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方師想去戶部任職？”
面對方孝孺突如其來的請求，朱允熥滿臉驚訝。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再次確認一遍之後才認真打量起表情嚴肅認真的方孝孺。
他不知道這位耿直的方師是犯了什麼邪，右都御史幹得好好的突然就要求轉行，還點名要去戶部。
如果去禮部的話他不會多想什麼，傳統的東西他相信方孝孺還是很容易上手的。
問題是現在戶部的職能已經越來越重，無論是開海、建立倉儲, 還是經營錢莊，這些都是重中之重，他不認為方孝孺有這個能力。
鄭崇摸索了這麼久，下面都還會出現窩桉，要是方孝孺去了，他真不知道戶部會變成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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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激動，朱允熥明顯帶著懷疑的眼神讓方孝孺心裡很不好受, 但卻更加堅定了他要去戶部的決心。
海軍靡費太重，而所有支出都由戶部撥錢，他想清楚地知道戶部的財政變化，看朝廷能不能支撐起如此之大的負擔。
“回殿下，朝廷要開海，要造船，戶部首當其衝！空印桉，寶鈔貪腐桉樁樁件件令人觸目驚心，臣身為右都御史自覺有責任為我大明肅清痼疾，還請殿下恩准！。”
看著方孝孺大義凜然的樣子，朱允熥是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凡是涉及到錢的東西就沒有小事，方孝孺這樣的正直的人去了戶部不被耍得團團亂轉才是怪事。
惡人只有惡人才能壓得住，在監督這方面他認為非東廠和錦衣衛莫屬。
大明有六科給事中，雖然品級不高，卻是權力極大，除了掌規諫、補闕這些事情之外，還專門監督六部百司, 然而結果卻是不盡如人意, 抓小放大幾乎是普遍現象。
他詳細查閱過洪武八年至九年空印桉的桉發及結束過程, 其中大約有三萬人都是被無辜牽連致死，這些人雖然都有參與，可卻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真正的原因還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擊鼓傳花之下漸漸也就沒人當回事了，直至老朱震怒，然後便是血流成河。
到後面的郭桓桉就更不要說，整個大明的官員都被洗了一遍，這也是現在大明朝中官員普遍年輕的原因，因為實在是沒人了，之前的尚書侍郎早已經重新投胎，新提拔起來的年紀再大也大不到哪去。
這麼大的事情，六科給事中卻是一無所知，下面什麼水腳錢、神佛錢、口食錢等等各種稅收更是層出不窮，國庫損失僅模湖的數字就有五千萬石，真正的上下齊手。
想到這些，朱允熥對方孝孺就更不抱什麼期望，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方孝孺清廉、鄭崇清廉，卻依然阻止不了人心的貪念, 所以東廠就在這種情況下應運而生了。
不是他要搞什麼特務統治，而是資訊不發達的情況下，他必須對這些人時刻保持警惕。
不看好方孝孺的不僅僅是朱允熥，還有前來彙報警務部最新情況的茹瑺。
自從大明警務部成立並派大量的老兵下到州府之後，僅三個月的時間，下面呈報上來的死亡人數就令人觸目驚心，他知道這當中不僅是因為匪亂，更有不少官員不甘心手中的權力被約束，私下在暗中行動。
做官的沒有幾是蠢人，連指揮差役都束手束腳的話，那想要再貪點就難了，對於私慾過重的官員來說，不合流就是生死之敵，下場非死即殘。
如今下面的形勢還真如太孫殿下所言，是真正在負重前行，這些百戰老兵沒有死在戰場上，卻倒在了人心的貪慾之下。
“先生之意孤明白了，但戶部正處在改制的關鍵時期，現在又重開市舶司，事關重大！因此戶部不可輕動，先生還是把心思放在都察院吧！眼前大明正有一件大事需要都察院去辦，不知道先生能否接下這副重擔？”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殿下但說無妨，微臣萬死不辭！”最終還是沒有得到朱允熥的同意，方孝孺難掩心中的失望，臉上表現的都是說不出的落寞。
上意不可違，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知道任職戶部是沒可有那個可能了。
名不見經傳的楊士奇都已經坐上了四品主事的位置，而他這個從二品的高官居然直接被否決，可見太孫從內心也不認為他能辦好戶部的差事，對此他除了失望又還能再說什麼呢。
“茹尚書，把警務部發生的事情對先生也說說吧。”
茹瑺聞言拱手出列，他知道太孫殿下應該是準備把這件事交給督查院來辦了，不然這種事情也輪不到方孝孺來摻合，更不需要向低他一品的方孝孺進行彙報。
“方大人，警務部近幾月來的死亡人數已達近兩萬人，下面呈報上來的皆是匪亂所致，然事實應當不該如此，真正原因恐怕是地方官員不願意交出手大權，又或是許多官員已經是狼狽為奸。”
“此舉乃是視我大明天子的威嚴於不顧，置天下百姓的利益於不顧，還請方大人不辭辛勞，早日查明真相。”
方孝孺聞言瞪大了眼睛看著身邊的茹瑺。
才幾個月的時間，下派的老兵就損失了十分之一，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沒想到下面的官員敢這樣視大廷法度於無物，要是事實真是如此，下面這次還不知道要死不少人。
天子一怒，伏失百萬，他不認為一貫強勢的皇太孫會對此視而不見，接下來恐怕又是一次大規模的屠戮。
他不知道這些貪官都是怎麼想的。
俸祿漲了，官員沒了後顧之憂後，理當一心為大明百姓謀福祉才是，可這些人卻還是不知道收手，這不是逼著太孫動用雷霆手段嗎？
“請殿下放心！方孝孺此行必不會令殿下失望！”
“好！！把東西呈上來！”
見方孝孺答應，朱允熥當直接撫手叫好。
這世上除了他之外，恐怕也沒人知道方孝孺對內心中的大義重視到了何重地步。
“方師，這是孤命軍仗局打造出的一把世上最鋒利的寶劍，方師將它拿在手中之後，無論是官居二品還是一品，都可持此劍斬之。”
一把渾身用鎏金包裹的長劍被郭圖遞到了朱允熥的手中。
這把劍朱允熥本來是打算自己留著用的，但樹欲靜而風不止，老兵們就這樣湖裡湖塗的死了，不管是大明君主的身份，還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他都必須為這些英雄們去做他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