電梯。
連著兩天不走地下停車場下班，左顏還有點不太習慣，沒忍住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
還沒回她。
臭女人，忽冷忽熱玩得很溜嘛。
左顏心裡憋了口氣，連準時下班的快樂都沒法讓她開心起來了。
反觀笑得一臉春風得意的張小美，人類的悲歡是真的一次也沒相透過。
她收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準備跟張小美道別，直接往地鐵站走。
張小美卻先一步開口：“他來接我了！”
左顏頓了頓，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西裝革履的男人靠在車門前，正抬手看時間。
左顏眯了眯眼，不知怎麼，就覺得這人讓她很不舒服，甚至都不是不舒服的程度了，而是……
張小美理了理頭髮和裙子，衝那邊的男人喊了一聲：“這邊！”
她揮著手，儼然已經一副戀愛中的小女友的模樣。
轎車前的男人就抬起頭看了過來，對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
隨後，他的目光在左顏的臉上一掃。
左顏：“……”
她想也沒想就要轉身走人，甚至還在祈禱他沒認出自己，畢竟她的變化挺大的，不是熟悉的人很難一眼認出來。
然而那道聲音卻已經傳了過來：“左顏？”
左顏閉了閉眼，心裡長嘆一聲，最後還是轉回身來。
她看著走過來的男人，努力擠出一個不顯得尷尬的笑容來，哪怕她已經尷尬得頭皮發麻。
“李大哥？這麼巧啊，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左顏虛偽地說著，臉上的笑卻半點也看不出她的不真誠。
張小美看了看他們倆，問：“你們認識啊？”
李瀟已經走到了她們面前，先回答了一句：“是啊，真巧，還能在這裡遇到你。”
他說完才扶著張小美從臺階上下來，幫她拿過了手包，然後解釋道：“左顏跟我弟弟是同班同學，以前挺常見的。”
李瀟說得隨意，左顏卻已經一秒鐘都站不住了，連忙自覺地說：“我還要去趕車，就不打擾你們約會了，小美，明天見。”
平時一直缺心眼的張小美今天不知道怎麼就長出了心眼，竟然拉住她，熱情地說：“我都沒想到還有這麼巧的事，這是緣分啊，正好今天要跟李瀟的弟弟一起吃飯呢，你跟我們一起吧。”
左顏不難讀懂她的心思，也看得出來她挺喜歡李瀟的。
但自己去這個聚餐不僅幫不到她贏得李明明的好感，說不定還會弄巧成拙。
左顏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說，旁邊的李瀟卻開口道：“說的也是，小明一直都不知道你這幾年過得好不好，今天這麼難得遇上，不如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吃頓飯吧。”
最後左顏還是沒能拒絕。
她坐在後車座上，聽著前面這對情侶的濃情蜜意，只感到如坐針氈，如芒刺背，渾身都難受。
再一想到待會兒要見到李明明，她就更難受了。
李瀟一直是個有風度的人，他這一路上也沒有冷落左顏，偶爾起個話頭，帶起的話題也都是把握好了尺度，不讓人覺得有距離感，卻也沒有被冒犯。
左顏嘴上應對著這些閒聊，心裡也不得不承認，無論她對這個男的有再深的成見，都無法否認他是一個很適合結婚的物件。
學生時期的時候不懂，只覺得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的事情，跟別人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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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就知道，喜歡和在一起壓根兒是兩碼事，就更別提婚姻這門學問了。
這個世界上結婚的人不計其數，真正明白了婚姻本質的又有幾個？
在社會裡走一圈，再回頭一看，當年才剛剛三十歲的李瀟已經是婚戀市場的“優質股”了，他當然有資本追求任何優秀的女性。
只有那時候的左顏不肯承認——自己樣樣都比不過他。
吃飯的地方出乎意料的不是什麼浪漫的西餐廳，而是左顏上周三才來過的地方。
——平安飯店。
當然，這個地方的檔次也很高了，可以說是本地的中餐廳裡面味道和價格最匹配的一家飯店。
但左顏一看見這個地方就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耍酒瘋的事情，本就緊繃的心情現在更糟糕了。
李瀟一路帶著她們往包廂走去，當初劉經理提前大半個月才訂到的包廂，對他來說好像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左顏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心思已經飛出了天際。
她在想李明明看到自己會有什麼反應，畢竟他們斷開聯絡之前的經歷實在算不上愉快，所以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出現會讓這頓本來很融洽的晚餐變得尷尬。
三樓的包廂隔音很好，所以走廊上也顯得比較清靜，左顏路過幾扇緊閉的門時都沒有聽見動靜。
李瀟訂的包廂在最後一間，還沒走到他的電話就響了——這一路上他接了無數個電話。
“小明已經到了，你們先過去吧，我馬上就好。”他露出一個抱歉的笑來。
張小美自覺地擔起了照顧客人的責任，看來已經進入了“主人家”的角色。
她挽著左顏的手臂，一邊往最後一間包廂走，一邊在她耳邊小聲說：“待會兒你得幫幫我，拜託啦。”
左顏心情複雜，正想跟她坦白自己可能幫不上忙，就見前面右手邊的最後一道門開啟了。
張小美緊張得抓緊了左顏的手臂，故作自然地朝門口的青年打了個招呼。
“你好。”
高瘦的青年笑了笑，也打了個招呼：“你好。”
他的態度不疏離也不過分熱情，和李瀟本人的風格如出一轍。
說完之後，李明明的視線就落在了左顏身上。
左顏正想著要怎麼跟他打招呼才不會顯得那麼尷尬，面前倒數第二個包廂的門就從裡面被推開了。
她和張小美還站在人家的門口，只能讓開過道上的位置，等穿著飯廳員工服的服務員離開。
這一個挪動，包廂裡的人就出現在了視野裡。
張小美被嚇了一跳，沒忍住開口道：“遊總監？”
左顏下意識看了眼前面的李明明，又看向包廂裡坐著的女人，頓時眼前一黑。
——你媽，玩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