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成了？”
葉歡眼睛猛地一亮，暫時也放下了心頭的事，一推周戴安，“走，前面帶路！”
兩人一通快步競走來到一間大帳篷前，門口有兩名士兵站崗。
周戴安率先掀開門簾走了進去，葉歡緊隨其後，進去之後，可以看到帳篷中央擺了一個古怪的東西。
這東西通體由鐵構成，左側是一個爐子樣的東西，爐子上伸出一根管子向左，連線到一個圓柱體上。圓柱體的一端伸出一根杆子，還是個連桿，盡頭連在一個輪子上。而在圓柱體上，還有許多管子之類的東西彎曲相連，後側有個豎直小短杆、上面用幾根細鐵條連著兩個小球。
葉歡走上前去，湊近身子，彎下腰，仔細觀察這東西的每一處細節。
周戴安站在一旁，興奮之中還有些擔心：“是這樣沒錯吧？有沒有哪裡弄錯了的？”
葉歡的手從其中幾處地方上細細摩挲而過，最終肯定道：“沒錯，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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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他不是第一天看到了，這幾天他一直在和周戴安搞這玩意兒，每天都會來看幾次，不斷指導，所以他知道沒錯。
這就是他要的蒸汽機，一臺單連桿、帶離心調速器的蒸汽機。
身為一個科普影片UP主，人類科技是主要題材，而在人類科技中，蒸汽機是一個繞不過去的東西，在科技史上佔據著至關重要的地位。因此，葉歡也是做過這方面影片的，學習了相關資料。
蒸汽機的原理並不複雜，就是利用水蒸氣推動活塞運動，轉為可利用的機械能。製作起來卻有一定的技術要求，最主要的技術要求，就在於活塞汽缸、輸氣管等部件製作和連線的氣密性上，這對於加工精度有一定的要求。
葉歡解決這東西的方法，就是毒龍鑽。
他和周戴安進行了一系列的實驗，發現只要選擇合適的施法材料，這毒龍鑽完全可以當做一個鏜床來用。
為此，他們先製作了一個粗糙的內部中空的缸體，然後製作了一個特殊的鐵製刀頭。
接著，他們找了一塊大黑石，用鼻涕水加工黑石、製作了一個合適的簡單夾具，把缸體固定住，用這個特製刀頭來施展毒龍鑽，進行缸體內部的精密加工，最終做出了合適的汽缸。輸氣管也是用這種方法加工出來的，只是在細節上有所不同。
這是在具體部件的製作上，而在連線上，同樣用到了法術。
發現了毒龍鑽的工業應用後，葉歡對法術產生了愈加濃厚的興趣，讓周戴安多施展了幾個法術，結果發現“一陽指”這個法術也具有妙用。
一陽指這個法術，是方士選擇一根手指來施法，施法成功後，手指末端會產生高溫火焰。
因為沒有合適的測量工具，葉歡也不知道有多少度，但是在實驗中他發現這玩意兒足以熔化鐵，加以控制、熟練之後完全用來進行焊接。蒸汽機的這些部件，就是周戴安用一陽指，一點點焊接起來的。
也得虧是周戴安，葉歡對他畫了一通大餅，讓他對於這種能夠自己動的東西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同時，他也對葉歡對於法術的這種匪夷所思的新應用覺得非常有趣，這才答應用法術來做這些狗屁倒灶的事。
換做其他方士，聽到葉歡讓他們用法術來“殺鐵”，怕是早就一個個面色鐵青料袖而去了，哪能堅持幹上好幾天？
“呼……”
看到葉歡滿意，蒸汽機旁站著的一個中年男子舒了一口氣。
他是隨軍的鐵匠，賴元昌，平日裡給士兵修修刀槍之類，這次被葉歡找來負責幫忙鍛打，進行蒸汽機部件的初加工。
刀劍槍戟他打多了，但是這種古怪的傢伙他還從來沒有見過，生怕自己沒能達到葉知州的要求。現在眼見葉知州滿意，那就好了。
“那我們開始吧？”見葉歡驗證無誤，周戴安在一旁提議道。
葉歡點頭，“開始。”
帳篷內已經預備好了水缸和各種工具，他親自上手，給蒸汽內加了水，然後讓賴元昌上去點火燒水。
周戴安盯好了這臺蒸汽機，萬分期待。
根據葉知州的說法，這東西能夠自己動。乍聽之下，“自己動”似乎也沒什麼，但是葉知州之後又給他描述了一番場景：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一列長長的車廂，在這東西的牽引下，不需要一匹馬，就能疾馳如飛，而且不知疲倦，晝夜不歇。
這幅場景讓周戴安心馳神蕩，他十分想要看到這樣的一副場景真的出現。而不需要馬的馬車，顯然也將會載入史冊。
實際上周戴安已經有這個計劃了，他想寫一本《齊雲廣記》——“齊雲山人”是他的號——用來記載這些東西。能把妖蛛絲變成蠶絲一樣的木頭架子，能夠自己動的鐵疙瘩，將是這本書最先記載的兩樣東西。
葉歡也盯好了這臺蒸汽機，它即將動起來了，而這一動，將代表著無限可能。
來吧，動起來吧！
帳篷內安靜無比，只有賴元昌燒火的聲音。
安靜。
安靜。
再安靜。
葉歡和周戴安兩個人跟木樁子一樣，等了半天，什麼事都沒發生。
蒸汽機紋絲不動，安靜如雞。
帳篷內也終於有了聲音。
“大人，柴快要燒完了，還要再去搬些來嗎？”賴元昌猶豫再三，還是出聲了。
“……不用。”
葉歡揮揮手，緊皺眉頭，讓他停下。
同時，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圓柱體側的一根管子，裡面正不停有蒸氣冒出來。
這根管子是排氣管。
“……這是什麼意思？”
周戴安也看不出對勁了，詢問起來。
葉歡回答了周戴安的這個問題，同時梳理自己的思路：“那個活塞缸體上有左右兩個進氣孔，都在活塞缸體外的進氣腔室內，該腔室內有一個移動腔、透過移動杆與外界相連，另有一個出氣孔，與排氣管相連。”
“一開始，移動腔蓋住右進氣孔和出氣孔，蒸汽從左進氣孔進入缸體，推動活塞到右邊後，主體連桿上的凸起會推動上方的移動杆，使移動腔左移，露出右進氣孔。此時蒸汽就會變道從右進氣孔進入，推動活塞向左。而在進氣腔室內，左進氣孔此時和出氣孔就相連了，原本已經進入活塞的蒸汽，在活塞的反向推動下會順勢從出氣孔出去……”
賴元昌皺起了眉頭，完全不知道葉知州在說什麼，只覺得頭疼。
周戴安雖說是親手焊接了每一個部件，但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東西動起來的場景，所以他即使聽了葉歡的講解，竟然還是無法理解。
他只好再一次地問道：“所以這是什麼意思？”
葉歡緊閉雙唇，一會兒，才道：“蒸汽沒有推動活塞，直接就從排氣管出來了。發生這種情況的原因，可能是活塞與缸體之間的間隙過大。”
周戴安不解，“那大嗎？”
葉歡搖頭，“不大。”活塞和缸體的製作、安裝，他都在場，親眼見證，精度絕對可以，絕不可能到這種誇張漏氣、紋絲不動的程度。
至不濟，也該像歷史上古早的那些蒸汽機一樣，一邊漏氣一邊動啊。
“怎麼回事……”
葉歡呢喃著，突然邁步上前，拉住主體連桿，往右邊一拉。
蒸汽還是從排氣管不斷冒出來。
葉歡見狀，右手一伸，正想去堵排氣管，突然驚覺這樣做太過危險，趕緊停止了這動作。
他沉思起來，過不片刻，似有了靈感，左右一張望，從地上撿起一根廢掉的管子。
“我們再來做個實驗……”
在葉歡的指揮下，周戴安和賴元昌一起，先把這根管子一頭弄扁，焊牢，然後往裡面裝了半管子的水，接著又把另一端給焊接密封上了。
之後，也不讓賴元昌去燒蒸汽機了，改成燒這管子。
這次他也沒讓賴元昌蹲在那邊一直燒，燒了一會兒，柴也添夠，他就拉著賴元昌還有周戴安，遠遠躲到了一邊。
沒多一會兒，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水蒸汽從這密封的鐵管四周冒出來。
雖然已經隱隱有了某種猜測，但真看到這一幕，葉歡還是傻眼了，滿面震驚。
以他的認知，這是不是就意味著蒸汽從鐵的晶體間隙中透過了，而兩者還毫無變化？！這衝擊了他的世界觀。
周戴安和賴元昌則是疑惑不解，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周戴安又忍不住開口問道，同時心裡頗為感慨。
在遇到葉歡之前，從來都是他為別人解惑，但是在遇到葉歡之後，絕大部分的時間都需要葉歡來為他解惑。
葉歡卻沒有為他解惑——他太過震驚，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他才終於漸漸緩過來。
“……意思就是，這東西失敗了。”
葉歡緊皺眉頭。
世界觀受到衝擊，固然令他大為震驚，但並沒有讓他懷疑人生、喪失信心。他始終堅信，萬物都有解，人類的進化史，就是一部解題的歷史。
眼前的一幕他之所以無法理解，只不過是因為他沒有找到那個解而已。就像古人不懂雷電原理，便畏懼萬分，覺得這是神罰。
“……我們再做幾個實驗。”
葉歡打算去找到那個解。
眼前的一幕，歸根結底，無非就是鐵和水兩者中的某一者、或者兩者都出現了問題，跟他固有認知不同而已。只要採取控制變量法，找到問題症結所在，未嘗不能成功。
於是葉歡又拉著兩人開始了新一輪的實驗，而這一輪的實驗，也讓他很快找到了症結所在。
是水蒸汽。
這個世界的水蒸氣似乎有著一種獨特的力量，能夠從其他物質的自身物質結構間隙中穿過去，不止是鐵。
在這種性質下，即使他的蒸汽機做得密封性再好，各處都達到理論上的絕對密封，最終的結果也無非是看到一幕蒸汽機周身冒氣，“蒸汽機成仙了”的神奇畫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