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陳子遙照舊是那個十五歲的紈絝子，可是談到家族命運時的成熟神態，讓人幾乎忘記了他曾是那個有名不講理的小霸王。
他自信地笑了一笑，道：“這些事不是錦心姐姐應該操心的，只願姐姐能幫我和寶弦牽個線搭個橋，其他的事情，留給我去擺平吧。”
“你擺得平？”
他重又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臉的神態：“我可是祈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陳家大少爺，有什麼是我擺不平的？”
我隱隱覺得這話有點熟悉，似乎有那麼一天，陳子遙曾驕傲地對我笑道：“祈順城的事情，沒有我陳子遙不知道的！”也許一直是我小瞧了他，我自嘲道：“袁錦心，被你小瞧了的人還少嗎？以後再不要妄作聰明。”
陳子遙抓抓腦袋道：“我本來是來接我娘下山過年的，聽說……應家要到溫泉莊子過年了？”
我笑道：“你果然消息靈通得緊啊。又打什麼歪主意？”
他道：“其實我家在後山也有個莊子，離應家的不算遠……”他眼珠滴溜溜一轉，欲言又止地說，“我要是去住兩天的話……”
我忍不住好笑：“你是想見見寶弦？原本你們也應該多見見面才是，哪有見了一面就說要成親的，未免太草率。”
陳子遙興奮地笑道：“所以姐姐你是答應幫忙了？”
“幫什麼忙？”
“幫我們安排見面啊！”他道，“我總不能大過年的覥著臉去應家串門吧，何況即使拜訪應家也見不到女眷的啊。還得虧錦心姐姐成全，我和寶弦才有見面的機會。”
我倒是忘了這茬，當時我私自出門都要受到二太太的盤查，寶弦堂堂應家三小姐，更別想自由出門了。加上這荒山野嶺的，出門能上哪去？他倆倒活生生變成異地戀了。我看著陳子遙閃閃發光的小眼神，覺得怪可憐的，一時心軟便想答應與他牽線。可是我沒有紅娘的本事，沒有春香的立場，空口說幫忙也沒用。
我實話實說：“我只得儘量罷了，應家門規嚴謹，只怕不容易鑽這個空子。”眼見他眼神裡光芒黯淡下來，我又忙補充道，“可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寶弦自己願意，不怕找不到機會。”
他道：“這倒也是。實在不行，你好歹幫我向應瘸……應二……應家二少爺美言幾句。”
我聽到這名字就心裡一緊，淡淡地說：“平白提起這個人做什麼？”
陳子遙嘿嘿一笑，一副心知肚明的語氣：“你和他，不是關係很好嗎？”話音剛落，忽然一拍腦門道，“不對呀！你怎麼一個人來上香？應瘸子呢？”
我故作無謂道：“我和他有什麼關係，我便是和應家也沒什麼關係。去哪裡是我的自由。”
他皺眉道：“你從應家出來了？不是吧？那不是門口還有幾個應家的人看著……守著……等著你嗎？”他終於糾結出一個合適的詞來，我冷笑道：“是看還是守，意思差得多呢。”
我開啟窗子向著院裡看了一眼，真的有幾個人影在門口晃盪，應弘對我果然不放心。只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安慰，滿心裡都是不被信任的冷嘲。
陳子遙忿忿地道：“應瘸子欺負你了？我早說了他不是好人！你趕緊從應家出來吧！”
我忍不住反嗔作喜道：“這會兒又叫人家應瘸子了？我搬出來，怎麼幫你和寶弦說媒呢？”
他張口結舌，懊惱道：“總之你不能受他欺負啊。他怎麼欺負你了？”
我道：“誰說他欺負我了？我這樣子像是會被人欺負的？”我心道，把那“欺負”二字拆開才對。
陳子遙道：“的確是不像，誰要是敢惹了你，不被說死都是輕的。”他躲過我一個巴掌，笑道，“那一定是小夫妻吵架，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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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上一紅，垂頭道：“哪來的小夫妻。這種無聊的話莫要再提。”
陳子遙道：“我只要提到他，你就心慌意亂的，這叫什麼？反正人家跟我提到應家三小姐，我就是這麼一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你明明對應老二有意，何苦騙我騙自己？”
“我不是騙自己，我承認……我對他……是有過那麼一點點意思，可是，”我心裡一痛，“是他不要我了。是我會錯意了。我們本來就沒緣分。”
陳子遙著急道：“你看看你們女人，就是這麼多想法，他要是不喜歡你，幹嘛對你那麼好？別的不說，單看現在寺院外邊這些人，應家少爺想玩個女人還不容易，你自己都要出走了，他還巴巴地找人跟上，顯然是舍不得你，不想讓你走。”他想了想，又道，“喂，我懂這些不代表我，那個，花心啊！陳少爺風流倜儻是真的，不過對應寶弦可是一片真心，你千萬勿要質疑本少爺的人品。”
我哭笑不得，道：“我知道的。你以前荒唐，以後要能收心也是好的。可是應弘他，和你不一樣。我……不是那個能讓他收心的人。”
“他怎麼樣不說，你呢？”
“我？”
陳子遙說得頭頭是道：“你顯然還對他念念不忘吧？你說他不喜歡你，八成是自己猜的，既然自己都放不下心，那就問清楚唄，一個人發愁有個什麼用？”
我不甘心被這麼一個小孩子教訓，負氣道：“問清楚了又能怎樣？”
“他要是喜歡你的，那就成親，他要是不喜歡你，你坑蒙拐騙也得爭取！”他嘟囔道，“應寶弦難道一見我就喜歡我？她恨不得打死我呢。”
我道：“所以你要坑蒙拐騙人家了？”
“別又扯到我身上來呀！”他跺腳道，“我的原則就這麼簡單，我喜歡的，有一線可能，也得搶過來。要是乾脆沒可能，就絕了念想。整日價唧唧歪歪的，好不煩人！”
陳子遙嫌我“煩人”，丟下一句“想清楚莫後悔”，就去尋陳夫人了，留我一個在他的話裡掙扎。陳子遙的法則簡單有效，不得不說我的確欠缺著這一點承認的勇氣。我不敢承認我對應弘不能忘懷，也不敢去問他，我在他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
可是難道就背負著這樣的重重心事苦等？絕不可以。連陳子遙都知道要爭取主動，我怎麼能任由自己的決定這樣模糊不清？我打定主意，總要有個說法，不管應弘怎麼回答，不管是走是留，我都要理直氣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