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不少堵在高速路口的車主盤算著離開的事。
葉楚楚和喻飛白商量了一下，也覺得再往前走不太合適。
雖然不知道高速擁堵的具體原因，但極有可能是動植物過度生長導致高速路面被破壞造成的通行困難……要是這樣的話，與其烏龜一樣在高速上挪，還不如掉頭走省道。
至少走省道更方便改道。
不少車主和她們想法一樣，都打算掉頭。
車多人多，一動起來就容易亂。
有一些駕齡很長，自覺車技不錯的司機站出來排程，笑呵呵引導其他車主有序調頭。暫時沒有生存危機，一時間人聲、發動機的聲音衝散了末世帶來的恐慌，看著有幾分熱鬧。
葉楚楚的車子還沒開進高速公路的入口，往後折返不算費勁，她掉轉車頭之後跟著前方車流緩慢移動，結果才開始十多米的距離，前面又停了。
“怎麼回事？”葉楚楚搖下的車窗朝前張望，突然看到前方車流縫隙中有人在奪路狂奔，滿面驚容，像是碰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隱隱的，有喪屍的嘶吼聲響起。
她心裡一緊，飛快和喻飛白對視一眼。
喻飛白從車子後座拿過消防斧握在手裡，清聲安慰她：“別緊張。”
“嗯。”葉楚楚乖巧點頭，咬住下唇。
情況比想象中的要惡劣。
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是昨天沒有直接淋雨而沒有變異的倖存者，但隨著空氣中毒素越來越濃，進入體內的毒素逐漸累積，竟然集中在這時候一股腦爆發變異！
不止一輛車裡有人變異成喪屍，驚懼的慘叫聲從四處響起，因為同伴突然喪屍化而從車裡跳下車逃命的人越來越多。
一時間，高速路口亂了起來。
處處是哀嚎。
葉楚楚近距離見到兩隻喪屍抱著一名女子撕咬，將她半張臉啃得血肉模糊。當女子停止痛苦慘叫，以一副詭異的姿態搖搖晃晃站起來，又跟著加入了捕獵的行列中。
葉楚楚臉色慘白，心臟狂跳。
她知道末世很殘酷，可突然直面這樣血腥殘酷的一幕，還是沒忍住害怕。
在這樣的亂象中，她們的車子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彷彿隨時會被越來越壯大的喪屍潮吞沒。
想到自己會變成喪屍，葉楚楚打了一個寒顫。
“別怕。”喻飛白握住她的肩膀，和她給人的清冷感覺不一樣，她的手很溫暖。
葉楚楚看向她。
喻飛白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握著消防斧開啟車門，交代道：“你呆在車上，我去殺喪屍，看能不能組織人手一起把喪屍殺完。如果不行，我就回來找你，我們棄車走。”
她眼神很堅定，滿是“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意思，縱然並沒有說出來。
葉楚楚來不及開口，喻飛白就關上了車門，大步離開。
深吸一口氣，葉楚楚握著自己的砍骨刀下了車。
不是不害怕，她甚至怕得在發抖，生理性的淚水也不受控制地打溼了眼眶，但她依舊神情堅定。
雖然喻飛白很強，但她不可能躲在喻飛白身後什麼都不做，讓她一個人涉險。
她會瞧不起那樣的自己。
何況她還有異能，可以對付喪屍，關鍵時刻也能保護喻飛白……吧？！
葉楚楚跟上自己的腳步，這是喻飛白沒料到的，但當她看到葉楚楚手中催生出一條綠色藤蔓捆住一隻喪屍，一臉焦急示意她趕緊砍下喪屍的腦袋時，她快要脫口而出的勸阻就變成了預設。
兩人配合著殺喪屍，越來越默契，漸漸影響了其他人。
何況葉楚楚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了異能，有人一聯想看過的末世小說，很自然就猜測是不是喪屍的腦部有晶核這類存在，是不是可以用晶核覺醒異能。
這麼一來，他們突然積極起來。
有膽子大的抄起了各種“武器”，無論是修車扳手也好，鍋碗瓢盆也好，還是用來健身的啞鈴也好，只要能用的，趁手的，都被利用上，能殺喪屍就行。
誰不想要異能？
這可是能大大增加生存機率的存在！
除開葉楚楚和喻飛白，最耀眼的是一個白衣黑褲的年輕男子。
他臉色蒼白，眉目英俊卻帶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冷意，雙手在身側攤開微微平舉，無數氤氳的水汽從高速路兩側的綠植中飛出，聚集在他手中凝成一根根晶瑩透明的水繩，猶如索命鋼索，毫不費力將一隻只喪屍的腦袋絞下，在地上擺成一排。
時機把握精準，手法幹淨利落。
看樣子還有強迫症。
每一隻喪屍腦袋相距大約二十釐米，一條直線排在護欄下方。
葉楚楚遠遠看了一眼，心中驚歎。
這麼厲害的水系異能者，怎麼小說中沒有提及？
念頭一轉就過，她不敢多分心，收回目光專心和喻飛白一起對付眼前的喪屍。她沒注意到，年輕男子也隔空看了她一眼，漆黑眼眸閃過關切神色。
眾人齊心努力之下，喪屍越來越少。
之前對喻飛白各種指責的林城理工學生，也有出來殺喪屍的。
再次損失了幾名同學之後，被教做人的他們不再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喻飛白，不知不覺間一個個都轉變了態度，甚至因為她矯健的身手而對她刮目相看。
只是還有些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過來跟喻飛白打招呼。
當最後一隻喪屍被砍去腦袋，精疲力盡的人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笑著鬧著發洩著情緒，也有人抱在一起痛哭，為剛才喪命的親人而傷心落淚。
葉楚楚一雙黑亮杏眸看向喻飛白，像是在討糖吃的小孩，心思明顯。
喻飛白認真表揚她：“你很厲害。”
葉楚楚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突然想起什麼，和喻飛白不約而同看向年輕男子的方向。
白衣黑褲的青年正靠在護欄上休息，衣不染塵，雲淡風輕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剛大戰過一場。
他旁邊站著一個頭頂扎著黃色小鴨發繩的小女孩，看起來像是他妹妹，仰頭衝他說了句什麼，他低頭微微一笑，眉眼十分溫柔。
這個人，太強了。
要說厲害還是他最厲害。
憑一己之力殺了半數以上的喪屍，這還只是保守估計。除了殺喪屍，她們遇到麻煩的時候，他也會及時伸出援手，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葉楚楚打啞謎一般問喻飛白：“有可能嗎？”
喻飛白搖頭。
葉楚楚嘆了口氣。
她有些心動，很想把年輕男人拉入夥，但也知道這不太現實……人家有妹妹，肯定還有其他家人。除了好運被她碰到的喻飛白，其他人不可能拋開家人朋友跟她們組隊。
打消念頭，葉楚楚準備上車。
喻飛白喊住她：“我開車，你休息。”
“嗯。”葉楚楚乖巧點頭。
剛才她配合喻飛白殺喪屍，體力消耗很大，異能也耗光了，加上精神一直緊繃著，就她這個弱雞身體，就有點吃不消了，得休息下緩一緩。
見她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上車後喻飛白又沒忍住在她頭髮上揉了一把，眼中沁出一絲笑意。
車子緩緩朝前移動，速度越來越快。
開車的喻飛白正要踩下油門提速，就在這時，她們前方十幾米處的灰色水泥混凝土地面突然炸開，一隻巨型蚯蚓從泥土中鑽出身體。
龐大的黑影在空中停留一瞬後狠狠砸下，瞬間將她們前方幾輛來不及躲避的車輛壓在身下，被碾成金屬片的車輛中氤氳出一灘灘鮮紅的血，打溼地面。
驚叫聲四起！
“車子刮擦點沒事吧？”情況危急，喻飛白大聲問。
“沒事！”葉楚楚吞了吞口水，死死抓著安全帶，大喊著回答，“開吧，不是第一次撞了！”
“好！”喻飛白猛地一打方向盤，衝葉楚楚提醒一聲“坐好”，猛地一腳油門踩下去，深藍色的小皮卡發出巨大咆哮聲，如一頭巨獸般見縫插針朝前衝去。
高速路口再次亂成一團。
比之前更甚。
車子面對喪屍的時候還能躲一躲，甚至加速撞過去，面對巨型蚯蚓卻只有被砸成餅的下場。
季成強坐在小貨車駕駛位，抖著手發動車子。
王惠一副擔心的模樣，假惺惺問：“老季，我們不等你前頭兒子了？”
“等什麼，等死嗎？！”季成強目眥欲裂，大聲吼道，“他明知道現在危險，就不應該帶著季靈靈亂跑！”
小女孩要上小廁，在路上尿不是一樣的？
誰家小孩那麼講究，還非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解決？
不是小姐命，倒是一堆小姐規矩！
季星寒抱著小妹剛回到高速路上，就看到自家小貨車猛地從身邊衝了過去。季成強仗著貨車底盤高、體型大橫衝直撞，硬生生撞開別的車往前開。
危急關頭，他根本沒有等一等前妻生的兒女的意思。
季星寒心裡嗤笑一聲。
剛剛退燒的季靈靈軟綿綿窩在他懷裡，雙手環著他的脖子，睜著一雙墨葡萄般漂亮的眼睛問：“哥哥，我們是不是又被丟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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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季星寒溫柔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我們一直是兩個人。”
所以，不存在丟下。
不存在拋棄。
沒有。
但為什麼，心裡湧動的暴戾情緒卻一陣一陣的，猶如驚濤拍岸，不肯停歇？
季星寒幽深的鳳眸中寒意如霜，他輕蔑一笑，單手抱著季靈靈，另外一隻手朝前虛虛抬起，手指如玉，緩緩握拳。
無數冰針激射而出，有幾根甚至射中巨型蚯蚓的頭部。
巨型蚯蚓猛然狂暴，無聲嘶吼。
它身體瘋狂扭動，掃在高速路兩側的金屬欄杆上，發出“嘭嘭嘭”的震天巨響，將之全部掃斷。它想藉機鑽入泥土中，卻被強悍的水繩束縛著升到半空，，越勒越緊，越勒越緊，“嘭”一聲爆成漫天血雨。
一團團血沫混雜著碎肉，紛紛揚揚從空中落下。
殷紅一片。
像是又下了一場紅雨。
見到這一幕，不少人捂著嘴發出乾嘔聲，看向季星寒的眼中充斥著驚恐和害怕。雖然他殺了變異獸，變相等於救了不少人，但他輕描淡寫的冷漠態度，暴戾血腥的做法卻叫人膽寒。
“哇，好漂亮啊。”季靈靈仰頭看著天空，發出讚歎聲。
“喜歡嗎？”季星寒溫柔問。
“喜歡！”季靈靈笑得眼睛彎彎，拍著小手道，“哥哥好厲害！”
揉了揉妹妹的腦袋，季星寒眼眸中掠過一絲笑意，轉而又恢復成深不見底的寒冷。
只可惜，他越厲害，那些人就越是怕他。
彷彿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一輛輛車經過季星寒身邊，又絕塵而去。
避之不及。
他抱著懷中年幼的女孩，徒步走在高速公路上，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而這種割裂感，彷彿一把尖刀插進他胸膛用力翻攪，就算不在意，也讓禹禹獨行的他心裡僅存的暖意一點點熄滅。
他垂著眼眸，唇角勾起譏誚弧度。
就在這時，突然，前方響起一道刺耳的輪胎摩擦聲。
他心有所感地抬眸朝前看去，只見他一直默默關注的那輛深藍色福特猛禽突然一個急停，在一片喧譁聲和抱怨聲中調轉車頭，逆著車流艱難而行。
它猶如攜帶著一道光的流星，艱難卻堅定的，慢慢朝著他的方向開來。
他停住腳步。
小皮卡終於開到他面前，坐在副駕駛的女孩子扯下頭上的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張嬌美白皙的小臉，笑盈盈看著他，聲音清甜問道：“帥哥，要不要跟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