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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重陽大喜(上)

九月九,不吃喜酒。

有這一說:九月九不吃喜酒,有喜過三避九,便得長長久久,富貴不止休。

按理說,莊祿是生意人,是信這些的。可為何又定在九月九?此前有說過,他定九月九,想給老太太增福,去除近期的煩憂。

裡頭,是因莊祿被壓這麼多年沒翻身,他有些不甘。四府裡,他雖不為官,但操持商道,擁有家府財權,在府裡,他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然而這些年總被曹氏壓著,被老太太壓著,再是無子出,這些壓他這麼些年,心中因此才想:鹹魚翻身,置死地而後生!往壞的整,日子總歸越來越好的。於是,不顧曹氏反對,硬定在九月初九。

老太太因是他取妾,不大放在心上,那女子又是外族遠域之人,不足掛懷,相不相日子無所謂。所以老太太這邊含含糊糊就過去了。

獨三老爺莊勤與四老爺莊耀有些微詞,終究不是他們府上喜事。遂而,私底下兩人議論一二句,明面上卻沒說。

昨夜竹兒去北府找金紙醉,聽到二老爺跟曹氏吵架,由頭便是定九月九辦喜這梗,曹氏不願意定這日子。莊祿言說日子定下,老太太沒駁,算定板的事,誰人都翻不得。曹氏想藉機吵一陣子煩他心就算了,誰知,莊祿吵完這遭兒,還說擔心明日接人進來出意外,所以想連夜把人先接進府裡,明日過個禮就完了。

曹氏不願意,說那不合規矩,因此大吵特吵。曹氏是要面子的人,這外妾未進門過禮先鳩佔鵲巢,她怎能容得?吵不過莊祿,她便耍潑哭鬧,女兒莊琻莊瑛因煩這些,躲到外頭去,這才讓竹兒、梅兒來撞見。

摒開曹氏大鬧不論,因老太太晨早要進宮,莊祿怕犯上,接人進府的事才作罷。

到了初九日晨早,莊祿讓錢莊、首戶兩人帶人去外院接人,他自己和管家在府裡指揮佈置。

原新人進府得先去壽中居拜過老太太才回北府,回北府面過曹氏才算是名順了。然而老太太進宮,這道禮兒跨過去,人直接到北府即可。現下的席坐安排,男賓桌在北府二門正廳,女眷在後園籬竹園,那可要經好幾道坎門通道曲折長廊呢。這樣安排有多少緣由,只有二老爺心中知曉。

二老爺不願與曹氏靠近,是此理。

頭夜竹兒到北府見到大府外頭沒任何掛彩,只有兩盞時常紅燈籠,便知這是老太太按下的意思:不可大辦。二門後皆是紅綢滿屋,廊下豔色。如今,萬事安排妥當,二老爺穿戴好喜服,坐裡間喝茶,等客人來。先是三老爺、四老爺來了,幾兄弟在裡間閒話。

外頭陸續過來是各府姑娘孩子們,倒也鬧熱,只裡裡外外看起來,不太像娶親的大喜事。

因這情景,莊祿對三老爺莊勤道:“瞧我這光景,都給大爺讓道去了。大老爺回來,你們可得給我說道說道。”

莊勤只顧吃茶,不言語。

四老爺莊耀道:“二哥你就足了吧,這事兒還要鬧給大哥知曉,又得一頓好說的。”

莊祿啞然。可不是了,莊玳被刺,連累庒琂,後讓庒琂入府,皆是因他強娶這回疆舊部女子。樁樁件件,牽扯下來,他真沒臉面去邀好話。

莊祿心裡明白,不說不痛快,說了反而更煩惱。

話到此分,緊接出三檔子事。如不出這三事,在午後吉時,便可行禮,吃個近晚大席就算禮成了。

一檔發生在兄弟兩人閒話當即,莊頊鬧哄哄來北府。

二擋錢莊差人回來報說,新娘子不肯出屋。

三檔官中來抓莊璞。

若還有第四檔,便是曹氏刁難那新人了。

如今且從頭說起。

那會子,四老爺莊耀才說完話,莊祿識趣,故將話題轉向今日宴請的客人都有哪些,剛要說,只見外頭一個小子氣喘吁吁跑進來報說大爺帶傢伙來了。

三老爺莊勤聽報,大驚。

庒琂此前被莊頊刺傷,後來他知曉,過好幾日還跟郡主說“心中餘悸,數日不消”。當下聽到大爺帶傢伙來,就急問那小子:“大爺帶大刀還是小刀?”

小子吞吐回說:“老爺,大爺沒帶刀子,是帶……”

莊祿甩出手臂,一巴掌把小子鏟到一邊,自己撩起袍子往外頭去。出了廳子,首聽聞一陣鑼鼓,由府院外頭傳入,二院內的丫頭聽到,以為新娘子來了,成群結隊跑去瞧,可又見外頭忙事的丫頭子抱頭跑進來躲。莊祿知大爺此番來,又有的鬧了。

與此同時,府內女眷尚在後頭院子嗑瓜子兒言笑,多少是集眾寬慰曹氏。因聽到丫頭來報說大爺來了,秦氏和莊瑚首當其衝趕起來出去,么姨娘怕莊頊傷人,連連拉住姑娘們不給去,可那些姑娘個個都是好奇的,對自己大哥哥是不怕,便不顧么姨娘的阻攔跟去了。

曹氏是主兒,她不去不合適,見秦氏等去,她也跟去,後頭幾位姨娘不想動,曹氏一走,她們只好也不情願跟去。

么姨娘要護年幼的七姑娘莊瑗,略緩了兩步,便把報話的丫頭子拉下問,丫頭說大爺敲鑼打鼓的來,眾丫頭怕遭事都躲著。聽到這裡,么姨娘不管莊瑗了,馬上快步追姨娘們後頭,把挺肚子的小姨娘攔下。

么姨娘道:“你有身子別去了,大爺敲鑼打鼓的來呢!肚子裡哪能聽這些!”

小姨娘經夾竹桃毒緩過,對此類事害怕,如今么姨娘好心攔下,她剛好有藉口不去。便說自己在這裡守著七姑娘和表姐兒查良秀就好。

如此么姨娘跟在後頭,一直來到二院。

到二院,看到一眾人圍在大門內,臺階上,莊頊一身新郎紅衣裳,別著紅綢大花,腰掛大花鼓,兩手持鼓敲棒子,身上腋下兩側各系一鈸,手臂又各系一鈸。

此處看得十分之喜樂了,莊頊動手敲花鼓,手臂的鈸蓋就打在腋下那鈸上,發出“嗆嗆咚咚”的聲響,說不盡的滑稽。

么姨娘扶在柱子跟前看,不上前,只見莊頊嘻嘻哈哈一臉笑,拿擊鼓棒子指著莊祿道:“二叔,你今兒怎麼也跟我一樣的打扮?今兒不是我的喜事嗎?”

莊勤怒道:“大爺休再胡鬧!”

莊頊笑道:“三叔,怎麼說的?只許二叔大喜,就不準我大喜?你們個個都看二叔的好,怎不看我的好?”莊祿擺擺手,讓地下的小子趕緊去拉莊頊。

凡是人靠近,莊頊都踢腿,甩棒子,以致人不敢靠近。

末了,秦氏悽楚勸道:“混帳東西,你給我回去。今兒是你二叔進了姨娘,你來混鬧什麼。聽我話,乖乖回去歇去。”

莊頊眉目一瞪,朝秦氏吐口水道:“太太這會子胳膊大腿往外拐的呢?我昨日抬正房回來,你大門都不給進。這會子二叔進姨娘,你巴巴來做什麼的?也是要擋著?”

秦氏被莊頊嗆羞了一地,怒道:“來人,綁回去!”轉身把在旁邊的莊瑚推上去,“大姑爺也去,你們嚴嚴實實綁回去!別給他二老爺丟人。”

說著,秦氏眼淚流了下來。

莊瑚想去制止,可終究是兄妹,重手不敢出,一臉為難,勸又勸不出口,連連攤開雙手讓邊上的下人僕眾伺機上去制服。

莊頊大吼一聲,怒目對眾人道:“今日是我成親。是我!不,是二叔把我的新娘搶了!搶了!”說完將那棒子摔地上,又將身上鼓、鈸搗弄下來。只聽幾聲響,都摔地上了。接著,莊頊從腰間後頭撈出一把匕首。

莊頊拿著匕首指著眾人:“我要搶親,是我的就是我的,誰人都搶不走!不是你,你做夢也休想夢見!快快還我人來!”

他一邊吼,一邊哭。

眾人見他拿刀子,不敢靠近。有勇氣的僕子想撲過去,可莊瑚怕莊頊尋短見,故擺擺手叫不要行動。

莊瑚緩和對莊頊道:“大哥哥,聽我們的話,回吧!今兒是二叔二老爺的好日子,你這般唬弄,它不合適。你說是不是?”

莊頊道:“那你跟我說說,什麼叫合適?我的人不能留不能要,你們非要搶了去,那是合適的做法了?

正不相上下,莊耀一邊跟莊祿道:“客人看時辰差不多來了,這可怎麼是好?”

莊祿思想一番,對眾人示意不要吵鬧,他道:“大爺,你告訴我,誰告訴你我府上有你的人了?”雖對莊頊說話,眼裡卻瞟向曹氏。

曹氏在一邊正得意呢,見莊祿瞟眼過來,她立馬回了正臉,擺手帕子上前道:“老爺,我可沒去給大爺說呀,你別拿這種眼色來冤枉我。”

莊祿“哼”出一聲,果斷對莊頊道:“既然大爺鐵定認為人在我府上,那你就來找吧,找著了就領回去。”

說著,莊祿自行讓開道,兩側的人也自主向後散開。

莊頊見這般,嬉笑哭鬧耍潑,道:“你們趁這個時候早把人藏起來,這會子叫我去找,我必定找不到的。何苦誆騙我。二叔這兒沒我找的人,為何你娶妻,整府人都請了,單我沒請?是我做了何事對不住二叔,對不住你北府了?還是二叔擄走我的人不敢請我!”

莊祿被莊頊如此質問,氣得說不出話,手中那串翡翠珠子來回拍在大腿上。

這般情景,客人來見到實不成事體,故而,三老爺莊勤怒道:“大爺休要胡言亂語,過會子有貴客來府上,你這般做作,是不要家府的臉面了麼?還虧你讀過幾本書,怎麼如此糊塗。聽你太太的話,乖乖回去。”說完,白了莊頊一眼,側身望別處,不肯再看他半眼。

豈料,莊頊聽完哈哈作笑,持著匕首一步步走下臺階。

眾人皆然害怕,紛紛退後。

莊璞和莊玳見自己父親莊勤依舊臉朝別處,傲然不動,危險正在逼近呢。未等莊頊再靠近,莊璞跨上去,擋在父親前頭,對莊頊道:“大哥,你這何苦來的。你把刀子放下,有話好好說。自家人動刀動槍做什麼。”莊頊不聽,使勁橫掃手中的匕首,莊璞怕他傷人,再勸:“你說二叔沒請你,著實冤枉了他。二叔提早給我說,要我知會你一聲,我給忘了。你要怪罪,盡怪我,我甘願受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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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頊甩頭晃刀子,怒道:“老二,你給我讓開!與你沒關係,別擋我的道兒。”

後來,眾人才知曉,今日莊頊這句話意義重大,此事確與莊璞無關。自然的,那是另外一件事了。後頭言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