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帶著其他人識趣地退了下去，我不習慣應弘這樣親暱的對待，強硬地推開他。
應弘微微蹙眉：“可是惱了我沒有保護好你？我也不知花老三竟然沒有中毒。”他重又攬住我道，“見你回來我便放心了。”
我冷笑道：“放心什麼？放心我不是鹽幫的內應？”
應弘表情一僵，道：“怎麼會這麼想？”
我自然不能吐露方才聽來的事情，只按照先前的推測道：“我不會武功，跟在你身邊只會拖累你，你帶我來究竟有什麼意義？不要跟我說什麼，因為你信任我，你將玄翼的作為對我毫無保留——你先前的佈置我一概不知，這算什麼信任我？”
應弘臉色鐵青，語氣冷淡：“然後呢？你就憑這個認為我懷疑你？”
“不是懷疑，是利用！”我聲音發顫，這個想法自己都避忌著不敢深思，這會兒卻止不住地吐露了出來，“你告訴我你要帶花老三上山，可沒有告訴我你的雙層守衛，我若是鹽幫之人，自然會提前走漏風聲，設好埋伏。你是想要利用我傳遞一個錯誤的情報，然後在對戰之時把我放在最危險的地方，看他們對我的態度，來確定你的猜測是否正確。”
看到應弘沉默的樣子，我越發覺得自己的推斷屬實，我倒退兩步，冷笑道：“這會兒鹽幫果然提前得到了訊息，他們也沒有殺我，而是將我好端端地放了回來。你該確定了？你該知道我就是你的敵人了？那你何苦還作出這副憐憫疼惜的偽態？你是不是直接對我出手才痛快些？”
我這是怎麼了？我之所以答應回來，就是要冷靜地給自己一個棲身之地，為什麼一旦見到了應弘，先前那些分析全都亂套了？我想推開他，遠離他，我的全部心神，只留下了一個念頭——他騙我，他利用我，他不愛我。
“你說完了？”應弘沉默片刻，忽然開口。
“沒有！還遠遠不夠呢。我想說，應二爺，你為了揭露我的真實身份，還真是煞費苦心啊。這叫美男計，是不是？你對我這般好，其實內心裡噁心極了吧？何苦費這麼大勁兒呢，我袁錦心是個市井小民，追求的是些蠅頭小利，你或是威逼，或是利誘，其實效果都比你的色！誘！強得多呢。你想欺騙我的感情，還差點火候！”
說了這許多，心裡的憋悶倒是減輕了些，我抬頭笑道：“現在說完了呀，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呀。”我明明不想說這些話的，我明明是想質問你對我有幾分真心，可是話到嘴邊，突然倔強地忍住了，我即使問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呢？
應弘看著我，忽然笑了。很純粹的笑顏，不似他平時的笑，總是帶著一絲嘲諷或自得，彷彿天下一切人和事都不放在眼裡。這會兒他的笑容只能看出開心，雙瞳明亮，澄澈得讓人錯不開眼去。
“袁錦心，你好久沒一氣說這麼多話，我幾乎都要忘了，你本就是祈順最有名的說書先生了。”他的低語也和平時大不一樣，那種令如今的我最討厭的親暱語氣，縈繞在耳邊久久散不去。
他走近了點，道：“這才是你，對不對？我一直覺得你不夠真實，一直想要揭破你的偽裝，因為這樣犀利又驕傲的人，才是你。平時處處小心，步步留意，是你為了自保樹立的屏障。你在我面前，都沒有全心放鬆的一刻。”
他說的這些，我都未曾細思過，竟然有點被戳穿的慌亂。我強迫自己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對他道：“應弘，你能面對正題嗎？你這樣剖析我，有什麼意思？”
應弘不理我，顧自說道：“你記不記得上次，你問我，是不是對你……愛慕已久？”他失笑，我卻有點尷尬：“怎樣？”
“我告訴你，是。我的確很早以前就觀察到你了。我還記得那次你在鴻雁茶樓與雲軒爭論女人的本事。”
“那次？”我有點訝然，“那次你在？”
應弘點頭道：“後來雲軒私下約了你出去，對你說他想明白了，其實何止是他，我也覺得茅塞頓開。從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同尋常。你本來是那麼驕傲又自立的一個人，平時對人或內斂或諂媚，都是自保的手段。”
他輕嘆一聲：“我以前從未把女人放在眼裡，今年接二連三地中了女人的招，想來就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我略有點失神，隨口問道：“中什麼招？”
他道：“第一次，錢不多的清濁蟲，我本來要爭，卻被個女人搶先了。第二次，截獲鹽幫的情報，不但沒有看到內容，還害得楚凡受傷，又是吃了女人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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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語聲漸緩：“第三次，我懷疑一個女人是鹽幫的探子，我試探她，我設計她，我花了無數的心思，也搞不明白她平時究竟在想些什麼。我在這重重的試探裡把自己陷了進去，她因為我的計謀而被人帶走，我竟然覺得很慌亂，因為我即使再三疑心，卻從沒想過讓她離開我身邊。”
不經意間他竟已站在我面前，距離太近，呼吸可聞。我恍然意識到危險，正要退卻，早被他擁住，緊緊扣在懷裡：“袁錦心，彆氣我，別說那些話。我知道你是向著我的。袁錦心，別離開我。”
我心裡發顫，仍欲硬起心腸說幾句狠話，抬頭之時卻被他趁勢吻住。又是這一套，我不依。
腦袋被扣住無法動彈，身子緊貼著他堅硬的胸膛毫無施展餘地，我狠狠咬他，自己被滿口的血腥嚇到，怔怔地想哭。
應弘毫不退縮地親吻我，唇齒間含混著他溫柔的歉意：“對不起，我再不放你離開我。”
我終於脫身，用力擦了擦嘴巴。我不肯承認自己有過瞬間的迷亂和失神，不肯承認他熟悉的氣息依舊讓我沉湎不捨。
應弘唇上沾血，神色卻沒有惱怒，一點都不像他。他道：“跟我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我躲開他伸來的手，不能妥協，一旦動心，就又是萬劫不復。我別開臉冷言道：“我不回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不想和你住在一個屋簷下。除非你把我關起來。”
應弘站到我面前來，死死盯著我，我不甘示弱地看他：“怎麼，應大幫主，你應該很有辦法的啊？”
他輕嘆了一聲，道：“不去就算了。”
我有點意外：“什麼？”
“我安排人送你去枯香寺住幾天吧。”他答應得爽快，立時就去命人備車。我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落寞背影，一時竟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