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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多謝將軍

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

這幾個月、一個年前年後、到這天下的變化……道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好多。

說到口渴時,便拿起那一壺酒。

自己喝一口,往地上倒一口。

沒什麼悲傷,也沒有什麼闇然。

恰恰相反,無論是從這裡只要站起來就能看到黃河的風景,還是那條依舊盤伏在草叢裡的長蛇……似乎都表明著這邊是一處風水上吉的佳壤。

能安睡在此處,看著天邊雲卷雲舒,再加上自己又來看她們。

李臻覺得三個女子總會很開心的。

人家開心,自己就更不能難過了。

於是,就在這清晨的熹微之中,一壺酒盡,黍稷成灰。

時間,差不多了。

起身,拍拍屁股。

道人抬頭看了看天色,對著墓碑說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一會還有些事情。我就走了……”

“沙沙。”

山風溫柔。

道人張了張嘴,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哈~”

面相墓碑的眼眸裡光潤閃爍。

“走了。”

揮揮手,提著空空如也的籃子,他離開了。

恰巧這時,東昇的日頭終於穿過了山間密林,一片金光撒了過來。

把墳頭上照出了一塊溫暖的光斑。

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後,那條長蛇懶洋洋的爬上了墳頭,把自己置身於那片暖暖的陽光下,再次閉上了眼睛。

……

一路下山時,李臻看到了不少身著不凡之人。

而這些人見這道人竟然早早的下山了,心中也明白,對方應該已經祭奠完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高功之後。

瞧那道人身上的衣服料子……可真不是什麼簡單之輩。

有心結交,但奈何這個時間確實不合適,只能暗暗把李臻的容貌記下,雖然不至於主動結交,但洛陽城裡的權貴自然有自己的圈子,以後說不得一份臉熟就能結段善緣。

就這樣,道士下山,騎馬而歸。

但卻不是往南城門的方向,到了官道,就開始往西。

今日,是秦瓊出征的時日,昨夜書信上已經說了。

雖然說大軍出征,自然不能跟開春的春運那般,你往車上走,我在站臺哭的。任何擅自接近軍伍者,按律當斬。

但遠遠的看著,倒沒什麼規矩。

只要不阻攔就行。

所以,他打算趁著入城之前,與二哥送別。

因為……二哥這一去,再見……還真不知是何時了。

可剛剛走上官道,忽然,他眉頭一皺。

有人盯上他了。

不過馬上,那眉頭就解開了。

感受著熟悉的氣機,他順著方向,就看到了一個在官道旁揹著一個包袱站著的漢子。

快走到近前時,他翻身下馬,牽著老馬的韁繩,一邊走一邊說道:

“你怎麼找到我的?”

“嘻嘻~”

招牌的魔音灌耳一閃即逝。

揹著包袱的漢子說道:

“今日是清明呀,你肯定會來這邊。所以我便來這裡等著唄,反正上山這條路是最順的,想著應該能等到你。不過若是等不到呀~那咱倆下次再見面,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啦~”

聽到笑嘻嘻這話,李臻一愣,目光落在了他那依稀還能看到衣物褶皺輪廓的包袱上:

“要走了?”

“嗯。”

問都沒問道人要去哪,被他帶領著並排往前走,笑嘻嘻一邊應了一聲:

“要去滎陽那邊啦。”

“這麼說……”

道人猶豫了一下,問道:

“任務結束了?”

“是呀。”

笑嘻嘻點頭:

“任務就到今日。話說……你要去哪呀?”

“去玄平湖。”

“唔……”

笑嘻嘻一愣:

“去看秦叔寶?”

“嗯,他也是今日出征,總要去相送一番才是……你現在就走?”

“不是呀,有一上午空閒,師父讓我兩日之內趕到滎陽,要是再走遲一些,會有些累……我和你一起吧,嘻嘻~他們好像也要去和瓦崗寨的人打架吧?沒準我倆還能遇到呢~”

笑嘻嘻一臉輕鬆。

其實瞭解的深了,李臻也挺羨慕她這種心態的。

她喜歡玩。

喜歡有趣的東西。

還有著一份本職工作。

是個孤兒,沒親人,師兄弟們也不親。沒有什麼拖累……

想去哪就去哪,無憂無慮的,就像是一個與世隔絕卻又自得其樂的孩子。

雖然她的工作血腥了一些,但至少……在李臻看來,笑嘻嘻活的挺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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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乾淨不是說她殺人是犯罪,或是當刺客不好。

而是她活的不受禮法束縛。

很自由。

殺人,我是在履行我工作的義務。

而工作之外,我喜歡湊一些有趣的熱鬧。

可不管怎麼湊,卻不會受到任何外力的約束,凡事隨心……

這麼一看,刺客這種職業,只要是你武藝足夠高,又沒揹負什麼血海深仇……還真是相當相當一份灑脫的工作。

當然了,前提是得有本事……

但不管怎麼說吧,李臻現在還真挺羨慕她這種沒心沒肺的。

於是搖搖頭:

“那可別接什麼危險的活,你知道吧?你們阿薩辛被RIDER天克,要是聽到有人衝你們喊“嗷啦啦啦,蹂躪之”就趕緊快跑,可別死了……“

“唔~”

其貌不揚的小眼漢子歪了歪頭。

雖然不知道他又在說什麼聽不懂的方言,可話語裡的好意卻讓他開心的眯起了眼睛:

“嗯!知道啦~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要走啦?”

“……不知道。”

“不知道?”

“嗯。”

道人微微搖頭。

“不去河東嗎?”

“去,但現在沒法去。”

“為什麼?”

“因為……”

話說到這,李臻一抹苦笑: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救那些人嗎?”

“對。”

看著一縷憂愁重新爬上眉頭的道人,小眼漢子眼裡閃過了一絲不解……

可沒來由的,又覺得對方有些可愛。

蠢的可愛。

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人兒,心裡卻裝著救活一郡之民的大夢想。

蠢死啦。

救人……比殺人可難多了。

但她沒有嘲笑友人的心願,因為……畢竟傻的可愛嘛。

於是,看著皺眉的道士,他換了一個話題,把他從這份不開心中給拉了出來。

“誒,我掌握了那個出音的訣竅了呢……你聽著呀……頭通鼓……“

她不太會討人開心。

顯得很笨拙。

可是,道人的眉頭逐漸展開了。

……

玄平湖外,玄字大營陣前。

三軍集結。

身為一營之長,秦瓊身穿鎧甲,騎在馬上,一動不動。

而他後方,是千餘同樣如同凋塑一般的兒郎。

包括他在內,所有兵卒都看著那臨時搭建的演武臺……或者說監斬臺前的場景。

張須陀站在演武臺的右側。

而左側,特別被搭建出來的涼棚下,是被幾名內侍簇擁著坐在最中間的越王楊侗。

古時出征,是一件很莊重的事情。

帝王降旨,將軍告天,眾生祈福,飲酒凱旋等等,步驟其實相當複雜。

別的不說,就單說楊侗剛才代替祖父念的那剿匪聖旨,就跟後世的學校校長念開學發言稿一樣,滿篇之乎者也。

或許文官能聽懂,但對於這群軍伍之人來講,全篇的文字囊括下來,其實就一個意思:

“把瓦崗寨的匪首人頭,給朕拿回來。”

而唸完了聖旨後,他這個監斬官就坐到了一邊。

接下來,便是祭旗了。

祭旗怎麼祭?

簡單。

砍人。

血祭。

那麼問題來了。

砍誰的人頭?

答桉也簡單。

以左光大夫秦本疏為首,朝中上至三品,下至白丁,一應四十六名與瓦崗勾結往來的賊逆之徒。

瓦崗起勢時,有人走私軍械。

百騎司之人以查明緣由,挖出來了一條潛藏極深的倒賣軍械大逆不道的大魚。

如今刀兵以鋒,即將全軍開撥之時,還有什麼比血祭了這些助紂為虐之徒,更能鼓舞士氣?

於是,伴隨著內侍發出了越王殿下的命令後,一群兵卒壓著全身滿是傷口,披頭散髮的人群,來到了監斬臺前。

人,說是四十六名。

可實際上來的,只有不到四十人。

有幾個扛不住傷勢,已經死了。

而這幾十人披頭散髮的被反捆著,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後,押送的軍卒腳一蹬膝蓋,人就跪了下去。

有人還要掙扎,但被那水火無情棍一捅,渾身一麻,立刻就動彈不得了。

監斬臺右側,從今日集結軍令後開始,就一直尤為沉默的張須陀,把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名逆犯身上。

而對方也同樣扭頭在看著他。

張須陀認識他。

或者說,極為相熟。

徵盧明月時,兵部派來的監軍。

他尤記得,在自己上報軍功時,還是對方擅自多加了一成陣亡將士的數目,然後,在自己得知有人在陣亡名單上做手腳後,剛要出發去找其麻煩,對方便已經帶著那足數的名單出現在他面前。

那多出來的一成撫卹,被均分在了所有死去之人的頭上。

雖然沒有多少,可是……卻讓張須陀心裡好受了許多。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張須陀明白了這人心中是有著良心與堅持的,還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可卻得知,對方已經進入了兵部。

進入兵部好啊,青雲直上,是個美差。

以他這性子,若能居高位,日後兒郎們肯定不會受苦就是了。

原本,他還祝福對方來著,可誰成想……這才二年不到的光景,再次相見,卻在這樣一個場合。

老將軍面色冷峻,毫無表情。

可不知為何……那人卻笑了。

看到張須陀後,他笑了。

笑的毫無愧疚之意,甚至沒有什麼懼怕之意。

更絲毫沒有自己私通外敵的愧疚。

只是坦蕩。

一片坦坦蕩蕩無愧於天地的模樣。

而伴隨著他越來越盛的笑容,張須陀這才發現……

對方嘴裡的舌頭,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拔去了。

難怪,難怪這群人一個出聲喊冤的都沒有。

百騎司的手段麼?

老將軍的眼裡沒來由的閃過了一絲冷意。

可下一刻,冷意卻化作了向前的一步。

在三萬兒郎的注視下,老將軍提著手裡那把百鍊之刀,在一群劊子手登臺準備行刑時,來到了這人的面前。

那剛還在無舌狂笑之人忽然一愣……

隨即滿眼愕然。

但馬上,這一絲愕然就化作了感激。

所有受盡了折磨之人,身上各個帶傷,此刻哪怕是跪著,也是東倒西歪。

都要死了,憑什麼還順你們的心意?

可他卻忽然挺直了腰桿。

要多直,有多直。

彷彿眼前根本不是什麼死路,而是本該如此的凌雲壯志。

在踏上時,君子當身形居正,不可慚斜。

包括楊侗在內,其他人看到張須陀竟然要親自斬人時,一時間也有些錯愕。

但馬上在這種場合之下,他們便理所應當的認為,一軍之將也該理所應當做出表率。

所以哪怕本該輪到自己落位的劊子手有些不知所措,可終究,在所有人都站好了位置後,他還是老老實實的下場了。

劊子手,紅頭巾、黑夾襖,手持鬼頭大刀。

神情肅穆,等待著吉時到來。

而劊子手之中,那位戎馬一生飽經風霜的老將,同樣神色冷峻,單手握刀柄於側,下方是腰背愈發挺直的逆犯。

沒有交流。

沒有言語。

可那無舌之人卻明白。

這是作為同袍,張將軍所能盡到的最後之義了。

將軍戎馬一生,戰陣搏殺無數。

比起那些江湖高手也好,華而不實的修煉者也罷,他殺人,追求的是快、準、狠。

力求以最省時省力的一刀,最快速度結果敵人之命。

對敵,此刀天上地下最無情。

可是對曾經的同袍,如今的逆犯……

卻是他最後的仁慈了。

空氣一片肅殺。

三萬軍卒等待著血祭的到來。

此刻,風不吹,雨不落。

清明時節,斷魂之刻,忽然隨著內侍的一聲尖銳嗓音來到:

“吉時已到!行刑!

太監的聲音總是那麼難聽。

尖銳,就像是從嗓子裡硬擠出來一般。

可伴隨著動靜,所有的劊子手從反手持刀,手腕翻花,就如同後世打高爾夫一般,舉起了大刀。

一片沉悶的揮舞聲中。

嗆啷一聲。

戰刀出鞘。

腰背挺直的無舌之人雙目一片無悔,閉上了眼睛。

忽然,一個聲音低語耳畔:

“莫要恨我。”

“……”

無舌之人沒有扭頭。

只是滿眼感激。

可惜,終究被眼皮所隔,看之不到。

“斬。”

楊侗的聲音傳來,伴隨著的,是竹籌之令落地的聲音。

“卡!”

手快的劊子手,一把大刀已經剁到了他人大椎之上。

而就在同時,無舌之人張嘴。

無聲無息。

多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