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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逼近

立冬那日,錦書來西府。是從西府後門進,其餘人等未知她來。大約跟莊璞會了一面。會完錦書,莊璞趕忙到鏡花謝找阿玉。那時要跟阿玉議論關先生的事,故避開庒琂等人。莊璞說關先生因那次出去,已離開京都前往淞滬,具體事宜還不清楚,只是錦書的哥哥已帶話回來,關先生讓她現好生住在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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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聽到訊息,不肯信。莊璞知她不信,擔心她為此要出去找,因而把準備好的書信拿出來給她過目。如此,阿玉才安心。

然而,這裡頭的事,莊璞瞞天的瞞住阿玉。

錦書來給莊璞說:她父親著人去查了,問下來都不知關先生身落何處,後把監中那犯人提出來細審,追問下來才知道是一幫民間綁匪,跟官府有些勾結,前頭關先生書案,官中知道訊息關先生來京都,怕他尋機報復檢舉,就有意要收了他,不料關先生進了莊府,官中怕關先生借莊府鬧大,他們不好收場,故而不顧輕重先把他扣走,好落個無人下落,一筆勾銷。官中處這事,自然不能正面對待,所以讓綁匪出手,一旦出事追查,一切推到綁匪身上,就說他們綁票為由,想訛莊府的錢云云。

錦書還說他父親不好辦理此事,因涉及官中,真查下去,必定牽扯重大,並且官中有些對策,再不濟就把洋教案潑到關先生身上,屆時莊府必定被牽扯其中。所以,錦書的父親建議,此事就往死裡辦,他們把關先生放出,轉至他處看守,等各事平息再釋放,或等關先生確悔悟立下字據即可放了他。

莊璞問及關先生身在何處,錦書說不知。莊璞無奈只好作罷,見錦書府上援手,也信得八九分。可是往後如何給阿玉交代?如實給阿玉講,阿玉必定出去尋找,再或找官府鬧如何得了?於是,莊璞找來關先生的書信出去著人仿一封,好安撫阿玉。又編排說關先生轉去淞滬,畢竟淞滬乃港口大都會,人流八向,即便阿玉真尋去,到時找不到也有話頭引開。

如此,阿玉暫且安心在莊府等待。

莊璞請阿玉回莊府住,她覺得跟庒琂合得,就婉言推辭了。

因這事兒,莊璞特特去給庒琂託了些關照的話語。那時,府裡傳說大老爺趕了路途,能在月底前回到京中,也就是說老爺回來,慧緣跟莊頊大爺的事該定死了。莊璞來託付阿玉,庒琂沒多少心思,僅是門面禮儀,客氣應付了事。

中旬過後,東府自主張揚操辦起莊頊跟慧緣的事了。前後幾日,發生幾件事。

一事定門。

二事定禮。

三事定娶。

這三事主理人是莊瑚,監辦是曹氏,老太太替庒琂發聲支援。在“定門”上,幾府有了意見分歧,曹氏趁勢在後頭插一突擊腳,給說出幾個人來,這讓庒琂措手不及,連慧緣也不知如何招架。

所謂“定門”,即女孩從那個“娘府”家門嫁出。

此事議論引頭從曹氏嘴裡露出。裡頭牽扯的利益關係無非是怕從西府出門,那麼東府給的嫁妝物品必定歸在西府私下,怎麼說內門裡的親事,因這走過場而把財務移過去,未免不值。畢竟如今四府財產為公管,老太太鍾愛庒琂眾人心知,怕老太太心疼過頭愛屋及烏,那就大大的傷財把公中項銀分刮出去。此是之其一。

其二,如慧緣從西府出門,嫁前守閨房,必是在西府。郡主是何等聰慧的人,慧緣在那裡一定被她洗心*。曹氏就怕郡主把慧緣心事扭轉過來,往後跟自己對著幹,並且自己在外頭要挾慧緣進來嫁東府也不是一件光明的事,怕慧緣那時跟郡主提及,傷體面不說,捅破出去就更不好自處了。

這日,曹氏想清楚了,直去東府給秦氏提,讓慧緣就從鏡花謝出門。

曹氏還沒出門,聽丫頭子來報,說二姑娘和三姑娘在耳房吵起來了,二姑娘還打了三姑娘一巴掌,三姑娘正哭著呢。

曹氏再問才知道,原來女兒兩人替她核對賬簿數目,因數目對等事宜吵起來。這起事故牽扯幾房事了,頭引起是那日莊祿去籬竹園解圍,呵斥曹氏一萬兩銀子沒算清楚。這是公中商號的銀子。賬簿記錄每項銀子的支出入內,曹氏過了一道是沒問題,二老爺自己過一道說有一萬兩銀子不對,便在此處。

可當初用銀子時,是經三道四籤才出入的,今日算不對,該找誰的錯?就放銀子的事先由下面的人擬專案,交到莊瑚夫婦手中審批,完畢傳給曹氏過目,覺著可行,再由莊祿跟各商號主事確認,至後押印,兌出票號才能支銀子;如入賬,亦是同等。如今根究起來,眾人都得有錯不是?

那日莊瑚聽到了,沒吭氣,曹氏心中有些怨言,又逢跟她去鬥籬竹園仨兒主僕,不好說她,再出來這事兒涼久了更不願追問提及,遂而自己尋了時候檢視,又因近幾日心情不大好,算也沒算得清楚,故讓兩個女兒替了這門工作。

誰知,莊琻秉性大意算是算了,只說沒出入,莊瑛細緻,一項項給查出來了。一萬多兩銀子對不上號是因內中缺去一千多兩,那一千多兩銀子攤在每個月某專案裡頭,明細不清楚不說,還沒個出支說明,到後頭總計,又提及有此項支出,總數目除開後,一項項對去,就對不上口了。大致如此,二老爺莊祿那日才有一萬兩銀子的由頭來。

曹氏讓人把莊琻叫來,訓斥一頓,特特褒獎莊瑛。莊琻心中不服,揚言說日後有什麼不必支使她。曹氏知道自己往後日子能靠就這兩個女兒了,二女兒脾性能做得大事的,三女兒性子小氣了些,未必靠得住。因此,曹氏嘴裡責怪莊琻,心裡還是不大怪她。去東府時,照舊讓她一路去。裡頭還有一層緣故,怕姐妹二人在家又鬧,莊琻倔硬起來再打她妹妹。

去北府路上,莊琻火赤赤的算啊念啊,覺著賬目不該錯。

曹氏道:“如你一眼能看到,做賬的人未必敢做。”

莊琻氣到:“那我問大姐姐去,該她跟大姐夫管理的呢!”

曹氏怕莊琻生事,拉住她警告道:“這脾氣遲早要吃虧。這會子怎麼好問?不說你大姐姐不知道,就算知道裡頭經幾道眼睛才蓋印取票。這會子有理去賴別人!”

莊琻譏笑道:“可不像太太平日的作風。日裡少一個子兒都得扒皮摳問出來,這會子一千多兩銀子不是銀子了。”

曹氏使勁捏莊琻一手臂,啐道:“爛蹄子少嚼舌,讓你別說就別去說!”

莊琻無奈,不說就不說,反正與自己無干,橫豎到頭老爺是賴她,只是自己看不過去想問個清楚明白罷了。

只見曹氏道:“此後怕仰仗你大姐姐和大姐夫的地方多了。”再叮囑貴圓道:“你回頭提醒我,看從什麼地方挪一筆過來填了。你二老爺這金子腦袋記到上面,脫是脫不乾淨的。”

貴圓應了。

莊琻不解道:“太太為何要仰仗大姐姐和大姐夫?”

曹氏冷冷一笑,回道:“該你知道你就知道,不該你知道你打聽做什麼。這人心海底針,你不算人人算你,你不仰仗人,人必窮追來仰仗你,打臉充胖子你老爺又不是沒做過,到頭來得到什麼了?”

莊琻不解,也不問了。

曹氏道:“待會子你到那邊,就跟在一旁,不用你說話你什麼都不必說。看著就是了。”

莊琻點頭應了。

如此,曹氏母女主僕三人便到東府。

進了府門,曹氏問門口的丫頭太太可在,丫頭說太太去西府了。

曹氏心裡知道秦氏必是去求郡主拿藥,莊頊大爺的病或是再重也有。因而曹氏打聽大姑娘在不在,回說大姑娘在屋裡招待客人。

原來,查士德的親戚來京都,今日巧來府裡走門兒。曹氏聽罷,想改日再來,正想回呢,見莊瑚跟刀鳳劍秋領查良秀來了,莊瑚跟前站兩個女人,常態婦人打扮,通身黑色油布映光大裙袍,俱挽著一個大後鬢,說說笑笑客客氣氣出來。

曹氏看得出,莊瑚送客呢。

於是,曹氏笑吟吟迎上兩步。

莊瑚主覺招呼:“太太怎麼來了?”

曹氏笑道:“你這兒來客人呀?我這路過,想進來瞧瞧表姐。”表姐說的正是莊瑚的女兒查良秀。

莊瑚一把推查良秀向曹氏,讓她過去招呼人,可查良秀忸怩一下子,竟扯住莊瑚的裙子不去。

莊瑚一臉無奈,賠笑道:“太太你瞧我給慣得!太不像話了。”揚手要打女兒。

曹氏連連過去拉住莊瑚的手,蹲下拉過查良秀的手,說幾句好聽的話,再站起來時,莊瑚介紹說這是海寧老查家姑表嫂子。那兩個女人也知禮,給曹氏端了一回,曹氏頷首回,莊琻和貴圓深端回了一禮。

寒暄幾句,莊瑚命刀鳳劍秋兩人送出去,又交代行轎事宜。完畢,莊瑚略追出門,大致塞給那姑表嫂兩人一些隨身物兒。曹氏見不清楚,不知道是什麼。

等莊瑚目送客人出去走遠才轉身回來。

到曹氏跟前,仍笑道:“太太有事兒?”

莊瑚明白,曹氏怎會特特來瞧她女兒,進東府必是找人說事。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的正是曹氏這種人。

曹氏見跟前沒他人,就直說:“也沒什麼事兒,心裡頭憋悶得慌。你瞧我們府上,哪有我們孃兒幾個落腳的地兒了。”

曹氏嘆息一回,可憐兮兮的樣子。

莊瑚以為是籬竹園新姨娘又惹到曹氏了,故道:“太太何苦跟那邊過不去。眼不見就算了,人家又不跟你一塊吃一塊住,也礙不著你什麼。”

曹氏道:“大姑娘你哪裡知道我心裡的苦。我是為這府裡勞累,別人坐享其成,還一日二日沒個正經眼色。擱在誰眼裡誰舒服?要不我常跟丫頭兩個說,日後要嫁人學你們大姐姐,嫁像你大姐夫那樣的。別是找個像你爹那種沒良心!”

莊瑚被贊得臉紅起來,和聲說道:“太太說的,二妹妹還沒出閣呢,你就說這些個。”去拉住莊琻,道:“別聽你太太的,她總一人胡思亂想胡言亂語。”

莊琻捏起帕子捂嘴笑:“大姐姐明白,何苦抓破臉來說她!”

莊瑚拍拍莊琻的手,示意她不許頂撞。

莊琻莞爾一笑,挪開莊瑚的手,扭扭擺擺的去拉查良秀,說:“我們一處玩去,聽她們說話真是要累死個人。”便招呼都不打,拉查良秀走了。

查良秀平日喜愛這位二姨,因她性子開朗,喜說樂事,比五姨還會逗人。

見各自女兒去了,莊瑚引請曹氏去自己院裡坐。

到了莊瑚院子裡頭,曹氏說就坐外頭開闊,散一散心中鬱悶正好。莊瑚便叫裡頭的丫頭子拿來團墊子,鋪在石凳上,兩人坐下。兩人正說話,又有丫頭子從裡頭端來茶水和點心瓜子。

莊瑚知曹氏喜嗑瓜子,遂而把那盤推給她。

曹氏不客氣,抓了一手,神色抑鬱嗑起來,嘆息道:“趕著十月了。也快。你們老爺說幾日回到沒有?”

莊瑚道:“說近幾日,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叫人回來說,大哥哥的事就按老太太的意思辦,還說前腳後腳,叔侄兒兩人好事太近了,怕衝撞出不好,想挪日子。今日大早大哥哥又犯了,比以前重著呢!我們太太揹著丫頭們哭兩回,不頂用,光是憂心。”

曹氏咳兩聲,道:“論理兒你們老爺思慮的周全,那是行禮上的事兒。你們要注重,是能注重。按我說,有什麼的?你二叔娶妾,不,不是娶,是強搶買來的!算個屁呀!”看莊瑚淡淡的笑容,想必她覺著曹氏隨口刻意安撫罷了。只見曹氏又道:“為大爺好,我的意見是趕緊過門算了,你們太太看得一日二日,能看多少日?日日夜夜都守著?死去那房沒了不說她,留的那房見到大爺跟見閻羅王似的,我瞧著也不中用,靠她是指望不上。要我說,慧緣那丫頭真的是不錯。”

莊瑚咯咯笑了出來:“難得太太中意。定是不錯。也好,知根知底,比外頭什麼人都好。”

外頭人,莊瑚指的就是那個碧池。

曹氏見這麼說,心神領會,也笑了。

莊瑚道:“太太你們北府不介意,那就這麼辦吧!老爺回來,我們再給說說。統歸都為大*後著想,就這意思了。”

曹氏點頭,湊頭過去,低聲道:“辦是辦,可怎麼辦?”

莊瑚被問迷糊了,睜眼看著曹氏。

曹氏“嘖”一聲,伸手打在莊瑚手背上,道:“你莫不是也糊塗了!”

莊瑚道:“怎麼說的?”

曹氏拐彎抹角道:“慧緣那丫頭是從壽中居出門還是從西府?”

莊瑚愣住了。(未完待續)