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夜裡還有蛙鳴。
床上的人翻來覆去睡不著,拉著薄被往頭上蓋。
還是不能隔斷外界的聲音。
“譁啦啦。”
水聲不斷。
青煙猛地扯下被子,“落寒,你去叫他!”
李落寒靠著屏風,早已睡死過去。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青煙氣呼呼地套上鞋子。
屏風外,錢一涼睡得四仰八叉,一個人佔了兩個地鋪,連李落寒都被他擠到邊上去了。
她沒想到錢一涼睡相這麼差。
這些日子倒是難為他了。
她轉頭看向屋外。
“譁啦啦。”
她錯了,應該是難為她的李樹了。
走出屋帶上門,她冷眼看著樹下澆水的人。
說實話,長得再好看,大晚上穿著白色站在樹下,也像吊死鬼。
“白天我不該說你假好心,去睡覺好不好?”她走過去哄他。
逞一時口舌之快,說完她就後悔了。
她知道他不是這種人,“誰叫你這麼兇,我都是被你氣的才說胡話。”
事到如今,還不忘把責任推到他頭上。
從風舀了一勺水,又是譁啦啦朝著樹根澆下去。
見他還在生氣,青煙伸手抓著他拿葫蘆瓢的手。
“好了,再澆下去就沒李子吃了。”
少年丟掉水瓢,垂眸看她的手。
“所以你是擔心這棵樹?”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裹上月色,更加冷了。
青煙咽了咽口水,有點怕怕的。
她覺得自己要是敢點頭,明天肯定就見不著這棵李樹了。
她聰明地什麼也不說,拉著他的手微微用力,想拽著他往屋裡去。
從風被她一拉,心裡的氣就消了大半。
“明日司會要來?”他淡淡地問。
青煙回頭,對上他那張俊美的臉,有點遲鈍地說:“是啊,怎麼了?”
“他來做什麼?”
“哦,我的包袱還在醫館,讓他幫我送來。”
原來如此。
少年跟著她回屋。
一看自己的地鋪被滿身銅臭佔了,好不容易放晴的臉又陰了。
青煙擔心他又跑出去澆水,連忙道:“你進去,我來。”
她把人往屏風裡一推,蹲下一巴掌呼在錢一涼腦袋上。
睡著的人嚇得一抖,翻了個身,騰出了一點。
幾巴掌下去,青煙才把從風的鋪蓋從他身下抽出來。
從風白日經常進來,晚上還是第一次。
與白天沒有任何區別,枕頭橫著,被子像被一群馬踩過一樣亂。
內室本來就不大,為人讓他們三人睡下,屏風被往裡挪過,屏風裡面剩下的空間不多。
“你睡這裡。”青煙把他的鋪蓋放在床旁邊。
“這不合適。”從風沒用動。
你大晚上去澆水就合適?
青煙心裡想,沒敢刺激他。
“怎麼不合適,趕緊睡!”她都要困死了。
青煙早上一睜眼,就看見自己的小包袱,她摸了一下,翻了個身繼續睡。
師父在,沒法偷懶,錢一涼拖著空籮筐在外頭坐著。
“我頭怎麼這麼疼?”他揉著腦袋,想不起自己是不是撞到哪裡了。
打了那麼多巴掌,不疼才怪。
從風看了他一眼。
“你肯定睡覺不老實,撞地上了。”李落寒沒好氣地說,轉而看向從風,“對了,早上沒看見你的鋪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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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擠,收了。”他說著目光落在錢一涼身上。
李落寒瞬間懂了,“難為你了,就是中間隔了個你,我都能被他擠著,你說他這樣的,以後怎麼討得到媳婦!”
莫名背鍋的錢一涼。
“我怎麼討不到媳婦了,想嫁我的人能從這裡排到山下!”
這還是他謙虛的呢。
不過地上就是睡著難受,之前每天醒來他都覺得自己像是被鬼壓住了一樣,也就昨晚睡得好一點,能翻個身。
“院舍什麼時候才能建好,我不想再打地鋪了。”他抱怨。
“有了,你們先去爬山,我去給我爹寫回信,讓他再捐錢,讓院舍快點建。”
三人去爬山,他一個人執筆疾書,洋洋灑灑都是要這要那。
司會特意臨近中午才來,錢一涼去叫青煙。
“你今日沒爬山?”青煙看了眼桌上的信。
錢一涼連忙解釋,“我知師父掛心院舍建造進度,所以就趕緊寫信給我爹,讓他幫忙,還讓他送我們家鄉特產來給師父吃。”
信什麼時候不能寫,偷懶還找藉口。
她沒有多說,牛不想喝水,她就是把牛頭摁進水裡也沒用。
“司會,讓你白跑一趟了。”
“你不拿包袱了?”
“有人拿了,走,吃飯去。”
至於誰,她沒說,帶著司會直接去了東廚。
“你現在可以現身嗎?”司會擔心她不好好閉門思過的事被大臨山發現。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青煙撓了撓頭,腳步沒有停,“不過我昨天就來吃飯了。”
司會還是不放心,“你想吃什麼我帶去給你。”
青煙坐下來,“可我們已經到了。”
司會一看,原來是個小灶間,只有廚娘會進來。
“大娘只招待我的地方,今天你沾光了。”
青煙嘿嘿笑著,熟門熟路從櫥櫃裡拿出飯菜。
“你上次說的事我打聽過了,錢一涼有未婚妻,你不用愁他娶妻一事。”
司會邊吃邊說。
“他有未婚妻?”
不會就是我吧?
青煙忍不住抱怨:“拿了一本書就想讓小姑娘嫁給他,真是夠了。”
司會具體不清楚,“你的意思是錢家富可敵國,就以一本書為聘?”
青煙點頭,“你也覺得他們很摳,對吧?”
司會見她過於在意此事,心中不免多思。
“你不會就是那個未婚妻吧?”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可青煙的表情,明顯是被他說中了。
司會定定看著她,無法相信自己心儀的人已經許配了。
青煙也不瞞著他,“我還不確定,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把他快點嫁出去。”
有沒有定親自己都不知道?
司會覺得匪夷所思。
“你不是孤兒嗎?原來你是王家小姐。”
“王家小姐?”青煙一臉懵逼。
“你不是嗎?我打聽到錢一涼的未婚妻是王家小姐,不過錢夫人覺得王小姐管不住自己兒子,想換一個厲害點的,所以一直沒成親。”
原來如此,青煙笑著拍手。
“換什麼換,既然已經定親了,就不能隨便退換!”
她想到了,讓王小姐上山與一涼培養感情,再來個生米煮成熟飯,那不就成了。
司會知道她沒定過親,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想到不用嫁人,青煙高高興興回到山腰小樓,看都某對狗男女。
好心情瞬間壞掉了。
“你們在做什麼!”
院子裡,從風牽著小廚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