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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舊日一夢空餘悸

片刻之前。

當道人那標誌性的“預知後事如何”之後,伴隨著人群散去,整個尹水河邊雖然偶爾有些嘈雜,但沒了那鋪天蓋地的笑聲後也算是安靜了下來。

而在這安靜之中,官道上的馬車內,女子悠長的呼吸以及那愈發舒展的眉頭,都代表著一件事。

又是五日不眠不休的她,此刻沉浸在睡夢中,精神是無比的放鬆與安然。

她的失眠症,已經許久許久了。

從小,母親便說她心思重。

她是李家第三女,剛出生時,為了讓孩子擺脫臍帶、用肺部呼吸,接生的穩婆都會拍打嬰兒的屁股,以疼痛激發出那新生命降生時的第一句哭嚎。

她的兩個姐姐都是如此。

可到了她這卻不同。

按照孃親的說法,當穩婆那一巴掌落下來後,她不哭不鬧,只是睜開了眼,用一種本不應該出現的不滿,皺著眉頭盯著穩婆。

以至於讓穩婆的第二巴掌都沒下來,面露訕訕之色,確定三小姐已經在用口鼻呼吸後停了下來。

接著,一點點的,從學會了翻身,學會了攀爬,學會了行走……

在娘的印象中,她基本不怎麼哭的。

每日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用那雙純淨的眸子,盯著別人。

甚至偶爾都能把人盯的心裡發毛。

接著,她逐漸長大。

這個階段似乎因為看的人太多了的緣故,從年紀很小時,她就已經能很輕易的判斷出來一個人的品性如何。

但她依舊不喜歡說話。

如果不是弟弟妹妹們纏著她,她可能一天都不會張嘴說一句話。

而當爹爹有一次邀請一位客人來家中吃飯時,待客人離開後,她忽然開口說了一句“他有事求爹爹,明日應該還會過來。但這個人面善心裡卻很髒,爹爹最好不要和他多接觸”。

一開始,爹爹和孃親還不以為意,那人是關隴一個新銳富商,財力雄厚,欲結交世家門閥。先不說利益如何,但行事光明磊落,讓人心生好感。

爹爹和孃親很相信他們自己的判斷,對她的話只是當做孩童之語,不以為意。

可是沒過幾天,有幾個頑童在郊外遊玩時,不小心看到了他和幾個老頭接觸。然後訊息不知怎麼的,就傳到了關隴那幾家人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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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爹爹得知的訊息是,有人追查到了那商人與北周遺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然後對方便消失了。

生死不知。

一夜樹倒猢猻散。

聽到了結果,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等到自己帶著弟弟出外遊玩回來時,爹爹還問過她是怎麼做出的判斷。

她不會告訴爹爹那是自己天生的直覺,同樣也不會告訴爹爹,那個人,是自己讓人去跟蹤的。

因為他身上的味道讓自己不喜歡。

甚至是討厭至極。

而訊息,也是自己放出去的。

當年的文帝聲勢滔天,關隴門閥也不得不低下頭顱。若是那個節骨眼被人聽到了與北周遺族有染,那麼便等同於給了文帝一次削弱門閥的機會。

他們不能給文帝這個機會。

而這些利弊關係,沒有人教她。

可她從小就懂。

而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明白了……原來這世間,讓一個討厭的人消失,不一定自己親自動手,也不一定要用刀劍。

所以,她認為,學武,練炁,成為修煉者……簡直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因為根本不需要。

只要掌握了人心,就掌握了生死。

直到……她在某天,遇到了一個人。

那人,她從第一眼看到,便討厭至極。

討厭到極點。

以前所有的討厭鬼加在一起,都不如他一個人討厭。

因為……她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極度自我的野心。

而這份野心會讓他可以不顧世間的一切,只要對自己有利,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那麼便會去爭,去搶,去用盡手段。

無所不用其極!

這種人,不應該活著。

應該早點去死才對。

可是,他的身上,卻同樣有與野心相匹配的實力。

但她不怕。

個人的實力,與大勢而言,渺小的可憐。

至少,她是這麼覺得的。

於是,在發自內心的討厭一個人後,她編造了一個謊言,利用那些平常虧欠自己,或者是被自己抓到了某些把柄之人的手,要除掉那個人。

但她失算了。

那是自己第一次品嚐到失敗的味道。

一切的計謀,在那杆燃燒著火焰的長槍前,顯得是那麼的可笑。

一切的惡意,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只是徒勞。

接著,順藤摸瓜,對方找到了她。

他問。

她答。

她不敢不答,因為不答會死。

她不想死,因為她想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復仇的希望。

渾然忘記了若不是自己當初起意,才導致今日之局的小女孩在面對生死時,心中只剩下了復仇。

同時也聽到了那句話:

“你的眼神很不錯。想殺我?好啊,但我很強,你若只靠這些可笑的伎倆,怕是除了等我老死外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

“那我該怎麼才能殺死你?”

她問道。

而那人想了想,回道:

“找個師父吧,好一些的師父,教你世間最簡單的復仇之法。不需要什麼詭譎伎倆,也不需要什麼可笑的陰謀。用刀,用槍,用劍。這才是最簡單的方式。“

聽到這話,她幾乎不假思索的反問了一句:

“那我若拜你為師呢?”

然後。

當那人在愕然後狂笑著坐在她面前,讓她跪下叩頭時,她從了。

那人在狂喜。

為自己能親手培養一個將來殺死自己的徒弟而狂喜。

她卻在遺憾。

遺憾自己醒悟的太晚太晚。

原來,這世道……

終究是用刀劍殺人……簡單一些。

於是,她辭別了父母,跟著那人開始學藝。

走南闖北。

見了許許多多人。

越看,她對這個世道越覺得厭惡。

而興許是偽善與本惡看多了。

不知何時起,那些臉孔就會出現在她的睡夢之中。

明明沒有任何交集,沒有任何交流,甚至都不認識。可是那些面孔卻會一次次的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讓她心生恐懼。

何至於此?

何惡於此?

把這件事,和那人說。

那人說:

“害怕,是因為你不夠強。”

於是,她開始努力變強。

她睡的越來越少,每日除了練炁,就是去城中,逼自己看遍世間所有之惡。

男盜女娼、蠅頭苟且、以怨報德、寡廉鮮恥、倒行逆施、奴顏媚骨、卑躬屈膝、認賊作父……

越看,越不喜歡。

越看,越發恐懼。

越恐懼,便要變得越強。

而越變強,越發覺得,這世間之事不該只有生死復仇。

太小了。

越強,她心裡那股不甘,不甘天地如此,不甘天地該如此,不甘眾生皆如此的不甘便會越發蔓延。

而越蔓延,她便越難以入眠。

同時,她和那人的分歧也就越大。

那人信奉一切唯我。

人活一世,理當自私。為心中之慾,欲求達到,理當如此。欲求不到,窮盡所有,無愧於心。

可她卻覺得……

他病了。

或許從一出生時,他本性便如此。

那麼也只能證明,他從一落生,便有病。

這世道……不該是這樣的。

可要如何做,她卻想不透。

想不透怎麼改變,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不知何時,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恨他了。

反倒覺得他很可憐。

因為,就算他達到了那心中第一……又有什麼用?

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他不冷嗎?

直到……那七十萬大軍、百萬民夫被一紙調令徵召,去了高麗。

當看到那天下縞素的慟哭一片時。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懂了。

或者說……雖然還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結果會如何。

可是……這個天下,卻不能在這麼爛下去了。

她明白,自己不懂該怎麼改變這個天下,一定是自己能力不夠。

就像是有些人天生就是讀書習字的料子,有些人面對那滿篇之乎者也卻怎麼也看不下去一樣。

那一刻,她大概懂了,自己可能並不適合坐在那個位置上。

可也是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她,要止損。

雖然不清楚最後何人會來帶領大家往好的那一邊去,引領大家走上那美好的未來。

可是,這個天下,卻不能再這麼繼續壞下去了。

她要止損。

於是,她不辭而別,離開了他。

她希望他能懂。

希望他一定不要走上自己最害怕的那條路。

因為,他是她的師父。

如同父親一樣的師父。

可如果他真的一意孤行,那麼……

再次相見之日,便是她與他拔刀之時!

於是,她先回了家。

再次走出家門時,李家的第三女便因為風寒而暴斃。

她,死了。

只剩下了一個學到了他那“用盡一切辦法也要滿足自身”的唯我之欲,卻發誓要為這個天下止損的人。

她可以不睡覺。

沒關係。

三十歲之前可以去死。

但只要完成目的便好。

可死亡的壓迫感每日都在激增,而無眠的焦躁讓她越來越珍惜每一刻那意識陷入昏暗的美好。

但……

就在這一刻……

她的美夢被打斷了。

有道韻略身而過。

擾了她的清夢。

“……”

黑暗中,佈滿血絲的雙眸睜開。

剛剛舒展開來的眉頭再次擰成了一團。

來打擾我睡覺?

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