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立即按照宋副市長的指示，對黃小菊進行了嚴密審查，黃小菊對擔任三自培訓班政治輔導員的事實供認不諱，不過，否認有一分錢的違法所得。
“這個黃小菊很狡猾，也很頑固！”宋副市長指示：“看來，突破口要從三自培訓班上找！”
調查人員心領神會，分頭對三自培訓班的主謀牛麗麗和包大成進行審訊。
對牛麗麗的審訊進展十分順利。
“牛麗麗，談談你們的違法事實吧”辦案人員緩緩說道。
牛麗麗平日極為強悍，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為她沒見過什麼世面，她見過的最威嚴的場合，也不過就是聯防隊的治安崗亭。聯防隊的辦案風格簡單粗暴，外強中乾，全靠驚堂木和高音嗓門造聲勢嚇唬人，這一招遇上更為強悍的牛麗麗，就不管用了。可是，今天牛麗麗遭遇的是高素質高階別的辦案人才，這些人見多識廣，語態從容，一不拍驚堂木，二不高聲呼喝，態度不溫不火，綿裡藏針，不怒自威，牛麗麗的精神立即遭到嚴重打擊，頓時萎靡不振。
“我說我說，”牛麗麗嚇得渾身抖成一團：“我對不起黃主任。”
調查人員相識一笑，看來那貌似強悍的牛麗麗也不過如此，三兩句話，就不住了，黃小菊的問題就要迎刃而解。
“慢慢說，把所有的細節都交待出來。”
“我說，我財迷心竅……”
“說黃小菊的問題！”
“是，就是黃主任的問題，同志，我不該賴掉黃主任的講課費，我錯了，回頭我一定把拖欠黃主任的工資給補上。”
辦案人員一頭霧水：“究竟是什麼問題！”
原來，居委會主任黃小菊是個死心眼，她擔任政治輔導員的目的，其實非常單純，就是想把三自培訓班搞出點聲色，撈點政績，為構建和諧社會添磚加瓦，根本就沒想代課費的事，牛麗麗愛錢如命，見黃小菊不提錢的事，也就故意裝糊塗，何況，黃小菊講課效果奇差，每次都講得學員們昏昏欲睡，學員們很有意見，多次舉報黃小菊浪費她們寶貴的求學時間，牛麗麗更不願意付這個冤枉錢。不過，牛麗麗侵吞了黃小菊工錢，心頭也是發虛。現在，一大群辦案人員查封了三自培訓班，牛麗麗想當然地認為，是政府替打工仔黃小菊出頭，上門討薪來了。
牛麗麗一五一十徹底交待了拖欠黃小菊工資的事，最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同志，老孃知錯了，老孃一定把黃主任的血汗錢還上，痛改前非，從此之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絕不拖欠，請黃主任一定要原諒我，請政府一定要給老孃一個改正錯誤的集會。”
辦案人員面面相覷。牛麗麗交待的問題，莫非也和郝玉秀交待的問題一樣，目的都是混淆視聽，干擾調查？
對包大成的審訊，進展卻是十分不順。
平日裡，別看包大成是個人見人欺的衰哥，可那要看什麼場合，也要看什麼人，更要看什麼問題。
辦案人員一上來就提到了包大成的母親郝玉秀，這個切入點非常不好，造成了包大成強烈的抵觸情緒。
“包大成，先談談你母親郝玉秀是怎麼和黃小菊相互勾結，違法佔道哄抬物價行賄受賄的？”
包大成雖然懦弱，可要是誰要招惹他媽媽，包大成立馬成長為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媽是守法公民！沒有違法佔道，沒有哄抬物價，更沒有行賄受賄！”
犯罪份子如此強硬，辦案人員拍案而起：“包大成，我警告你，我們有確著證據，郝玉秀囤積居奇，捂盤惜售，一份報紙賣到了五十塊一張，這是嚴重的擾亂市場行為！”
包大成毫不示弱，一拍大腿跳了起來：“我媽是賣報紙的，不是賣房地產的！”
包大成一句話擊中了辦案人員的要害。地皮和房子可以囤積居奇，也可以捂盤惜售，壓上個一年半載再出手，價格翻番。那報紙不要說壓一年半載，就是壓上半天，就只能拿去擦屁股了！
辦案人員沒提防包大成如此叫囂，一時無言以對，氣勢上先輸了一截。
不過，辦案人員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一次進攻受挫，並不氣餒，只聽“哐”的一聲，辦案人員抬出了那壇價值八塊四角三分三釐的泡海椒：“包大成！認識這個嗎？”
包大成毫不示弱，一拍大腿而起：“這是我家的泡菜壇子！”
“怎麼到了黃小菊家裡？”
“我媽送給黃主任的！”
“很好！為什麼要送泡海椒給黃小菊？”辦案人員相視一笑，看來包大成外強中乾，很快就承認了向國家公職人員行賄的犯罪的事實。
包大成騰地跳了起來，厲聲說道：“我媽泡海椒做得好，黃主任喜歡吃！我媽自食其力豐衣足食，違哪家法了？”
“放肆！”辦案人員冷冷說道：“那泡海椒價值高達八塊四角三分三釐，數額特別巨大，郝玉秀已經構成了受賄罪！”辦案人員說著，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軟包裝中華，叼在嘴上點燃，那包中華是他昨天下基層檢查工作，吃飯的時候，基層幹部給的。
“你抽的中華價值高達七十！”包大成一聲爆喝。
包大成一改衰哥作派，變成了帥哥，其身段與落入敵人魔爪的革命志士的動作完全一致，高大光輝。只可惜，小姨牛麗麗、老同學柳青青，妓女陳圓圓或者記者陳思思，以及千千萬萬婦女同胞們，都沒有看見包大成這一光輝形象，否則，不知有多少好姑娘哭著喊著要嫁給他。
辦案人員嘴裡叼著的中華煙應聲落地，另一位辦案人員腦子十分靈光，迅速把桌上的芝寶打火機藏進口袋裡，很明顯，這位其貌不揚的包大成，辨認奢侈品的能力超強，想當初，包大成一眼就識破了柳青青從頭到腳一身的假冒名牌，輕而易舉就能從辦案人員身上發現正宗名牌，這將大大不利於辦案人員們的正面形象。
包大成的這一能力，很快就通報給調查組其他同志。調查組決定，今後審問包大成之前，必須解除身上的迪奧、範思哲、老人頭、義大利皮草、法國香水、美國打火機等等各類名牌，以免犯罪份子反咬一口，這是一條工作紀律。
犯罪份子如此囂張，審訊工作遇到強大阻力，不過，辦案人員畢竟老辣，很快就發現了包大成的弱點：一旦提及郝玉秀，那包大成的智力水平超強，達到了愛因斯坦的水平，而離開了郝玉秀，包大成的智力水平明顯下降。
於是暫時放下郝玉秀，迂迴到黃小菊：“包大成，老實交待黃小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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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話題一轉到黃小菊，包大成就顯出一臉的懵懂：“黃主任？她有什麼問題？”
“包大成，不要明知故問！我們已經掌握了三自培訓班的確鑿證據，現在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老實交待！”
包大成一拍胸脯，義正辭嚴：“好漢做事好漢當！剋扣黃主任工資的事，是我幹的，與小姨……牛麗麗無關！”
包大成和牛麗麗一樣，以為工作組是調查牛麗麗剋扣工人工資的。本來，在黃小菊的工資問題上，包大成對牛麗麗很有意見，幹活拿錢，天經地義，憑什麼要扣人家工資。可是，眼看辦案人員要追究牛麗麗，那是他的“小姨”！包大成一時氣血上湧，奮不顧身替牛麗麗背剋扣工資的罪名。
辦案人員以為包大成沒聽明白，急忙引導：“我們主要是瞭解黃小菊在三自培訓班拿了多少錢？”
“一分錢也沒拿到，連每天晚上的盒飯，都是她自己帶的，是我教唆牛麗麗，不給她打白條。”
不給黃小菊打白條，也是牛麗麗的餿主意，她怕黃小菊事後想起來，又來要錢，這純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黃小菊是個馬列主義幹部，滿腦子只有政治這根弦，沒有經濟這根筋，只要有機會向廣大婦女同胞展示她的政治理論水平，平生所願足矣，根本就沒想過報酬，在基層，這樣的幹部還有很多很多，只是，他們的政治理論水平其實並不怎麼樣，看問題往往有失偏頗，看不到實質。就拿黃小菊來說吧，不拿工資義務授課，貌似廉潔，可是，就因為貪吃泡菜，收受郝玉秀的價值七塊錢的泡菜壇子，金額雖小，同樣涉嫌受賄。所以，當幹部一定要謹慎，要關好自己的嘴，且不可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