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
“主人……”
“可可。”
“主人！”
廠房的懸掛的燈接連亮起，卡嵐瑟在幾名白袍男子的攙扶下，有些搖晃地走向不遠處階梯上的控制檯，不時伸出手錘打著自己的後背，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被迫揹著可可這麼一堆沉重的金屬，後背早就撐不住了，現在有“弗格斯”接過可可，總算讓她有喘息的餘地。
“老咯，老咯。”
卡嵐瑟慢悠悠地嘟囔道。
“怎麼會呢，您永遠都是這樣年輕。”扶著她左手的白袍男盡情地諂媚道。
卡嵐瑟遍佈皺紋的老臉頓時笑開了花，每一個褶皺中都平添了些光芒，“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會說話啦，你應該得到一份獎勵，孩子，告訴我你的名字。”
白袍男受寵若驚，心中竊喜無比，以卡嵐瑟在鍊金學上的造詣，所謂的獎勵一定不會太過吝嗇，魔導器還是鍊金藥劑？無論是哪種對他都是巨大的幫助，即便自己是用不了，但是可以換來一大筆錢啊。
同時他向右手邊的同伴擠眉弄眼，他是今年才來到卡嵐瑟的秘密基地，而右手的白袍男據說已經在這裡待了整整三年，在研發成果上他完全跟不上有三年經驗的白袍男，不過他的家族信條可不是實力至上，而是說正確的話、抱最粗的腿。
此刻得到卡嵐瑟的賞識，那麼他還需要在乎自己的研發實力是不是偏落後？狗屁！看著吧，他將竭盡全力討好這位年近八十的老女士。
“詹姆斯·戴維，我的名字，卡嵐瑟女士。”
壓抑住心中的激動，詹姆斯沉著聲向卡嵐瑟介紹起自己。
“女士？哈，三十年前就沒人這麼叫我啦。”
“那是他們不懂欣賞您的美麗。”
“哈哈哈哈——“
卡嵐瑟的笑聲毫無徵兆地終止，這讓陪著他笑的詹姆斯措手不及，乾笑了幾聲才止住自己的聲音。
“戴維家族，我知道你的父親，那是個徹頭徹尾的投機者和讒言官，經營著一個區域的隱秘生意，你和你的父親倒是極為相似，知道我這樣的老婦人喜歡什麼，想要聽到什麼，很好，很棒啊，這樣說話讓人舒服的小夥子當然得有獎勵啦。”
詹姆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裝作靦腆的模樣，企圖換到卡嵐瑟更多的好感，可惜他明顯還沒學全他父親察言觀色的本領，卡嵐瑟在笑聲停止後，臉色就變得越來越厲害，語氣也逐漸冷卻，可惜天真的詹姆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還在幻想著他的魔導器美夢。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這樣說？”
詹姆斯終於聽出了不對勁，抬起頭看著卡嵐瑟衰老的面孔，這也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卡嵐瑟。
“永遠年輕？你管這叫年輕？你想我永遠保持著這樣的「年輕」？”卡嵐瑟拉扯著自己的缺水的皮膚，唾沫星子都吐在了詹姆的臉上，“你這雙眼睛留著還有用？路德，讓沒用得東西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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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邊的白袍男躬身行了一禮，用眼神叫來了另外幾人按住詹姆斯，他則掏出了一把弧狀的小刀，這是為了剜除球狀物品特意定製的工具，能夠最大限度地保持形狀完整。
“不！卡嵐瑟女士！卡嵐瑟大人，求您，求您！”
詹姆斯死命地動彈著，卻無論如何都沒法掙脫，看著越來越近的刀鋒，他失聲大叫：“大人！我是戴維爵士的兒子！您不能這樣！啊！”
血漿飈射了一臉。
“把眼珠拿去泡著，這個人從哪來就扔哪去吧，順便告訴戴維，等他能生個會用眼睛的兒子再送到我面前。”
卡嵐瑟沒有因為這小小的插曲而被擾亂，緩步走上控制檯，這位年近八十的婦人著實善變，就在剛才她還瘋癲得像是失了智的老太婆，而此刻眼中的精芒卻難以掩飾，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鎮靜和理智到極點，就像是人格分裂般，轉換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路德處理完詹姆斯，繼續跟著卡嵐瑟行走，詹姆斯想錯了一點，他來這裡三年是因為這間秘密基地落成只有三年的時間，而他跟在卡嵐瑟身邊已經超過了十年，對這位堪稱偉大的煉金術師的脾性太過瞭解了，知道最好的相處方法，就是少說話。
看著場地中間相擁而泣的男女，卡嵐瑟就忍不住一陣陰測測地發笑。
“多麼可笑的場景，路德，你看到了嗎？她居然露出那麼滿足的笑，抱著一具傀儡就滿足了，真是笑得我快喘不上氣了。”
傀儡，同樣是機械製成的類人體結構，不過這種東西現在已經很少看見了，因為這種東西是無法自行思考的，只能聽從一兩個普通的命令，太過複雜會讓控制他們的機械結構徹底損壞，實用價值太低，只有在戰爭時充當炮灰有些作用。
早在幾個世紀前，會思考的人偶出現徹底終結了傀儡的應用舞臺，緊接著來到近代，人偶被進一步升級為與魔導技術結合的鍊金人偶，更是沒了需要傀儡的地方。
但卡嵐瑟還是造了這麼一具傀儡。
這不是沒有理由的，畢竟人偶擁有思考能力意味著會有獨立的人格，而她需要的是一個完完全全和弗格斯相同的道具，無論是語氣、神態、肢體動作都必須完全相似，哪怕只能進行幾個簡單的反應判斷，那也足夠了。
她要的就是一個能夠拿捏住可可的道具，當年參與計劃的老人都差不多被殺得乾淨，她當然不可能猜不出可可對弗格斯的感情，說來也是可笑，人偶這種仿生的道具居然生出了為主人復仇的強烈情感，真是荒謬得厲害。
她已經老了，老得實力早就不如三十年前那樣強橫，面對可可的襲殺雖然有一定程度的故意縱容，卻更多的是真實的無力，不過她擁有一張底牌，一張絕對能夠讓可可住手不殺死自己的底牌。
「你的主人還沒有死，只有我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果然可可上鉤了，心甘情願地跟著她，一步步踏入她早就佈置好的陷阱，在“弗格斯”出現時徹底崩潰喪失思考，只顧著與他不厭其煩地叫著一遍又一遍的名字，甚至連很明顯的異常都沒能察覺出來。
“所以啊，人偶這東西終究都是蠢笨的，只需要一點點的準備，就能將她死死地束縛在手心裡。”卡嵐瑟別提有多得意了。
路德沉默了一會兒，估摸著此時自己應該說幾句，否足冷落了氣氛同樣會招致卡嵐瑟的憤怒，於是說：“但您為什麼會花如此大的代價，就為了對付一個人偶呢？”
這具傀儡的設計是卡嵐瑟提出的，但製作卻是他來負責監管的，他很清楚為了製造出這麼一具與弗格斯一模一樣的傀儡，所花費的除錯費用完全能夠再造出兩具II級人偶。
卡嵐瑟眯著眼睛：“當年那件事情之後，我們去查過弗格斯的實驗室，可無論在哪都沒有找到那個東西，原本想找這個小家夥問問，誰想到黑旗竟然庇護了她，其他人都以為那個東西已經被毀掉了，但我不這麼認為，如此跨時代的作品，弗格斯能捨得徹底毀掉？”
“直到不久前，我才確信，唯一的殘餘物質就隱藏在這具人偶的身體裡，不過我沒辦法確定她究竟會在哪裡，就提前做好的準備，反正她是會來殺我的吧？果然她來了。當年的人除了我就只剩下那個老家夥了，他一定沒想到最大的秘密始終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吧？哈哈哈，當初我就爭不過他，現在總算討回來口氣。”
“路德，我已經快八十了，即便身為魔法師，我也是高齡了，這樣的身體狀況我還能活多久？一年？十年？二十年？最多也就二十來年吧，然後迎來生命的終結，那是我想要的嗎？不，我還有很多事想做，我想活得更久些，再活一百年，甚至兩百年！”
“所以我需要那個東西。”
卡嵐瑟握住金屬把手，掌心中的魔力能力差點沒將把手完全腐蝕掉，那幾個字是用喊的方式從她嘴中吐出來的，卻只有路德能夠聽見這個聲音。
“萬能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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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還活著。”
艾金面前的信紙上，墨水從紙張中分離，在他面前形成一張懸空的由墨水匯聚而成的人臉，正張合著嘴巴說著話。
艾金的臉色難看，他對上層的決定本來就相當不滿，沒想到現在竟然動用使魔來催促自己了。
深吸一口氣，他才說道：“請您放心，我已經派出了據點最強的殺手「骷髏」去執行任務，以他的實力，絕對能在瞬間摧毀可可。”
“哼，但願如此！”
墨水啪嘰一聲落在信紙上，沒有還原成字，變成了一灘黑色粘稠物。
“骷髏？你是說他嗎？”
砰！猝不及防之下，一具人類男性的屍體砸在了他前方的桌臺上，正是他最信賴的「骷髏」史密斯，冷酷無情且實力極為強悍，曾跟蹤了一名六星魔導士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最終在雪地裡終結了他的生命，即便放在黑旗總部也是數得上號的好手。
現在他真的變成了骷髏，上半個腦袋的皮膚被剝離，大腦被幾片殘餘的骨頭拉扯住，否則都快跳出腦腔中，死去時保持著驚恐萬分的表情，他是專業的殺手，能頂住審問間諜級別的刑訊，居然能讓他露出驚恐的表情，在那之前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抱歉，他不太配合我的工作，為了趕時間只能粗暴些了。”
咚！
另一道人影落在他的後方，即便不回頭，艾金也感受到背脊的發涼。
“那麼你的選擇呢？是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東西，還是和他一樣，要我自己來動手？”
萊耶斯平易近人地，將代表著“禮貌”的右手搭在了艾金的肩膀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