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大批人馬出現在雲州以東。
這支人馬皆身著土黃色制服，以步兵為主，兩側有騎兵遊弋，陣線中還有幾輛戰車。諸多旗幟在隊伍中林立，以中軍靠後的一支大旗最大，迎風招展，上書“大風”，正是大風寨土匪。
明明這只是一股土匪，但是瞧這架勢，儼然有股子正規軍的味道了。
“大風”旗下，稍靠後一些的地方是一輛戰車，四匹馬牽引，車前端豎起一面一丈高的鐵盾，上面蒙了好幾層獸皮。
盾上留出幾個瞭望口，從口中看進去，可以見到車裡面坐著若干人等。其中，居中而坐的是一個一臉虯髯的粗矮漢子，皮膚黝黑，膀大腰圓，像個敦實的大肉球，正是大風寨的大當家樊天高。
旁邊有個身材精幹的漢子正在向他彙報著訊息：“……據探子回報，昨日大批人馬離去後，雲州廂軍留在原地，到現在也沒有離開。”
樊天高原本懶洋洋的，似乎沒有睡醒，聽到這裡眼睛稍微睜大一些，“都給他們留了這麼多時間了，還不走？”
他轉頭，看著旁邊一人笑了起來：“我還以為這趟就是出來到處逛一逛，散散心，沒想到竟然有膽子留下來跟我打一場，有點意思了。”
他旁邊那人站著，四十來歲，面目儒雅，右臉頰上卻有一道刀疤，左耳上還戴著法環，正是大風寨的二當家周停雲。
周停雲笑了下，沒說話。
樊天高則是又看向那精幹漢子，下令：“告訴老三老四，繼續推進。再傳令下去，再碰到舌頭也別當看不見了，直接拔掉。”
那漢子應了一聲“是”，就從一側的車門跳了出去。
大風寨隊伍繼續朝著雲州進發，小半個時辰過後，已經可以看到雲州營地了，隊伍也終於停了下來。
此時，除了樊天高所在的大本營外，北面和南面也有隊伍現出了蹤影，在兩邊遠遠吊著策應。三支隊伍粗略形成了一條圓弧狀的戰線，包圍住了本就還不怎麼大的雲州營地，隔空對峙。
樊天高和周停雲已經從戰車上下來了，就站在佇列中，遠眺著雲州營地的方向。
只見雲州營地上，中心一塊區域建築較多，但也就十幾個大房子而已，其他靠外的地方多是一些只建設了一點的木頭架子，外圍沒有城牆，甚至也沒有什麼明顯的防禦工事，只能看到一條條的溝子交錯著，大體又勾連成一道圓形，將雲州營地環在中間。
“什麼玩意兒？……”
樊天高遠眺著雲州營地，眼神頗為錯愕。
只見這些溝裡，這兒伸出一根旗杆、那兒挑出一道號旗，零零星星聳立著許多旗幟，似乎那些雲州廂軍都龜縮在溝子裡。
最中央也是最高大的雲州府衙房頂上，則是分南北，高高樹起兩杆大纛，北邊那杆是大楚的宗室龍旗，南邊那杆卻不是“宋”“高”之類的將旗，而是一面非常古怪的旗幟。
旗呈三角，旗面上繪製著圖案，下方是一把刀橫臥，上面是一把鐮刀和一把榔頭交叉在一起，和下面的刀形成一個三角形，而在三角形中的中央，是一個有點像牛角的古怪符號。
“花裡胡哨。”
樊天高一番錯愕後，嗤笑一笑，目光很快也就從那杆古怪的旗幟上收了回來，落向了雲州營地周圍的那一條條溝子。
“這些雲州廂軍，這是變成了老鼠啊，哈哈。”樊天高哈哈一笑，似乎很是不屑，眼神卻是冷靜，在那些溝子上巡移不定。
在樊天高身邊，此刻除了周停雲外，還多出了兩個人，分別是統領北營的三當家唐錄生和統領南營的四當家韋思。
此刻唐錄生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似乎也覺得這種把自己變成老鼠的打仗方式很可笑。
那韋思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劍眉星目，長得很是帥氣，叫道：“老大，下令吧。他們就這麼點人，還都是些軟蛋慫包，我的那些人就能把他們全乾了！”說著舔了舔嘴，眼中閃過嗜血的慾望。
這兩年大風寨都只是幹些小打小鬧的買賣，搶搶平民商賈之類，大陣仗沒再有過，可把他憋壞了。
前幾日他倒是帶人搶了雲州商隊，但是正規軍太少，一個照面就直接打散了，還沒過癮呢。
“不急，”樊天高否決了韋思的提議，略一沉吟後，下令：“回去收縮陣線，然後推進，老三從南面攻，老四從北面攻，主要還是以我所在的東面為主。到一箭之地停下，先讓弓手和方士打一陣，老三，讓張一馳來東面……”
樊天高一道道的命令佈置下去。
因為有特殊渠道的原因，樊天高對於雲州的軍事力量瞭解得一清二楚，知道雲州廂軍只有四百人，上次被他們打掉一些，現在連四百人都沒有了。方士的話，也就四個，除了一個叫陸昂的六品方士，其餘幾個都只是八九品。
和雲州廂軍一比，大風寨不管是人馬還是方士數量都強多了，而且現在這些雲州廂軍更是自掘墳墓，把自己變成了老鼠。等大風寨三面一衝，屆時居高臨下，人數又多，根本就是一場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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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韋思迫不及待想衝的原因。
但是樊天高之所以能成為大風寨的頭領，這麼多年來還屹立不倒，憑的就是謹慎。他隱約感覺有些蹊蹺，謹慎起見，還是沒有直衝。
“讓法術先飛一陣。”
樊天高佈置完畢後，下了這樣一個總戰思想。
其他幾個當家不解，但是老大的話最大，就算是心中有不同意見，也只好領命而去了。
命令一傳達下去，大風寨各處號旗翻飛，大隊伍動了起來。
三支隊伍陣線收縮推進，到一箭之地停了下來，弓手們在號令之下、對著那些溝子——主要是有號旗所在的附近——彎弓齊射，只是連人都看不到，就這麼瞎射，戰果實在感人，不少箭直接越過溝子飛了過去，要不然就射到了那些溝前的土地上。
樊天高看到這些溝子就想到這一茬了，所以也沒指望這些弓手們，只是讓他們試一試，射箭頻率也定得很低。
他主要指望的是那些方士們。
“先把那兩杆大纛給我打了！”
樊天高指著遠方雲州府衙上方的那兩杆大纛叫道。
周停雲站在他身邊，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顫動，勾畫不斷，左耳法環轉動，不一會兒工夫，一道火紅色的梭型物體於空中凝聚，熱氣彌散。
周停雲看向遠處的雲州府衙，眼睛微眯，稍一瞄準後，手指一動，就見紅色的梭子直飛而去，最終卻射到了雲州府衙前方的雲州外匯交易中心，轟然爆開，火芒四濺。
這一梭子後，周停雲稍歇了一個呼吸，手指立刻就又動彈起來，像帕金森一樣在身前亂點，他左耳法環轉動。
於此同時，大風寨的其他方士也紛紛發動了法術，幾乎都是那種火紅色的梭子。
這玩意兒叫火龍標，是個八品法術，法力消耗和殺傷力的價效比不是很高，但有兩個優點，一是能爆又能燒，二是相對簡單、施法較快。法力消耗相對較多的缺點和施法快結合起來，也很適合戰場，可以讓方士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身法力儘量多地轉換成殺傷力。
一時之間，雲州營地上空火光瀰漫，爆炸不斷，有兩個火龍標準頭太差，打到雲州府衙附近的地面，炸得土石飛濺。
左近的一個大戰壕中，塵土簌簌。
衛堂彎腰躬身，拍了拍頭頂落下的土，輕嘆一聲：“可惜。”
在他們戰況的討論中，敵人在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是有可能像野外對戰一樣直接衝鋒來沖垮他們的，那是對雲州最有利的情況。但可惜的是，對方的頭領很謹慎，直接法術轟炸了起來。
“按照計劃，抽空回擊，你也散開，別一鍋端了。”
葉歡在坑洞裡蹲著下令，心還兀自噗通跳動——剛才那玩意兒就打在他這條坑洞附近，給他的感覺像個小炮彈一樣。
“是。”衛堂領命，帶著幾個兵貓著身子在戰壕中移動起來。
不一會兒，雲州營地上零星四散的幾處也有法術飛出，朝著大風寨的隊伍中射去。其中兩道分射向北方南方，那是周戴安和雲州司天監中那個葉歡不太熟的小方士，還有兩道則是對著中軍的“大風”大纛附近射去，是來自於陸昂和何無我。
三個方士不約而同地也都選擇了火龍標，只有陸昂用了一個叫做九瓣冰蓮的法術。
除此之外，還有雲州廂軍的弓手從戰壕中起身，抽冷子射上一箭，也顧不得看結果就趕忙又縮回了戰壕中去。
雙方就這樣對轟了一小陣工夫。
大風寨雖無遮攔，但陣營中的那種戰車發揮了不錯的功效，擋住了一些箭矢和兩發法術，而且他們的陣線拉長、較為寬鬆，也讓法術的殺傷力進一步降低，但也還是死傷了三十幾人，其中有一小半倒是被雲州廂軍的冷箭射的。
“全線退二十步，散開！”
樊天高又再下令，命令很快傳達下去，大風寨陣線稍作後撤，號旗翻飛，陣線也拉得更長更鬆散了。
這下子弓箭用處都不大了，雙方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停止射箭，只有兩方的方士還在對轟。只是大風寨方士數量多，火力明顯佔優，好不容易建設出一點形狀的雲州營地，此刻都快要被炸平了。
雲州府衙作為重點目標也被轟塌了，兩杆大纛都倒了下來，但很快就有旗兵冒險去樹了起來。
“打溝子！”
樊天高又再下令，大風寨的方士們也不去浪費法力打大纛了，對著戰壕打了起來。
剛才的短暫交鋒中，他們從雲州方面的反擊上也基本摸清了雲州廂軍在這些戰壕中的大致兵力分佈，如今就是對著那些兵力集中的溝子自由施法。
一時之間，雲州營地上大火熊熊，法術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