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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術業有專攻

紅纓這話的意思李臻聽懂了。

可他能告訴麼?答桉是不能。

嚴格意義上來講,雖然這個世界有“仙”又有妖,可同樣的,他發現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按照原本的歷史規律在行進。

都說穿越者不改變歷史天理不容,但至少在李臻看來,這話純屬是放屁。

尤其是在修煉完了和光同塵之後。

在跳入時間長河時,無論是過去、現在、未來,他的心底都有一種很模湖的感應。

過去不可變。

現在不可得。

未來不可動。

他沒自家老師那憑藉一手在時間上反覆橫跳,就能讓敵人“我打我自己”的本事。也沒有什麼看一眼便知千年的道理。

但在時間之中,未來會因過去與現在而改變。

一旦做出了任何偏離李臻自己所知的那條未來之路的動作,未來都有可能隨著時間而改變。

唐朝不出,那他就是歷史的罪人。

而出現一個最後其實是死在自己手裡的唐朝,怎麼也要比一個未知的存在要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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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從學會和光同塵前,以及學會之後,都認為是堅定不移的道理。

所以,哪怕沒有紅纓的情報,李臻也只敢送一張“隨遇而安”的條子,卻不敢在多做些什麼了。

人應保大義而不失小節。

他充其量就是個說書的,最多有點犯賤,同情心氾濫喜歡闖禍。可如果真讓他生出不該出現的野心,他自問是沒那個本事。

死過一次,在那垂死掙扎之時的心路歷程,沒有經歷過的人一輩子或許都不會懂。他好多事情已經看開了,也看的比別人透徹許多。

而也正是因為這種透徹,才讓他更加明白,歷史,是一條路。一條寬闊無比的大路。它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志而發生偏離,在既定的認知下,他這個不屬於這裡的“亂入人士”要做的,應該是把這條路修的更平整一些。

既然看不得人死,那就少釀造一些悲劇。

可該死的人,就像是薪柴,為了那個未來燃燒時,他也不會阻攔。

因為阻攔了他們,便等同於否定了自己。

否定了曾經生育、養育、孕育了自己身為一名流淌著炎黃血脈之人祖先所做的一切。

或許這件事要是在其他人看來,就是矛盾的矯情。可李臻總覺得,否定歷史就如同於否定曾經前人為這個世道便好,心懷壯志或壯烈或康慨、偉大的尊嚴。

是一種不公平。

正視歷史,砥礪向前,活在當下,承前啟後,把未來,交給擁有未來人的現在才對。

當然了,話也不能太絕對。

李老道自問,要是真把自己丟到距離現代開始的幾十年前,要是有這一身本事,他肯定得東渡一下……

總之吧,叔寶兄的歷史,應該由他自己書寫。

而不是成為他這個道人手裡的傀儡。

所以直接搖了搖頭,說道:

“河東的事情,你知道了麼?”

“已經知曉了。”

紅纓先是點頭,忍不住看了一眼道士那比走之前黑了許多,也消瘦了許多的身子,嘴唇微微動了動……千言萬語化作了一聲:

“你辛苦了。”

“唰唰唰”的擦桌動靜中,對於她猜到了自己的行為並不感到意外的李臻點頭應聲,又問了一句:

“侍郎大人和靜禪先生約定要救河東之急的事情,你知道麼?”

“……河東之急?”

紅纓一愣。

見狀,李臻也並不驚訝。

其實紅纓也好,飛馬三宗子弟也罷。

他們為人仗義、忠誠、情深義重……不錯。可是,那座城之中的階級落差就擺在那。

萬民,就是他們隨時可以汲取養料的土壤。

而他們的回饋,就是在雨水到來時,利用自己的根鬚抓緊這些土壤,好讓它們不會淹沒在那洪流之中。

被水沖走,隨波逐流。

但你要說他們在紮根埋土時,提醒一句注意點土壤的想法……

那就是在搞笑的。

土,哪裡都有。

可肯用根鬚把你們抓在一起,不至於淹沒在洪水中化作無名的泥湯,天下又有幾人?

他們不是壞人。

只是善良的很有限。

於是搖搖頭便不打算多言。

可紅纓不樂意了。

皺眉、都嘴,不滿之色溢於言表:

“怎麼回事?河東那邊不是已經平定了麼?……你是發現了什麼?……可需要我幫忙?”

可不滿歸不滿,說道最後,她還是把自己的體貼與溫柔悄無聲息的落在了男子身上。

只要你開口,我就會去做。

可李臻卻再次搖頭:

“無非就是休養生息而已。我只是擔心朝廷對於那些投降的流寇會如何。“

道人談不上撒謊的拙劣藉口,在紅纓這邊卻顯得理所應當。

她甚至壓根就沒想過那些流寇的糧食是打哪來的,只覺得眼前之人依舊是那般悲天憫人。

可問題是……術業有專攻。

讓她伺候人,行。讓她關心人,也行。

統計個銀錢、或者替小姐分分憂,也沒有任何問題。

但關於休養生息之類的……

顯然,有些超綱了。

最後也只能來一句“我回去和門主聊聊,等小姐來也會幫你問的,你不要擔心了”的話語。

……

倆人通力合作,不到中午,春友社便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

但家裡實在是沒什麼東西,下午想開張的李老道一看天色,乾脆提議中午去附近的酒肆裡簡單吃一些,然後他就要去牙行再物色個小夥計,接著到南市採購一些果乾茶葉,把買賣給開張了。

紅纓從善如流。

吃什麼,她無所謂。

和李臻一路來到了酒樓,就在李老道下意識的想往空桌上走,叫兩碗面呼嚕呼嚕一吃的時候,旁邊的女子來了一句:

“安排個上等的雅間,拿一壺你們最好的酒,一應肉菜先上幾個。”

“……”

吃飯的食客,招呼的夥計,櫃檯後面的掌櫃的一瞧這位穿著宮裝,腰間還憋著個官人才有的腰牌,看起來就貴不可言……一個一個的不說腿軟吧,可大氣兒都不敢喘了。

更別提……這說話的口氣。

這年頭的雅間可是要單獨付錢的。

要雅間,還要好酒……這裡雖然是南城,可挨著洛河邊上,屬於南城最好的一塊風景秀美的地段。

哪個酒肆裡還沒存點好酒?

幾兩銀子一壺,甚至幾十兩的都有。

連價格都不帶問的。

這種闊大爺……還是官身,能躲遠點就趕緊躲遠點吧。

別擾了人家吃飯的興致,惹了麻煩。

那可不值當了。

可他們正琢磨呢,誰成想旁邊那看起來窮酸貧氣一臉賤相的道人一瞪眼:

“搞那麼麻煩幹嘛,兩碗湯餅,吃完就走,下午我還得幹活呢!”

嚯!

好傢伙!

這道士誰啊?

這麼不怕死的?

女官大人,這還留著他?

趕緊弄死他得了。

可誰知……眼瞧著那女官竟然點頭了。

點頭,應聲:

“好。那……兩碗湯食,你可要喝些酒?菜呢?先上個四五個?”

“不要不要,吃完就走。”

“……好。”

嗬!

這倆人……

有故事啊!

什麼情況?

看著落座後,那位親自給道士倒水的女官大人,一群人眼底冒出了八卦之色。

而就在這時,有人試探性的喊了聲:

“守……守初道長?”

“啊,是我。”

剛喝了口熱水的李臻點點頭,笑呵呵的拱手:

“各位居士好啊。”

他瞅著喊自己那人也面熟。

好像是之前聽書的客人。

可沒成想,這“守初”的名頭一出現……一屋子人直接就把他認出來了。

守……守初?

真武下凡的那位守初道長!?

好傢伙!

難怪能讓這位女官大人跟個小媳婦似的……

好啊……有能耐!

一群人心裡正誇著呢,就見李臻笑呵呵的一拱手:

“哎喲,貧道沒記錯的話,居士可是聽過貧道的書?”

“沒錯沒錯,聽過,道長去年最後一日說書時我還想著年初開業趕緊來聽呢。誰成想……道長這日日關門……”

“嗨,有些俗事耽擱了。居士莫怪,這下午就開書。一會居士若有朋友想聽,也一併帶來啊。”

順杆爬的李老道開始打廣告。

而紅纓則不言不語。

這倆人在大家夥眼中怎麼瞧怎麼有故事……

也就在李老道和這人的閒聊招呼下,兩碗湯餅端了上來。

這話題才算結束了。

接過了紅纓遞來的快子,對旁人客氣了一聲,倆人開始吃飯。

看得出來,這湯麵的味道紅纓有些吃不慣。

或許是粗糲,又或許是不合胃口。

吃的並不多。

李老道就跟個餓死鬼一樣,呼嚕呼嚕的吃完了一大碗後,又見不得這女子浪費糧食,言語了幾聲,在那女子羞紅了臉的模樣下,把那一碗又給接了過來。

一碗半的麵條,吃的是乾乾淨淨,沒浪費一點後,掏出了銅板往桌子上一放,起身抱拳拱手:

“各位慢慢吃著,貧道先行一步啦。下午,就在珍獸欄外春友社,您諸位有想聽個閒話故事,喝杯粗茶,不妨去那坐坐,告辭。”

打完了廣告,道士拱手,帶著那模樣可真帶勁的女官大人先開了門簾,離開了。

而留下的客人則互相看了看……

大眼瞪小眼……

這位真武下凡的守初道長……與這個模樣看起來當真不俗的女官大人……

這倆人……

有故事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