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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渡氣

有話語權的人都在閉氣,房內一時無言。

一位赤勾教徒站了出來,看打扮地位不低:“我教宿教主記錄過‘人形棺’,此物內殼由妖物皮壓制,堅韌無比。外面裹了鬼蠶絲做的鬼皮衣,觸手如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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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內寫滿術法,可控制它的行動。屍體入棺不腐,甚至能在墓中行動如常。閻不渡極可能給它附了自己的功法……”

他的聲音沾了些恐懼。

“人形棺口中無牙,裡面沒屍體。沒有死骸干擾,它只會更強,各位小心。”

大家都聽懂了弦外之音。

閻不渡武功精妙絕倫,同期只有赤勾教宿執、見塵寺空石能與之匹敵。當年陵教被正道圍剿,閻不渡曾以一敵九,一舉殘殺九位正道高手。哪怕人形棺只繼承了閻不渡小部分力量,對付他們也綽綽有餘了——

除了赤勾教烏血婆親自到場,其他門派並未派出頂尖強者。更別提經過墓中種種,眾人早已彈盡糧絕,疲憊不堪。

“閻不渡屍首不在?”許璟明沒忍住,倒抽一口涼氣。“他真的成了仙?”

沒人答他。

施仲雨最為果斷,陰火劃過空氣,朝人形棺拿煙桿的手臂斬去。誰料神兵覆上陰火,只砍出“叮”的一聲輕響。劍刃勉強破了表層鬼皮衣,現出裡側妖皮。

人形棺悠然反手,直接將細劍擰斷。它順手一拽,五指聚攏,戳向施仲雨脖頸。

施仲雨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血濺當場。一串長長的念珠勾住她的腰,將她扯回門口。覺會和尚將念珠一甩:“得罪。”

人形棺沒有立刻追來,它慢條斯理地下了床。那身紅袍布料上佳,雖然有些腐壞褪色,卻沒有半點朽爛痕跡。

即便如此,人形棺仍衣衫不整,露了一半肩膀在外。

時敬之退了兩步,衝去房間外側。烏血婆剛皺起眉,他又跑回來,唔唔地朝覺會和尚胡亂比劃一氣。

見眾人沒反應,時敬之直接上了手。

他越過人形棺,腳踩床柱,一掌拍向天花板。他這一掌金火大盛,屋頂被轟得粉碎,露出屋外空蕩蕩的穹頂。

時敬之落地,一把奪過覺會和尚的念珠,繼而躍上斷牆,將念珠朝四周甩去。

見塵寺和尚沉不住氣了:“那是我寺鎮寺之寶,施主你……”

那和尚剛說一半,便被沈朱一隻手打斷。沈朱衝他笑笑:“小師父,我想時掌門正因為認識無量念珠,才借去一用。”

無量念珠,能以真氣凝成新佛珠,只要內力夠、維持得住,伸多長都不是問題。時敬之憋住一口氣,將念珠勾在室外山石樹木上,架成一張念珠網。

烏血婆反應極快:“好小子——各位,上,速戰速決!”

她把柺杖一扯,柺杖竟被她拉做幾段,每段間連著黑紅妖筋,柺杖彎曲處則探出蠍尾似的鉤子。赤勾教徒同時衝向人形棺,掌風洶湧。人形棺被推著往前挪了兩步,被變長的柺杖鉤了個正著。

烏血婆扯出個無聲的陰笑,她穩穩踏上念珠網:“時掌門,撐住了!”

其餘人不甘落後,一同躍上佛珠網,將夢境之物留在地面。

人形棺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它握住赤色鉤子,鉤上塗了劇毒,它的掌心頓時嗤嗤作響。和尚們趁機擺好陣勢,唸經聲四起,將人形棺團團圍在中間。

被佛家法術干擾,人形棺的動作變得僵硬瘮人。它握匕首似的反握煙桿,下一瞬,離它最近的和尚整張臉被洞穿,五官消失無蹤,只剩個環狀腦殼。

紅玉煙桿沾滿血與腦漿,薰香甜味反而重了些。

人形棺將煙桿一揮,數道劍氣朝八方劈去。那煙桿細得一掰便能折斷,此刻卻有如千鈞之重,一來一回都牽帶著無盡寒意。

它只是一個沒有腦髓的死物,可招式間仍殘餘了萬千輕狂。百年前不知所蹤的魔頭,只是扯起一具空棺,便能將威勢化作一朵朵炸起的血花。

而它甚至沒有殺意。

當年還活著的閻不渡,那個力戰正道兩年的瘋子,又該是怎樣的強大呢?

一具又一具屍體墜下念珠網,淋漓鮮血滑過佛珠金光。燈一盞未熄,四周陰影卻漸漸濃重起來。

見塵寺陣勢巋然不動,和尚們唸經的速度越來越快,附近念珠金光更盛。覺會和尚、施仲雨與烏血婆同時進攻,連鄭奉刀都踏上了念珠網。

“我為興盛陵教而來,還請聖教主理解。”

人形棺不理會他,一雙血眸盯向包圍圈外的時敬之。

各派高手習慣戰鬥,閉氣也輕鬆。時敬之卻要全力輸出真氣,無法兼顧,一張臉憋得發紫。

他努力梳理渙散的思緒——

人形棺身為大夢境之主,絕對會自發扭曲夢境,製造異象對付自己。偏偏他又顧慮周遭戰況,無法閉眼逃避。

所幸人形棺沒有閻不渡的實力。年輕和尚們沒入帳子,眼下也沒出事。看來它就算能主宰夢境,也只能集中對付一個人。

比如自己。時敬之咧開嘴,露出個苦笑。

果然,人形棺垂下眼眸,無視了菸嘴上的血,又吸了一口。這一回,它噴出的薰香瑩白如骨,如絲堆疊,久久不散。

閱水閣眾人的驚呼從下方傳來:“時掌門,憋住!人形棺控制了夢境之物,正衝你去!”

來的夢境之物長啥樣,時敬之十二萬分不想知道。他一邊閉氣,一邊向無量念珠輸送真氣,維持它的形態。

雖被各派高手絆住些許,人形棺還在一路接近。

時敬之空著的那隻手不由握緊,卻沒觸到另一個體溫。是了,他的徒弟還在下面。尹辭正窩在空氣乾淨的帳子裡,不會被噩夢侵擾。

……或許自己習慣得太快,時敬之沮喪地攥緊拳頭。

他必須撐下去。

一旦開始呼吸,幻術再次起效,自己會看到主動接近的夢境之物。一旦被迫碰到它們,他必然不會有什麼善終。

自己若是倒下,無量念珠即刻恢復原狀,所有人都會落到地面。而地上滿是夢境之物,眾人必死無疑。

戰場如法陣,時敬之便是陣眼。

各派高手自然看得清狀況,個個出手狠厲。人形棺的漂亮皮相毀去大半,仍固執地朝時敬之前進。紅玉煙桿缺了小半,薰香冒得斷斷續續。

只要再撐一陣,煙桿就能被破壞。可惜輸出真氣是個累人活計,時敬之全身虛脫,憋得眼冒金星。

再撐一會兒……

不行,撐不住了。時敬之迷迷糊糊地想。

他的腦漿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心肺也接連燒成一片。鐵鏽味的血腥在口中亂竄,窒息的酸意在胸腔積累,他即將失去意識,孤零零地死去,連帶眾人一同葬身此地。

這就是他命中註定的結局麼?

真可惜,時敬之心道。如果一定要死,他更想死在另一個人身側。

誰都可以,只要那人願意認真地注視著他,就像當年……

就在此時,念珠網一陣輕顫。一雙沉穩的手捧住時敬之的臉,柔軟的物事貼上他冰冷的嘴唇。

對方的氣息熟悉而溫暖,暖到有些灼人。

潔淨的空氣被渡到口中,時敬之貪婪地吸了幾口,終於緩過氣,思維逐漸清明起來。

等等,所有人都在對付人形棺,能有餘裕渡氣的——

時敬之看著眼前的尹辭,好容易才吞下驚呼。他相對含蓄地拍打徒弟的背,唔唔直叫。尹辭沒管胡亂撲騰的師父,繼續雙唇相接,一心渡氣,把便宜師父渡成一顆滾燙的番茄。

時番茄紅歸紅,手上沒忘輸真氣,念珠網穩如磐石。然而他的思考近乎停滯,肌膚相貼的觸感如同一劑猛毒,讓內臟再次燒灼起來。

“喀嚓”一聲輕響。

紅玉煙桿就此粉碎,薰香霎時淡了下去。

眾高手捨命攻擊之下,戰局終於有了起色。逍遙宮內的盛景漸漸衰敗,幻象如同烈陽下的積雪,很快消逝無蹤。

時敬之攬住徒弟的腰,逐漸斷掉真氣。無量念珠恢復原狀,眾人與人形棺一同落地。

幻象消失,四下黯淡,沒人發現時掌門的面紅耳赤。

“阿辭,我……你……為師不是叫你老實待著嗎?!”時敬之甚至久違地噴了口血。

尹辭一臉無辜:“我算了時間,怕師尊撐不住,這才拜託沈朱姑娘扔我上來。”

時掌門木著一張臉:“……”

“要是師尊折在這裡,我一個人又能跑多遠呢?”

“以後你要有這種打算,先跟我說一聲。”時敬之搓了兩把臉,終於恢復冷靜。

尹辭適時轉移話題:“沒了幻術,各位前輩應當沒問題了吧。”

他這邊話音剛落,人形棺拿起煙桿吊墜上的佛珠,仰起頭,就著煙桿碎片吞入腹中。

它半邊臉留著絕色樣貌,露出一絲微笑。另半邊的鬼皮衣滿是傷痕,顯得怪異至極。人形棺吞完佛珠,並未立刻合上嘴,它又將手伸入口中,拎出一條鞭子。

鄭奉刀啐了口血:“是聖教主的喪靈鞭。”

烏血婆折了只手腕,氣喘吁吁:“這玩意兒見幻術已破,要專心對付我們了。”

人形棺微微歪頭,手中漆黑的鞭子一甩。

鞭聲炸響,所有提燈、火把、陰火陽火瞬時熄滅,無法再燃。濃重的黑暗貼上眾人眼球,壓得人喘不過氣。

時敬之警惕地站起身,一次又一次燃起陽火,卻不見一絲光芒。

“阿辭,你就待在我身邊,哪裡都別……”

他話沒說完,整個人便軟軟倒下。

尹辭收回手,嘴唇貼上時敬之的耳畔:“你做得很好,先睡一會兒吧。”

他將時敬之平放在地上,走向最濃稠的黑暗。

地底的黑暗比外界沉重些,尹辭早已習慣。他彷彿溶解在陰影中,沒有氣息,沒有情緒,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只餘一片虛無。

不遠處血肉飛濺,痛哼與慘叫混在一起,刺人耳膜。金屬碰撞聲被血味泡過,顯得分外淒厲。

尹辭找到人形棺時,它正忙著扯碎一名赤勾教徒的胳膊。

這東西沒有內力,實力只有閻不渡的十分之一左右。閻不渡的功法與“宿執”的掃骨劍類似,走得都是奇詭的路子,也由此佔了不少便宜。

只是尹辭與閻不渡本尊尚能一戰,何況區區人形棺。更別提,他曾在百年前對付過這東西——他能剝來一次鬼皮衣,就能剝第二次。

尹辭一把抓住喪靈鞭,無視鞭子上的倒刺與詛咒,將人形棺扯到面前。

和不久前耍弄時敬之時一樣,他再次恢復原本的聲音,嗓音清潤:“再鬧下去,就惹人生厭了。”

人形棺終於察覺危機,反手朝尹辭心臟插去,被尹辭牢牢制住手腕。他另一只手捏住人形棺脖頸,以巧勁向下一壓,人形棺頓時半跪在地。

縱然閻不渡有萬般花招,他只需一處破綻。

人形棺被死死按在地上,全身吱呀作響。它試著掙脫,卻什麼招式都使不出來,猶如被針釘死的蝴蝶。

面對閻不渡那張臉,尹辭生不出半點憐香惜玉之心。他肩臂施力,一氣呵成,扯斷了人形棺一條臂膀。妖皮被猛地扯裂,發出刺耳的聲響。

下一瞬,尹辭以掌為劍,指尖疾風般掃過人形棺咽喉。令人牙酸的斷裂聲響起,人形棺的脖頸被豁開大半,斷口閃爍著暗紅光暈。

死穴碎,法陣斷,術法破。整個過程精準迅速,宛若一場單方面的處刑。

沒了術法支撐,棺體不堪重負,崩毀在地,關節不自然地摺疊著。

不錯,它不會流血。

察覺到自己下意識的想法,尹辭笑了笑,一腳踢暈快要醒轉的鄭奉刀。

十四顆佛珠,都在這裡了。

眾人氣息奄奄,殺起來輕而易舉。只要殺光所有人,自己能輕鬆集齊佛珠,獨自逃出。金玉幫的人不可能攔得住他,閱水閣也不可能查得到他。

接下來只需遵循寶圖,慢慢尋覓藏寶之處。就算寶藏與視肉無關,這不過是又一次失敗,至少他成功消磨了不少時間。

若以此為終結,自己的計劃不可謂不圓滿。

只是……

尹辭走到時敬之身邊,悄無聲息地俯身,看向他那便宜師父——就算暈了過去,時敬之耳朵還殘留了些紅意。

太過順利,未免也太無趣了。

尹辭捉了時敬之一縷長髮,在指間把玩。

……還是再玩一陣吧,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