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人？還有七八個方士？”
葉歡面色愈加凝重了。
這支土匪有一千多人並不是令他太過驚訝，畢竟人數好湊，但是七八個方士就有點離譜了。
要知道，正常一個州的司天監，所擁有的方士數量也就不到50個，而目前的雲州更加不堪，全部的方士也就4個！——除了陸、周、何三人外，還有一個不怎麼見到面的小方士。
光從方士數量上來看，這支土匪的方士數量幾乎是目前雲州的兩倍了，一千多人的有生戰力更是雲州廂軍的三倍以上。
“怎麼會有這麼多方士？”葉歡忍不住問道。
拓跋同搖了搖頭：“這就不太清楚了……”
葉歡又詢問了一些訊息後，也就讓拓跋同先回去休息了，隨後一個人在院子裡站著，默默思索了起來。
在他的規劃中，石磨州貿易和來雲州的這些商隊是雲州的兩條腿。
現在出現了這夥大風寨的土匪，要是始終盤踞著不離去的話，那就相當於砍斷了雲州的一條腿，是雲州不能承受的。
葉歡更擔心他們在雲州四周流竄起來，劫掠過路商隊，長此以往下去，商人們都不敢來了，那就相當於砍斷了雲州另一條腿。
雲州目前的蒸蒸日上完全就是建立在順暢的貿易基礎上，就連糧食都無法自己生產。若是兩條腿都被砍斷了，無法進行貿易，那雲州也就完了，所以必須剿匪。
可是從資料上來看，這支土匪的武裝力量比雲州這個正牌地方政府的軍事實力要強得多……
“……把衛指揮叫來。”
葉歡思索半天後，派人去將雲州廂軍的營指揮使衛堂叫了過來。
等衛堂到的時候，葉歡已經在右廂房中等著他了，衛堂一進來，他就看向了對方。
這是個身材高大的魁梧漢子，三十歲左右，臉上面白無須，白白淨淨，也沒穿軍裝戰袍，而是一身錦緞長衫，手上拿著把摺扇，文質彬彬，忽略身材還以為這是一個文官呢。可注意到身材的話，又會覺得……
葉歡腦海中閃過了另一個世界的那些西裝暴徒形象——眼前的衛堂，儼然就是一個中式版本的長衫暴徒。
“知州大人。”衛堂進房作揖行禮。
“衛指揮，請坐。”
葉歡揮手一示意，讓他坐了下來，也不廢話，直接就說出了目前的情況：“你也知道，我之前抽派了一些士兵保護雲州的商隊前往石磨州貿易，但是這次卻是出了狀況……”
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從拓跋同那裡聽到的大風寨資訊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衛堂，最後問道：“……衛指揮，我們若是想要剿匪的話，能成嗎？”
衛堂一路默默聽完，聽到這裡，沒有回答，而是先問道：“卑職能先去和那些傷員說幾句嗎？”
葉歡點頭允了，起身，帶著他過去了。
衛堂在左廂房和那些傷員聊了一會兒後，又跟葉歡回來了右廂房，各自坐下，這才終於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依卑職之見，此刻最好是向潯州、盤武府求援，請求調動兵馬協助剿匪。在此之前，雲州廂軍就盡力拱衛營地。”
葉歡點頭，“衛指揮言之有理，本官確要請求兵馬援助。”只是對於求援的結果他卻不抱希望。
之前潯州禁糧的時候，他就向盤武府發過公函請求開糧，結果不出他所料，盤武府方面以“敵國異動”為由駁斥了他請求開糧的要求，甚至盤武府自己也禁糧了。
這些地方都樂得看到現在這一幕出現呢，怎麼可能指望他們真來增援？真要指望他們，他們都不用拒絕，拖拖拉拉就夠拖死雲州的了。
“不過本官現在想要知道的是，如果沒有潯州、盤武府方面的兵馬援助，光靠雲州自己，能剿匪嗎？”
衛堂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在葉歡持續性的目光注視下他才終於又再開口：“葉知州，大楚軍隊之中，以禁軍為首，廂軍次之，這你是知道的吧？”
葉歡點頭。
衛堂又道：“卑職從軍十餘載，曾歷經多方廂軍、禁軍，就卑職個人經驗來看，雲州廂軍戰力頗弱。那支土匪卑職雖未正面交戰過，但是從傷員們言語推斷，極為兇悍，且對方擁有眾多方士，這很重要。”
“方士的戰力是一方面，對於士兵們心理上的威懾，又是一方面，這是對方的一個很大優勢，且對方有生戰力本就比我方多上數倍……”
衛堂說到這，微微搖頭，“兩相對比之下，卑職並不認為有剿匪的可能。”
葉歡盯著他看了許久。
……
兩天後，天氣陰。
路平茂站在雲州外匯交易中心的大廳門口，往裡看去。
兩天前，這裡還是熱鬧嘈雜、人聲鼎沸，此刻卻是一片冷清，客商一個都不見了，大通經濟的工作人員也不見了，偌大的大廳中，只有雲州外匯的寥寥幾名工作人員在百無聊賴地清掃著地面。
“唉……”
路平茂搖搖頭，轉身，出了大門，來到街上。
這裡前後停著好幾輛馬車，夥計、家將之類人員齊全，他這次來雲州所帶的人都到了，而他們現在打算離開雲州。
那天雲州有騎士滿身血汙快馬傳訊的事情看到的人很多，之後好些個殘值斷臂的重傷員進城的情形也瞞不住他們這些有心人，這讓這些商人們心中一咯噔。隨後趕緊派人出去一打聽，他們今天也就得知了訊息——大風寨的土匪又出現了，雲州的那些個傷員就是他們造成的，他們搶了雲州的一支商隊。最重要的是，他們正在往雲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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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似乎沒有打算隱瞞蹤跡，這些訊息打探來非常輕鬆。
得到訊息的商人們心思各異。
此外，雲州的反應他們也是看在眼裡的：在被大風寨搶了之後，雲州這兩天並沒有立刻派出兵馬去報復剿匪、追回被劫掠的物資錢財，反而是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兩相對比之下，這些商人們立刻就做出了一致的決定——先離開雲州再說。
半天不到的時間，一個個商號相繼離開了雲州，全都往西邊燕國的方向而去——根據他們的訊息，石磨州和潯州的路上不太平，南邊又是十萬大山，只有往西去燕國暫避才是最安全。反正他們都是邊境商人，就算是楚國的商號，當下這個時節去燕國也是無妨，很安全。
路平茂也打算先去楚國，而除了拓跋同外，他已經是最晚離開雲州的了。
“起程。”
路平茂最後看了一眼頭上的陰天後，登上一輛馬車，隨後下令，隊伍便動了起來，很快就出了雲州，朝西方而去。
這些商人離開之後，雲州的天空依然陰雲密布。
各處建設營地上熱火朝天的景象不再，雖然還在動工，但是建設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雲州建設的那些員工們幹活的時候往往神思不屬。
兩天前傷員們歸來的動靜有點大，有幾戶人家的商隊成員沒能歸來的訊息更是瞞不住，暗中流傳了開來。他們暫時還不知道那夥土匪正在往雲州來的訊息，但是雲州商隊遭遇了土匪、死傷慘重的事他們還是漸漸都知道了。
雲州不太平了，這讓他們感到害怕，幹活都沒了心思。
與此同時，雲州府衙中，拓跋同正在向葉歡道別。
“……既然拓跋先生國內有事，那本官也不留先生了，一路走好。”
葉歡相送拓跋同到院子門口，如此說道，面色還算平靜。
這兩天他也派出探子出去查探那群土匪的訊息了，和那些商人們一樣，他這邊也很順利地得知了那群土匪即將前來雲州的訊息。
對於商人們的陸續離去，他當然也是知道的，眼下拓跋同也要走了，他也沒說什麼。畢竟人家也不是他什麼人，來雲州只是因為有利可圖，一旦雲州變得危險，要離去很正常，無可厚非。
“葉知州無須再送了，鄙人這便走了。葉知州，保重。”拓跋同對葉歡作了個揖，抬步便走，卻只是走出兩步就又停了下來。
他略一遲疑，終究轉身，向葉歡看來，說道：“葉知州，我聽到一些風聲，大風寨的那夥人正往雲州而來。那些人背景有些蹊蹺，非是一般的土匪強人，其戰力並不會遜色兩國精兵太多。其勢若是無法阻擋，不如暫避鋒芒。”
拓跋同倒不是告訴葉歡那些土匪正往雲州來的事，他相信葉歡這麼精明，辦事周到，肯定已經知道了——能規劃出完整的一套外匯交易的人，能笨得了嗎？
他真正想表達的，是勸葉歡暫避鋒芒，為此他甚至透露出了一些額外的訊息來。
“多謝拓跋先生提醒。”葉歡面色微微一動，感謝了一聲，隨後道：“我會考慮的。”
拓跋同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了，叉手作揖，做最後的告別：“再會。”
說罷，轉身，終於走了。
“暫避鋒芒……”
葉歡看著拓跋同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最後抬頭，看了一眼陰雲密布的天空。隨即轉身，往右廂房走去，到了門口，進去之後，衛堂正坐在裡面。
這位長衫暴徒已經穿上了戰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