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得蹲下身子，我當時第一個反應是，藍水心怎麼也不來扶我呢？
我抬頭往左邊看去，那座位四周圍了一圈的人，二太太和姑太太我是認得的，另外還有幾個添亂的夫人並幾個幫忙的丫頭。弛兒？是有琴弛嗎？
那人群中央傳出來一把清脆的女聲：“他沒事，歇一會兒就好了。倒是那位男裝打扮的姑娘，燙得厲害嗎？”
咦，有人看到我了嗎？那人接著說：“各位放心吧，有我在，他死不了的。你們，別圍得這麼近啊，他都透不了氣了！”
眾人趕緊呼啦一下散開了，露出中央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來。那女孩對我盈盈一笑，臉上兩個小巧的酒窩：“喂，你沒事吧？”
我看著她，呆呆地搖了搖頭，這女孩真是好看。她身量高挑，眼窩深陷，鼻樑高聳，五官俏麗活潑，很有點混血兒的感覺。一身白衣，微黑的肌膚泛著蜜色光澤。
二太太拽著她的袖子問道：“弛兒怎麼又暈倒了？今天早上不是好好的嗎？”
她笑道：“今天人多氣悶，他有些不舒服是正常的，至於暈倒……”她眼光極快地掃了我一圈，不露聲色地續道，“我也說不準，興許只是因為老太爺壽辰，心裡太激動了些。”這時我才發現她身後的座位上坐著一個人，雙手無力地軟垂，應該就是他打翻了茶盞，這人是有琴弛嗎？可惜被那女孩擋著，看不見容貌。
二太太這才放下心來，憐惜地朝那座位上看了一眼，便回頭對大家道：“讓各位笑話了，要不咱們還是換個屋子，讓弛兒在這裡歇會兒。”
“正是正是，弛兒身體不好，別煩他了。”語氣急沖沖的，是雲軒的母親，應家的姑太太。
二太太道：“寶弦的屋子就在這院裡，去她那兒吧。”她回頭對雙彩道：“你帶袁姑娘去收拾收拾，讓藍姑娘跟我們來吧。”
藍水心忽然道：“我還是陪著錦心吧。”她一開口，我才發覺剛剛她一直在身邊。
雙彩上前道：“藍姑娘擔心得太過，有我陪著，袁姑娘還能出岔子？”她看看太太們離開的方向，低聲提醒道：“藍姑娘別忘了本分，先將太太們伺候好了才是。”
“這……”藍水心看向我，我卻因剛才的事生了芥蒂，避開她的目光。
藍水心到底跟著太太們挪走了，屋裡只剩了四個人。我坐到一旁，腿上痛得不太厲害，只是溼漉漉的黏著難受。那白衣女孩忽然開口道：“雙彩姑娘，你去給她找替換衣服吧，我來給她看看燙傷。”
雙彩猶豫了一下：“怎麼敢麻煩您呢？”
白衣女孩仰頭哼了一聲，對她道：“我的醫術，你敢不信？”
“自然不敢。”雙彩看了我一眼，“那我先去找衣服。”
我有心多和有琴弛待一會兒，忙補充道：“找身合適的男裝長衫才好。”
雙彩走後，那女孩蹲到我身邊，抬頭笑道：“你叫袁錦心？我是龍玦。”
我先前早猜到了三分，只是聽她說出口，還是難掩心中的激動，一把將她的手臂握住，卻又不知要和她說什麼。
龍玦不驚不惱，笑著將我的手推開道：“還是讓我看看傷吧。”說著不由我拒絕，極快地替我脫了鞋襪。她身材偏瘦，手上力氣卻極大，我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還好衣服厚實，燙得不厲害，不至於留疤，但是疼兩天是免不了的。你不要沾水，走路也小心點。”她一邊說著，不知從哪摸出來個光潔瑩潤的白玉藥瓶，為我細細地塗上一層冰涼的藥膏。
我心裡千言萬語，這時只能說一聲謝謝。我悄悄越過她的肩膀去看有琴弛，卻失望地發現他仰頭靠在椅背上，臉上覆著一塊白色絲帕。
龍玦頭也不抬地道：“那塊手絹上有清神的藥物，等他嗅一會兒就醒過來了。”
我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龍玦上好了藥，起身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反正知道就是知道就是了。”她這句繞口令一般的回答讓我謹慎起來，莫非是讀心術嗎？
她走到有琴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喂！你還不醒嗎？別人都走遠了！”可是有琴弛保持著原有姿勢一動不動。
龍玦面上露出驚奇的神色，喃喃道：“還以為你是裝暈騙人呢。”說著又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我儘量裝作無心地問道：“大公子是什麼病？嚴重嗎？”
龍玦笑道：“說嚴重呢，好的時候跟正常人一樣，不對，是比一百個正常人都強些。但是要說不嚴重呢，我也沒把握他能活多久。”
我唬了一跳：“莫非危及生命嗎？”
龍玦四處看了看，蹲到我身邊說：“她們天天都問我，有琴弛卻說不讓我告訴他的親人，我可憋壞了。這個病，要是連我都治不好，只怕就沒人能治好了。可是我的把握，也不到三成。”她兩手搭在我的膝蓋上，鼓著腮幫子嘟囔道：“我都努力了三年，還是這麼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真是打擊我的信心！”
我抬頭看了一眼，對面椅上那人僵硬地坐著，一點生氣都沒有。我想起兄弟倆的爭端，應弘對有琴弛的憎恨，混合著此時的憐憫，心緒複雜起來。
龍玦忽然道：“喂，你別告訴別人啊。”
我看看她，卻不敢給她下這個保證，她續道：“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不太一樣。你別問我為什麼，我說了我不知道的。我少見這種氣息的人，所以才不瞞著你，你要是對別人說了，我就是對有琴弛失信了。巫離族人，最重信義。”
她的原則讓我哭笑不得，看著她的酒窩，我又覺得可愛得很，忍不住就答應了她。她笑起來，眼眸純淨，面容可親，我卻隱約覺得離她很遙遠，這女孩太乾淨，和這裡的氛圍格格不入。她笑道：“袁錦心，你叫袁錦心！”
我點點頭：“你不是問過了嗎？怎麼了？”
她跳起來轉了一個圈兒，裙袂飄飄，髮絲輕揚，夾雜著她的笑聲：“沒什麼，原來你叫袁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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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語氣奇怪，我正要發問，忽然聽見兩聲輕嗽，對面的人動了動，坐直了身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